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低熵的一天

正文卷

第19章 低熵的一天

「今天又是低熵的一天。」周福喜合上傀儡人偶留下的高中物理教材,打了個哈欠。

熵,不能再被轉換做功的能量總和的測定單位,衍生概念有低熵和高熵。

比較好理解的一種說法便是,低熵就代表有規律和秩序,意味著可持續發展,而高熵就是混亂而無序,不可預測。

人類歷史上出現的第一次大規模修仙潮,就是人類意圖持續保持低熵狀態,避免走向高熵而毀滅。

可是人類在修仙的過程中,無論是原本汲取天地靈炁,再到通過天材地寶提升自己,體內積蓄的力量具備了越來越強的破壞力,各種爭鬥與日俱增,都是熵增的過程。

對於先天神祇們來說,越來越多的人類修仙,有違他們原本製造人類的本意。

最主要的是人類修仙會讓整個地球走向高熵的狀態,於是顓頊帝絕地通天,讓地球這一個系統保持在低熵的狀態下。

絕地通天讓許多人的修仙之路夭折,卻保障了地球資源可以為絕大多數人類所共用,否則這些修仙者必然會控制所有資源,最終凡人世世代代都會淪為修仙者的奴隸,全人類的進步將不再可能。

顓頊帝那個時代,還沒有「熵」這個詞,只是現在可以用一種更容易被現代人理解的簡單概念,來解釋那個時代一些神祇的作為。

天外許多神祇,保持著彷彿永恆凝滯的狀態,也是在盡量讓自己保持低熵的狀態,以延長自己的存在。

周福喜沒有那麼小心翼翼,也不願意讓自己變成那種狀態來換取存續的延長,然而他用雙魚同心盤調整自己,其實也是為了讓自己在人類社會中的活動盡量是低混亂而有序的,也是在保持低熵狀態。

「今天要把劍拿回來了,否則的話,它有可能引起一定範圍的熵增,從而影響到我的低熵狀態。」

周福喜隨手把身前的高中課本掃到一邊去。

試圖從現代科學的角度來觀察世界,這些觀察方法和他的固有方法衝突,並不是那麼容易掌握的,不學了。

周福喜今天終於聯繫上了那位的士司機,然後了解到那把劍已經引出了一些混亂和麻煩。

那天晚上跑完車以後,司機回家把周福喜用來抵押的劍給兒子看了看。

司機兒子今年十八歲,和周福喜一樣讀高三,平常比較熱愛傳統文化,還是一位漢服愛好者,看到爸爸拿了把做工極其精緻,堪稱藝術品的劍,便在網上查了查。

儘管一無所獲,但是司機兒子斷定這把劍價值不菲,可能值上萬塊,掛在閑魚上大幾千肯定能出掉。

司機平常偶爾看看《莊子》之類的修心養性,提高精神境界,但是對傳統文化中需要花錢的領域沒有涉獵,無法判斷這把劍的價值,看兒子說的慎重其事,便讓兒子好好保管,要真是這麼貴的東西,乘客肯定會來要的。

司機兒子因為家境一般,平常無論是購買的漢服,還是一些配飾,都非常廉價而普通,現在拿著這麼一把昂貴的劍,不禁看了又看,愛不釋手。

後來他換了自己的漢服,拿著劍拍了一些照片就把劍收了起來。

這個年齡的男孩子難免有些想出風頭,他把自拍的照片發到了平常交流的「同袍」群里——漢服愛好者的圈子,習慣彼此稱呼為「同袍」。

這個同袍群是郡沙本地群,看到司機兒子的劍,有幾個平常玩得好的,就約好第二天來看看。

結果第二天來了七八個人,他的父母不在家,他便拿出自己平常做漢服手工飾品攢的錢,買了些吃的喝的招待。

就當是一次同袍聚會了,大家鑒賞那把劍的主要方式就輪流拿著拍照。

結果等聚會結束,那把劍不見了。

後來才知道是一個叫范淼的把劍偷走了,他趁大家不注意,溜進司機兒子的房間里把劍從窗戶丟出去,然後裝作要先走,再到外面把劍撿走。

范淼把劍偷回家,玩了一會兒他發現這把劍鋒利無匹,便對劍的做工和材質起了好奇心,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放到了家中的燃氣爐上燒了一下。

結果就壞事了,廚房裡發生了爆炸,把范淼炸成了重傷,全身多處骨折,所幸沒有造成生命危險,但接下來的醫療費用也不是個小數目。

現在范淼父母就來找司機家裡鬧,要司機負責五十萬的醫藥費和賠償金,並且接下來準備挨個到那天在場的「同袍」家中鬧一場,因為那天在場的人都有責任。

司機怎麼會出?

他妻子的工作還不錯,但兩口子供兒子上學也不輕鬆,上哪拿五十萬出來?

