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一切，又是十二點過。
劉春來沒回老宅子，依然住在大隊招待所。
老宅子給了鄭倩她們住。
來自香江的她們，平時都是住樓房，到了這裡，想體驗四合院的感受。
宋瑤已經在房間里等劉春來。
劉春來一開門，宋瑤就抱怨了起來。
「之前可不是這樣計劃的，把用於交易設備跟汽車生產線的產品用來換飛機，會打亂全盤計劃，即使現在生產，也容易出問題……」
宋瑤不滿劉春來的這種行為。
臨時變更，造成的影響不小。
照劉春來這搞法，後果是有條不紊的交易計劃會全部被打亂。
生產等，也會打亂的。
「放心，沒有任何問題。資金到賬後，生產起來更容易，目前缺乏組織生產的資金，一直都沒有飽和生產。川航那邊的飛機款，很快就會到賬……宋瑤，作為管理人員，得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不能死板地按計劃去做。」
劉春來對宋瑤解釋了為什麼要打亂計劃。
他也不是一個喜歡打亂計劃的人。
得考慮什麼更適合他們目前的發展。
「有句老話，叫計劃趕不上變化。」
「省里準備以我們這裡為基礎，成立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
宋瑤一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在這裡？
成立國家級的經濟技術開發區？
「省里怎麼想的？這裡沒有任何區位優勢，不靠近原材料產地，也不靠近市場。」
宋瑤提出的問題比其他人專業很多。
在她看來，這裡根本不合適。
除了水運條件方便一點。
其他能有什麼優勢？
鐵路沒有。
公路不方便。
水運稍微好點。
航空運輸？劉支書那個跑道雛形都還沒挖出來的機場，能算？
反正宋瑤不認為這裡有什麼值得搞成國家經濟技術開發中心的條件。
「省里既然準備建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自然有考量的。這裡區位優勢在們目前看來，確實不明顯，只要有足夠的資金投入，交通以及配套等，完全可以在大量資金打造下，得到改善。」
劉春來平靜地說道。
中國為什麼在幾十年後被全世界稱為基建狂魔？
跟其它地方相比。
蓬縣跟葫蘆村這裡的區位優勢確實沒有。
交通不便利。
基礎配套設施不完善，大多數都是正在建設。
這些，在大量資金投入跟政策扶持下，會是問題？
或許，山城要成為直轄市，省里已經知道了。
一旦山城直轄，省里的經濟，會被削弱很多。
蓉城即使有鐵路跟航空運輸，可沒有水路。
需要全省輸血。
很大可能，省上是為了讓蓬縣這個工業區發展起來，填補一些山城直轄後的經濟比重損失。
劉春來了解後面的發展，聯想自然要多不少。
要真的是這樣，省里的扶持力度，將會超過想像。
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區的標準，目前差距太遠了。
各種配套，都得達到標準的。
機場或許都會擴建。
老頭子之前想讓鐵路拐個彎，把火車站建到公社，這事情已經成了。
而這個經濟技術開發區，將會圍繞著產業帶做文章的。
精密設備跟高附加值產品通過航空往外運送各種物質，就方便多了。
公路運輸目前只有沿海一帶稍好些。
巴蜀大地出川的路全是山路。
比水運要差很多。
「這麼說來，這邊將會有大量基礎工程建設的投資？」
宋瑤瞬間意識到了裡面蘊含的機會。
哪怕劉春來沒給她說一點確切的消息。
「有什麼想法？」
「大隊不是有工程隊嗎？直接搞成建築公司，擴大規模，以此獲得更多工程。工程的利潤，不會比實體經濟差多少。之前不是搞了不少的工程機械，很快就會運到的……」
宋瑤看著劉春來。
她認為劉春來一開始就是為了這個而準備的。
劉春來讚許地點頭。
「大隊確實有很多人習慣了干工程，不適合進廠。工程隊沒有足夠技術人員，只能跟縣建築公司合作。」
