第85章 三陽入魔

正文卷

第85章 三陽入魔

入夜,驚雷。

青衣署的署衙內,大半的差役都已休息。

曹安神情複雜的回到院中,入眼便看到平日跟在朱獻身邊跑腿的小吏。

一邊熱情的給他接過雨傘,一邊笑眯眯的說道:「曹大人,今晚這雨怕是要下到夜深了,黑乎乎的不好乾活,提司大人讓大家早些休息。您也累了一天了,明早起來再繼續查案吧。」

體恤下屬的好領導,的確能鼓舞士氣。

可惜,看梁奇峰那不苟言笑的馬臉就知道,他不是那性子的人。

反觀這位小吏,臉上熱情洋溢,嘴裡一個勁的吹噓曹安斷案如神,彷彿明日一起床,所有的麻煩都能迎刃而解一般。

「可我還不想睡啊!」曹安臉上淡然如水,目光盯著小吏,輕聲道:「我想去看看三陽和尚。」

一句話,讓小吏的身子猛地一顫,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住了。

「大人,都這麼晚了,三陽大人肯定已經睡了吧。」

「是嗎?我怎麼想著,他或許根本就不在房間呢?地牢?演武場?還是那空空曠曠,一直無人使用的封妖樓?」

「大、大人,您這……」小吏的臉色,已經完全藏不住事兒了。

「你的定力還不行啊!明日再去找朱獻學學吧。」曹安走到小吏的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感謝你的指路,今晚這署里,可真是夠熱鬧的。」

《青衣神行功》

曹安不顧身後小吏的阻攔,身子化作一道青風,迅速在署衙內穿行。

青衣署的面積並不小,有關押凡人的牢獄,亦有鎮壓邪祟的封妖樓,只是因為業績差,一直閑置不用而已。

但今天,封妖樓迎來了他的工作:鎮壓三陽。

篤~

曹安推開了封妖樓的大門,迎面便是恐怖的邪風來襲。

身體一沉,宛若陷入了泥潭之中,混沌的天地間,只留一雙猩紅的眼睛瞪著他。

恐懼、貪婪、血腥、嫉妒……

無數的負面情緒襲來,彷彿要衝垮他的意志。

「萬潮勁!」曹安凝神猛地一震。

咚!