周福喜的出現,毫無疑問讓范淼父母找到了新的訛詐對象。

「原來那把劍是你的啊!我兒子的傷,你要負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責任!」范淼母親氣勢洶洶地指著周福喜說道,彷彿抓住了又一個真兇。

「總之,五十萬一分也不能少。你們兩個商量著辦吧!」范淼父親語氣平淡地說道。

他非常精明而擅於利用人心,把讓司機家裡負責的問題,變成了這兩個人誰出多誰出少的問題。

繼續這樣鬧下去,兩個人肯定不會一條心,只要有一個人開始鬆口或者妥協,事情就好辦多了。

「伱們講點道理行不行?這關我們家什麼事?」司機有氣無力地說道。

什麼商量著辦?不管是他,還是這位年輕小帥哥,完全就是無妄之災。

「要不是你兒子叫人到你家裡玩!我兒子能出事,你摸著你的良心講講,怎麼就不關你家事了!」

范淼母親幾乎是跳起來了,又拉著司機的衣袖,朝著周圍圍觀的街坊鄰居說道,

「大家將心比心,要是你們家的小孩遇到這種事情,你們能不怪他嗎!」

「我嬲你娘勒,你家小孩出事就來詛咒別人?誰跟你那黑心來將心比心!」

「就是咧,自己小孩沒教育好,怪得了別人!」

「都是自找的!」

「干你叾啊,臉比腚還大。」

范淼母親沒有想到自己反而犯了眾怒,直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腰間的肥肉頓時堆積如山一陣晃蕩,壯碩的象腿在地上亂蹬,一腳就踢開了身前的凳子,甩開輪圓的膀子拍打著地面開始嚎叫:

「你們這些沒人性的……我的兒子受了那麼重的傷,沒有一個人說公道話也就算了……你們這是喪良心啊!我的兒啊,你怎麼那麼可憐,都是被人害的啊!事情沒攤到你們身上,你們就說風涼話!我今天就死在這裡算了……」

范淼父親陰沉著臉站在旁邊,卻是一聲不吭,他作為男人自然不適合也這樣撒潑打滾,但是這樣的法子顯然有效,至少沒有人再大聲責罵了,他只是環顧四周,似乎老婆這麼鬧都是被周圍的人逼得。

「這事兒,攤到誰身上都不好受。大伙兒將心比心,還是要互相諒解,有時候也不是說誰做錯了什麼,就是冥冥之中會遭此一難,你就當破財消災嘛……」

跟著范淼父母過來的調解員,露出些看破世情的無奈神色來,對司機說道:

「他們家也不容易,又出了這麼大的事,你看看這麼鬧下去,都不好看。說句掏心窩子的話,誰家攤上了,都只能自認倒霉……你去看看我們那些調解案例,有幾個能一毛不拔的?最後就是出多出少的問題。」

司機本來就被兩夫妻鬧得焦頭爛額,聽到調解員的話,只覺氣血攻心,這是人說的話?

感情他不願意出這冤枉錢,就成了一毛不拔?

「你也是的,家境怎麼樣啊?成年了沒有?你那把劍從哪裡來的啊……啊……」

調解員轉頭和周福喜說話,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塊石頭,正中他的腦門,砸的他頭破血流,發出了一聲慘叫。

「誰!誰……啊……誰丟的石頭!」調解員捂住自己的腦袋,血滋滋地噴,頓時讓他有些頭暈目眩的感覺,勉強爬起來東張西望,卻又被血糊了眼睛。

他隨手一抹,臉上到處都是血,更是嚇人,周圍的人撇下范淼父母,都催促著他趕緊去醫院包紮。

一個提著一包米粉的好心中年男子攙著他,準備帶他去醫院,調解員卻站在原地不肯動,「是誰,站出來!別敢做不敢當……你們都別走!」

周福喜連忙站出來,好心勸誡道:

「你看你也是冥冥之中要遭此一難啊,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也只能自認倒霉。要是你不聽勸的話,你們調解員還有同事嗎?我找個來幫你和大夥調解一下啊。」

調解員按著頭,怒視著周福喜,腳下一個踉蹌,摔在了范淼母親身上,范淼父親連忙去拉扯,踩著地上的血一滑,三個人頓時滾做了一團。

周圍一陣哄堂大笑,空氣中竟然充滿著快活的氣息,只有司機苦著臉,這叫什麼事啊?

他看著周福喜,眼神里難免有些怨氣,周福喜卻笑嘻嘻地掏出了一個青木色的果子遞給他。

司機想起那天晚上周福喜想要用這種檳榔果子抵車費,當時司機自然是不允的,所以對方才拿那把劍抵押。

司機心中百感交集,也不管檳榔果子能不能吃,接過來就塞進嘴裡,也嘗不出什麼味道,只覺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