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孫思邈
「未來何解？」
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中帶著笑意。
「未來就是未來。」
姜祁如此回答。
「繼續向前吧。」
姜祁問道：「還有多遠？」
沒有人回答，姜祁也沒有什麼反應，點點頭，繞過亭子繼續向前。
再往前，漸漸的出現了人煙，姜祁並不意外，因為從剛才就能夠看出來，他是在下山。
但又好像是走在平地上，很奇怪，但又一點都不奇怪。
這裡，畢竟是一個幻境世界。
沒錯，單純的幻境世界，稱之為執念世界已經不太合適了。
姜祁心裡有一個直覺，這個世界沒有孫思邈的執念存在，或者說，只是類似的念頭，而非執念的承載。
他繼續向前，走在活動的人群中，但這裡的人們就好像沒有看到他一樣，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
姜祁嘗試著站在一個挑柴火的漢子面前，擋住了他的路，但對方徑直穿過了姜祁。
只能觀察嗎？
姜祁默默的想。
他環顧四周，漸漸的，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
這是一個位於山腳下的集市，看來旅遊業副產物這種概念，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姜祁的目光落在了一個書攤上，攤主是一個年輕人，賣一些自己的字畫。
一位穿著綢緞的富家小姐，帶著侍女走了過來，二人的視線有一瞬間的接觸，但馬上就錯開。
小姐裝模作樣的翻了翻攤子，捲起了一幅畫，而後站起身離去。
一旁的侍女翻出小荷包，扔下一個銀角子之後，也跟上了自家小姐的腳步。
「找錢.」
書生說，但那富家小姐已經漸行漸遠，根本就沒有聽到他的話。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撿起了那個銀角子，小心的放進背簍，而後強迫自己收回落在那背影上的目光。
這一幕，是姜祁看到的一個縮影。
這樣類似的場景還有很多。
跛腿，斷臂，渺一目的漢子，一瘸一拐的行走在街上，而周圍全都是崇敬的目光。
這是一個軍人，大唐的鐵軍。
姜祁默默的想。
還有乞丐，攤主，各種色目人。
一幕幕的人生百態，在姜祁面前的集市中發生著。
「你看到了什麼？」
突然的的，那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不是在冥冥中的虛空，而是在姜祁的耳邊。
「什麼也沒有看到。」
姜祁自然的轉身，看向自己的身後。
那裡，站著一個麻衣老者，看起來五六十歲，頭髮鬍子花白，生的有幾分富態，眸子閃亮，姜祁在裡面看到了對於生命的淡漠。
但是更深處，又藏著驚心動魄的大慈悲。
「姜祁，見過妙應真人。」
姜祁拱手行禮，姿態一絲不苟。
「喚老道一聲孫思邈就好。」
孫思邈笑呵呵的說著。
而後一擺手，問道：「為什麼你說什麼也沒有看到？」
姜祁回答道：「因為這是人生。」
「哦？」
孫思邈神色中透露出願聞其詳的意味。
姜祁環顧四周，說道：「這些都是健康的人生，若天下人都是如此，孫先生您，就可以忘了您的一身醫術了。」
孫思邈聞言，眼中閃過一抹滿意，笑道：「隨我來。」
「是。」
姜祁恭敬的點頭，跟上了孫思邈的腳步。
二人穿過集市，但沒有人注意到這一老一少。
伴隨著孫思邈的腳步邁出集市的範圍，身後的一切都陷入了停滯，就好像定格的電影。
「這裡的一切，都是我的想像，或者說，是我期盼一生的場景。」
孫思邈回頭看了一眼，感嘆道：「你說的沒錯，這裡有礙於門第之隔的愛人，有為了保家衛國而殘缺的士兵，有養家糊口的小攤販，有寄希望於別人的善心而活的乞丐。」
「但至少，他們是健康的。」
孫思邈看向姜祁，又一次問道：「伱覺得，這夠了嗎？」
姜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是反問道：「您覺得這時代是健康的嗎？」
孫思邈知道，他說的是大唐盛世，但是
老道士搖搖頭，說道：「古往今來，沒有健康的時代，過去沒有，現在沒有，未來.」
姜祁迎著孫思邈那問詢的眼神，看著夾雜其中的殷切。
沉默了一會兒，開口。
「有一個聰明才智冠絕一個時代的謀士，問過一位雄才大略的開國皇帝一個問題。」
孫思邈神色一動，等著姜祁下面的話。
姜祁指了指了自己，繼續說道：「我那個時代，如何？」
「皇帝回答：有望天地大同，但也只是有那麼一絲曙光而已。」
「足夠了，足夠了。」
孫思邈連連說。
「一絲曙光，是多少人，多少時代，多少帝王求而不得的東西啊.」
「我們運氣比較好，身處一個有隻手挽天傾之人的時代，而且不止一位。」
姜祁如此說。
「這樣嗎。」
孫思邈沒有細問，只是繼續向前。
姜祁跟上了他的腳步。
二人一直離開了這座山。
姜祁回頭看，問道：「這是終南山？」
「是。」
孫思邈點點頭，笑道：「未來的終南山如何？」
姜祁想了想，回答道：「上山要門票。」
「嗯？哈哈哈哈哈哈！」
孫思邈聞言先是一愣，而後笑得很開心。
「好事，好事。」
「那些敝竹自珍的傢伙，封山鎖觀，自以為身處山中便高出紅塵一頭，蠢不可及。」
「看來你的時代，確實有一絲曙光。」
「想要天下大同，第一個要消除的，就是對神仙魔怪之流的敬畏與恐懼。」
「天下無神，只有人！」
孫思邈斬釘截鐵的說。
「這可不像是一個道士能夠說出來的話。」
姜祁笑著說。
「那我就還俗。」
孫思邈痛快地回答。
二人一邊聊著，一邊往前走。
直到一個小小的茶館，擺在路邊。
孫思邈招呼姜祁過去，剛剛坐下，面前便多出了兩個大碗茶。
「相信你也看出來了，老道沒有執念。」
聽到孫思邈的話，雖然姜祁早有準備，但還是不由得心頭一沉。
若是沒有執念，且不說孫思邈為什麼要留下這個念頭。
沒有執念，很可能就沒有傳承。
那麼
「不過，你若是想要老道的傳承，也不是沒有辦法。」
孫思邈饒有趣味的看著姜祁臉上的神色變化，像個老小孩一樣，俏皮的眨眨眼。
「幫老道做點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