宛若糾纏的惡鬼被沖碎,他的身體總算恢複了重量,意識重新回到了封妖樓中。

「我本想讓朱獻去攔你的,可他說以伱的才智,一定會看出破綻,不願當那壞人。」不遠處,傳來了提司梁奇峰的低語。

曹安抬眼望去。

只見原本昏暗的封妖樓,此刻宛若血紅的地獄,寬敞的大廳中央,數道金色鐵鏈從天而降,死死的鎖住一人。

「吼!!!殺!殺!」

人影發出了如同野獸的嘶吼,身上渾濁的邪氣肆意,四肢扭曲掙扎,雙目猩紅如血,已是看不到半分的人性。

「你們從沒和我說過,三陽變得會如此狀態。」曹安看著眼前的場景,事態已經遠超他的預料。

三陽和尚,佛門弟子,此刻竟如瘋魔一般嘶吼,噴涌無數血氣。

彷彿有無數的怨靈在掙扎吶喊,猙獰的模樣,說他是魔頭一點都不為過。

而就在三陽的身前,潘大西恪守護衛之職,金鱗護肩閃動,釋放金鏈鎮壓邪氣。

側身,應火絨也是揪心的站在那,幫不上忙,只能看著三陽痛苦哀嚎。

或許只有梁奇峰是最冷靜的吧,他從來都是如此。

「不告訴你,只是有些秘密知道了也沒好處,沒想到,你自己先發覺了。」

那不廢話嘛!曹安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

「從我加入青衣署以來,提司大人一次沒來看我辦過案。今日竟然興緻勃勃的來了,我自然是會生疑的。」

提司梁奇峰,說的好聽點是穩如泰山,坐鎮青衣署。

說的不好聽的,曹安懷疑這位平日里不幹正事,每次出現都是扯入桃色陷阱里,令人頭大。

今天興緻勃勃的品著茶,跑來看他們驗骨,想想都不對勁。

「您是為了這個吧。」曹安沒有猶豫,把剛剛拿到的紙頁,遞給了梁奇峰。

梁奇峰掃了一眼,嘴角勾起一個冷笑……

嗯,也可能是欣慰的笑,只是看著比較獰惡而已。

「這是剛才那六扇門的喬雲東給你的吧,你直接告訴我,是選擇相信我們?」

「那不然呢?相信這腐壞臃腫的朝廷?」曹安反問了一句,對於站隊,他根本不需要猶豫。

看看眼前痛苦嘶吼的三陽,或許他看著的確如同瘋魔,但青衣署不也在努力的壓制他嘛,這份責任,青衣署是做到了。

反觀朝廷。

刑部侍郎多面間諜,工部員外郎製作人瓶,六扇門捕快受賄幫凶,斬妖司校尉勾結黑役,大理寺少卿貪功冒進……

林林總總的加在一起,這大興哪怕是一顆擎天巨樹,這樹心也已經開始腐朽了。

梁奇峰搖搖頭,語氣沉重而緩慢:「或許這棵樹的腐朽,遠比你想的要嚴重,因為它的根,也已經壞了。」

根已經壞了?

「你的意思是……當今聖上……」

「十年前的大興,萬國來朝,是如何的繁榮強大。可惜啊!人心終究是會變的,哪怕是帝王也不例外。」

「十年前?長天門一戰?那一戰到底發生了什麼?」

曹安很想知道當年的細則,可惜所有參與者都守口如瓶,包括眼前這位提司大人。

梁奇峰微微看了一眼應火絨,搖搖頭,沒有回答,只是把話題,重新扯到了三陽身上。

「三陽年僅8歲之時,便慘遭一夥賊人滅門,全村311口,除了他無一生還。」

「賊人不殺他?」

「不,是賊人也死了,32騎全部殞命。」

「有高人相救?」

「是三陽動的手。」

……

慘案發生的那晚,也是同樣的驟雨雷鳴。

年僅8歲的三陽,眼睜睜的看著家族親人被屠殺,慘叫聲不絕於耳。

也不知後來發生了什麼,但根據趕去救援的佛門長老說,當時的三陽,宛若邪靈附體,全身冒著黑氣,猙獰如邪魔。

根據傷口判斷,他們有理由相信,那伙賊人就是三陽親手撕碎的,只是這股力量的來源,不得而知。

之後佛門長老憐其孤苦,將他收入佛門,希望以佛意化解邪氣,可惜效果甚微。

隨著三陽日漸長大,性格也變得不可控。

佛意高昂時,待人從善。

邪意高昂時,猙獰如魔。

不得已,佛門只能讓三陽入紅塵歷練。

也是機緣巧合之下,他入了荒狼軍,在戰場上發泄殺意,才終究平息了這股邪靈之氣。

「可惜,將軍在十年前退下來了。」

曹安聽完這個故事,也知道了眼前的麻煩,難以處理的緣故。

從戰場上退下,就代表體內的狂暴邪意,無法再通過殺戮發泄,只能靠自己壓制。

別問為何不換支隊伍繼續從軍,因為他把自己看做了荒狼軍的一份子,忠誠,在這些軍士看來,比生命更重要。

只是如此一來,每到雷雨之夜,那晚血腥的悲慘記憶便會被喚醒,體內的邪意瘋狂滋生,無法自抑。

哐霹!

「吼!!!」

又是一道雷鳴電閃,三陽身上的黑氣暴漲,一朵鬼紋浮現於印堂上,張開嘴,竟有數十隻怨靈從他嘴裡飛出。

身側的應火絨早有準備,身體燃起了熊熊烈焰,背生赤狐虛影,躍空而起,一爪一個全部拍散。

這場面,就像是一個重病之人,每到雷雨夜便會發作,同僚們總要時時提防,儘力的幫其搶救。

「可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啊!就沒別的辦法嗎?」

「有啊!這不是嘗試過了嘛。」梁奇峰將手中的紙頁,還給了曹安。

看這位的臉色,一會青一會黑的,好半天才用略帶羞恥的語氣,問道:「若是我告訴你,這伴屍花是取回來,種三陽腦袋上的,你信嗎?」

「信啊!」

「什麼!!你相信了?」梁奇峰驚愕的看向他。

如此離譜的借口,其實梁奇峰自己都不信,曹安竟然信了?