縣裡有建築公司。
大隊工程隊的技術員來自縣建築公司。
把縣建築公司的人全挖過來，絕對是沒任何可能。
許志強和呂洪濤不會同意。
在知道劉春來從蘇聯搞了大量工程機械後，許志強等人就想把縣建築公司跟葫蘆村的工程隊合併，成立新的建築公司。
當初，劉福旺在負責跟縣裡談。
可結果，談著談著就沒消息了。
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結果。
第二天早上。
劉福旺聽劉春來說找縣建築公司合作，抱怨不已。
「指望他們？拉倒吧！現在縣建築公司的人幹活，整天都是磨洋工……」
老頭顯然不想跟建築公司合作。
自己有人有設備，有工程。
為什麼要給縣建築公司分利潤？
「爹，之前跟他們合作不是挺好嗎？」
劉春來不解地看著老頭子。
大隊的各種基礎建設，都是縣建築公司指導，免費提供技術支持的。
以大隊里這些書都沒讀過幾天的工程隊人員干各種活，指不定出什麼問題。
「咱的工程款一直都是按時結給縣財政，可縣財政沒錢，除了基本的油費跟生活費，工資一分錢都沒發……你覺得他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有心思跟我們合作？再說了，合作了，萬一縣裡要求把錢也由縣財政代管……」
「怎麼可能！合資的公司，可都是獨立管賬。」
劉春來搖頭。
縣裡的企業，所有財政大權都被收到財政局。
由縣裡統一調度，支配。
劉春來是知道的。
「有啥不可能的？縣財政把資金全都用來搞基礎建設，還有投資各個項目……哪有錢給他們發工資？」
劉福旺提醒兒子。
劉春來這才意識到問題所在。
難怪老頭子那麼摳門的人，這次會支持自己借錢給縣裡發工資。
「咱們去建築公司一趟吧。你跟他們熟悉。」
劉春來對老頭子說道。
要不是老頭子說的，他不會親自過問這事情的。
路上，劉春來把為什麼要跟縣建築公司合夥的事給老頭子做了解釋。
可老頭依然不樂意。
「春來，如果真要做大，咱們自己搞公司就得了！設備人員什麼的都是齊的，他們有多少的設備跟人員？要是由建築公司來承擔咱們的機場建設，得給更多錢啊……」
老頭顯然不想讓自己的機場受到影響。
至於搞建築什麼的。
劉支書認為，就是修房子、修路啥的。
沒啥難的。
他的工程隊幹起來，絕對沒問題。
原公社生產計劃辦的陳正康跟楊正偉等人在建築公司，也能解決很多問題。
「爹，工程隊要想搞大，可不只是有人有設備就行。建築公司負責施工呢！」
劉春來有些無語。
老頭子的格局，還是有些差了。
就盯著自己的那點東西。
差點就說，要不了多久，省上就會撥款給他們修建機場。
標準還不會低的。
「咱們工程隊絕大多數人都沒上過學，大字不識幾個，如果沒經驗，也沒技術基礎，甚至圖紙都看不懂……」
聽到劉春來說圖紙看不懂的事情。
劉福旺一臉尷尬，不吭聲了。
坐在副駕駛開始裹他的葉子煙。
事情出現的還沒有多長時間。
埡口上，大隊里準備修個亭子。
人手本來緊張。
然後，工人把圖紙看錯了，直接按照亭子的頂部來打地基。
還好，劉春來發現得早……
還有平整大田。
劉春來要求按照規劃，統一平整。
劉福旺覺得不需要搞得太複雜，旱地改田的事情，沒少做過。
直接讓工程隊施工。
哪想到，這些大田因為需要把高出來的地方挖下去，低洼地帶填起來。
開始搞的幾塊大田，因地面平整度不達標，外面砌的堡坎出現問題，雨水一衝，就垮塌。
又只能重新施工……
第一批工程機械很快會到位。
光是機場，就得搞很長時間。
劉福旺只想著自己工程隊的人手跟設備比縣建築公司多很多。
哪裡願意合作？
要不然，早就搞定了。
劉春來也沒法指責老頭什麼。
誰都不願意讓別人佔便宜不是？
「爹，咱們不能只看眼前利益。當初成立工程隊的目的是讓大隊所有人有工作，安置不適合進工廠，種地也不需要的閑置勞動力……同時也解決自己的建設需求。」
劉春來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大隊工程建設，成本是最低的。