「因為我之前就聽他和小九聊過,要把頭埋土裡種花,多顆種子,很奇怪嗎?」

「……」

道門有三花聚頂,佛門有凈壇生花。

或許在外人看來,這些都是境界感悟的形容。

可保不準那位怪異的小九,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方法,例如真把自己埋土裡,然後把種子種腦門上,強行生花。

聽到曹安的話,梁奇峰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是真害怕曹安接受不了,畢竟棺材裡突然出現了伴屍花,還附帶一名變態殺人魔,這與三陽的情況是完全對上了。

對此,曹安嗤之以鼻:「說白了,提司大人是不信任我啊!」

「也不是不信任,只是覺得你為人太過正直,擔心你會直接拿辦三陽。」

曹安:???

「我?正直!!!」

曹安聽到了迄今為止最好笑的笑話,居然有人覺得他很正直?若不是你們盯得緊,他早把火絨領房裡了。

「難道不是嗎?」

梁奇峰轉過頭,十分認真的問道:「我問你,你今早是要去辦何事?」

「自然是去找田大師打造寶物啊!」

「那田大師現在人呢?」

「他人……對啊!田大師人呢?」

曹安突然驚覺,他記得自己把屍骨扛上了車,田大師當時也跟著回來了,現在人呢?

「在牢房裡,今日已經有六位官員來我這求請了,希望你放人。」

「什麼?我沒說要抓人啊!為什麼他在牢房裡?」

「因為他就是本案最大的嫌疑人啊!你把他帶回來,不去牢房去哪?」

「他、他好像……還真是第一嫌疑人……」

曹安傻眼了,貌似他的惡名又填了一筆。

說起來,田大師也是自願入牢的,一來是感到愧疚,二來也是不願曹安難做,希望儘快抓到兇手。

畢竟從已知的訊息看,田大師就是最有嫌疑的。

很可能是他自己追上了私奔的二人,怒而殺之,然後盤了店鋪,埋入床下。

然後不斷的放出煙霧彈,偽裝自己是受害者,從頭到尾,就不存在什麼殺人狂魔。

「如此一想,我又把自己人送進去了?」

去請大匠師打造寶物,發現命案,反手就把大匠師送進了牢里,他這是六親不認的劇本啊!

如此想著,身前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

「謝謝!」

雨停了,邪氣也散了,三陽重新恢複了人樣。

看著周圍的同僚,也看著新加入的曹安,三陽由衷的感謝了一句,然後便陷入了昏厥。

潘大西是長舒一口氣,今晚這場鬧劇,總算是了結了,收起了金鱗鎖,扛起了三陽準備回房歇息。

只是在路過曹安身旁時,突然開口,用低沉的聲音,向他詢問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問題。

「曹安啊!火絨體內有妖,三陽體內有邪,那你猜猜,我體內有什麼呢?」

巨大的體魄,抗住三陽都如同拎小雞似的,站在身前,給予了曹安莫大的壓力。

若是這位體內再藏一些怪物,怕是他們一起上都很難制服啊!

曹安咽了咽口水,準備迎接這位魁梧大漢的壞消息:「你的體內有什麼?」

潘大西突然咧嘴一笑:「我覺得,我的體內,藏著一顆淑女之心吶,哈哈!!」

「……」

這人腦子有病吧?

「別介意,潘金鱗這人就是這樣。」梁奇峰看著潘大西離開的背影,拍拍曹安肩膀,以為安慰。

「是嗎?他平日也愛開玩笑?」

「對,他還說過自己喜歡男子呢,呵呵,真是風趣啊。」

「……」

風趣嗎?為什麼我感覺背脊陣陣發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