也是大隊唯一沒有利潤的。
原因就是劉福旺直接給人安排工作，沒有獨立核算過。
「現在大隊的工程建設得差不多了，工程隊就得走出去，給大隊掙更多的錢，以此來支撐大隊進一步發展。」
劉春來提醒老頭。
真實目的沒法說。
國家級經濟技術開發去，各種工程會越來越多。
省政府要搞投資，規模絕對不會小。
持續的投資。
這錢不能讓別的建築公司給掙了。
到時候只要縣建築公司實力夠強，哪怕只當總包，然後分給其他建築公司，都能掙不少。
縣建築公司。
父子兩並沒像以前那樣受到熱情接待。
甚至，都沒人跟兩人打招呼。
還有不少人眼神中帶著仇恨。
兩人遇到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的書記錢學政。
「錢書記，忙著呢。」
劉春來主動打招呼。
錢學政沒好氣地回答：「哪裡忙得起來？餓得沒力氣了。」
劉春來哭笑不得。
劉福旺只是哼了一聲。
直接向總經理常平辦公室走去。
常平見面兩人來，也沒之前的熱情。
態度倒是比錢學政這個即將退休的幹部好了很多。
給兩人倒了兩杯白開水。
劉福旺不樂意了。
「常總，咱們好歹也是你們公司的大客戶，連點茶都捨不得招待？」
「劉支書，你也知道咱們公司情況，連工資都半年沒發了，哪有錢買茶葉來招待客人？」
常平滿臉無奈。
這時候，副總童易川跟總工廖剛也進來了。
「劉支書、劉大隊長，正好你們都在，咱們商量商量，以後工程款直接跟公司結算？」
童易川一臉期待地看著兩人。
還不等劉春來開口，劉福旺直搖頭。
「這可不行，當初是你們自己要求我們跟縣財政結算……要直接結算，得讓縣領導發話啊……」
劉福旺可不想去給自己找麻煩。
許志強不開口，他們沒法直接跟縣建築公司結算。
要不然，許志強能把他煩死。
「幹活拿不到工資，沒積極性。以後你也別催進度……」
廖剛不滿地說道。
「對了，技術支持跟指導的事情，得收費……」
作為總工，廖剛也很無奈。
別說手下的人，連他自己都沒有以前的積極性了。
累死累活不就為了養家糊口？
連工資都沒有，媳婦兒就只能到處借錢過日子。
經常厚著臉皮去農村娘家借糧。
農村裡，日子也不好過啊。
「縣裡已經籌集了一筆資金給大家發工資。」
劉春來說道。
可沒人相信他的話。
「劉大隊長，不是咱們故意為難，下面人天天罵，找縣裡也沒用，反正縣財政就是一句話，沒錢，都給你們搞配套了……」
不用常平說，劉春來都知道。
「你們單位的人沒少罵我吧？」
劉春來笑著問道。
童易川正要解釋說沒有。
錢學政開口說道：「你知道就好，活是給你們乾的，工程設備也都抽調給你們優先。工程款你們是結了，要不是給你們配套，縣裡也不至於連工資都這麼久不發……」
整個縣經濟狀況變成這個樣子。
就因為劉春來。
別說一直給劉春來幹活的縣建築公司。
其它單位，有誰不罵劉春來的？
「他們憑啥罵春來？覺得我家春來好欺負是不？事情都是許志強跟呂洪濤兩人搞的，有本事罵他們啊！」
劉福旺不樂意了。
「你劉家酒肉都臭了，咱們這裡卻要餓死人了……」
「劉支書，許書記跟呂縣長被罵得更厲害呢……」
常平一臉苦笑。
書記跟縣長，何嘗不知道？
只能裝著沒聽到。
劉春來阻止了劉福旺繼續表達不滿。
把來意說了。
「現在連飯都吃不起，哪還有精力搞股份制？」
常平不願意搞。
「如果成了股份制，公司的財政肯定不能由財政局來管了。」
劉春來提醒他。
常平跟童易川等人頓時高興起來。
跟劉春來一起去找許志強。
「工資的事之前不就說了，縣裡會儘快解決。這不，剛剛從春來同志手裡借了500萬給大家發工資……錢還沒到賬，我這幾年一分錢工資都沒領到，到處蹭飯呢……」
許志強見到常平跟童易川兩人，直接訴苦。
更是當著兩人，從劉春來手裡把煙拿了過去。
向來只有手下大隊長跟支部書記打劫他的煙。
現如今，許書記也淪落到打劫手下大隊長的煙了。
一個縣書記的日子過成這樣。
說出去都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