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三次試探

正文卷

秦鑒說的沒錯,確實只是睡一會——如果她能通關遊戲,破除幻境的話,可萬一不能呢?

何姒並不是沒有獨自闖過秘境,她曾在洞房花燭的密室中獨自一人面對小手,也曾在鄧林設定的不斷變小的高樓上救下曾斌,可那時,無論到了多麼絕望的地步,她心中還有希望。她願意再搏一搏鬥一斗,全因為心中那點永不熄滅的希望火種,而那火種,來自如今站在自己身邊之人——秦鑒。

他穿越了時間的長河,永遠都站在自己身後,無所不能,可挽狂瀾,舉世無雙,所以何姒才會越來越自信,越來越勇敢,越來越肆無忌憚。

他是她成長的底氣。

可現在,擺在她面前的是三條性命,除了自己的好友,還有自己的底氣。站在這孤寂寒冷的沙漠中,何姒突然覺得心中一片荒蕪,她失去了戰鬥的動力,只知道自己不想離開秦鑒。

兩道人影越來越近,已經完全能看清他們的容貌了,是江子和趙叔。兩人俱是雙目血紅,面色猙獰,動作僵硬卻快的詭異,一心只朝秦鑒衝來,似要置他於死地。

君九姿也停下了,她看著並肩立在血月下的人影,突然朝江子和趙叔的方向衝去。

「君教授!」似是看出她所想,秦鑒立刻出言制止,可君九姿沒有停下,相反,腳步在起伏的沙海中越邁越大,心中最後一點猶疑也消失殆盡。

「懂遊戲的人,留下一個就行了,請一定要通關啊,何小姐。」

在君九姿與江子相撞的一瞬間,何姒只聽到了這一句話,隨後雙眼一黑,再醒來時,只看到四面黃土圍牆,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秦鑒!」

「我沒事。」低啞的聲音在旁邊傳來,看到秦鑒沒事,何姒提著的心稍稍回落了一些,可看到依舊昏迷的范宇,和癱倒在門邊的君九姿,她的心又懸了起來。

「阿姒,來幫我一下。」秦鑒不給何姒糾結的時間,示意她一起將昏睡的君九姿抬到一旁的椅子上。

「君教授她……」

「她做了她的選擇,我們能做的就是不辜負她的選擇。」

「嗯。」心中仍有遺憾,可何姒還是點了點頭,她沒注意到秦鑒抓住君九姿時突然失力的細節,不過卻想起了遺落的帝屋手串,目光又來到秦鑒的手上,「你的傷還好吧。」

「沒事,早就恢複的差不多了,串珠只是戴著習慣了,便沒有褪下。」

秦鑒答得坦然,何姒盯著他的眼睛又看了看,沒看出什麼蹊蹺之處,心中果然安定了些。

「江子和趙叔都出現了,看起來他們兩都不像是做夢之人,只是夢中過客,你說這次我們進的會是誰的夢?還是文物引發的幻象。」

「以你之前的經歷來看,我覺得更像是夢境。」

「那你覺得是誰?」

秦鑒搖了搖頭:「遊戲還沒通關,夢中細節尚不可考,按照你們的描述,若這真是遊戲,那前期的關卡都沒有實際意義,只是為了篩選通關者,真正的線索應該在通關後的那一刻出現。」

「bonus time。」何姒明白了秦鑒的意思,他們要等待的是獎勵時間。

「出發吧,不要讓他們睡得太久。」秦鑒說完,又指了指停在何姒肩膀上的小九說道,「為防意外,這次還是讓小九先偵查一下。」

「好,」何姒摸了摸小九的腦袋,小九便率先飛了出去,她沒立刻出門,而是回身又看了一眼,對著屋裡無知無覺的兩個人說道:「謝謝。」

「放心吧,我們一定能把他們救出來。」秦鑒揉了揉何姒的腦袋,心裡一片柔軟。

「可如果……萬一……一會又出意外了呢?」

「那自然輪到我休息一會了。」

「不行!」

「阿姒,這本是只有你才能進入的幻境,如果只有一個人能走出去,那也只能是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何姒前所未有的迷惘起來,「我不想背負這麼大的責任。」

「我知道,我知道阿姒一直遊離在人群邊緣不願與人交心,便是因為不想承擔之後的種種責任,可我也知道,阿姒如今已經有了朋友和羈絆,便一定可以承擔起這份責任。」秦鑒特意加重了羈絆這兩個詞,面上露出寵溺和得意之色。

「拖後腿的。」何姒一貫招架不住秦鑒的寵溺,口是心非吐槽了一句就急急走進黑暗之中。

「能拖阿姒的後腿,我很榮幸。」秦鑒厚著臉皮接下何姒的吐槽,緊緊跟上了她的步伐。

第三次踏入這個世界,兩人駕輕就熟的走過第一個江子身邊,來到了剛剛失去君九姿的地方,因為已經知道了巡邏套路,通過並沒有任何難度,可何姒卻拉住了秦鑒。

「怎麼了?」

「珠子。」何姒說著指指地上鮮紅的果子,蹲下身體將其一粒粒拾起,「我還擔心世界刷新會把你的手串也格式化掉,現在看來,即使世界被重置,我們帶進來的物質都不會產生變化。」

「不必冒險。」秦鑒照例是老氣橫秋地端著架子。

「敗家,這可是帝屋誒,山海神樹的果實,豈能說丟就丟。再說了,我都沒見過這種樹,說不定哪天還能用這種子培育一棵呢。」

像是為了響應何姒的號召,小九也飛到秦鑒面前,將嘴裡銜著的一顆果實放到他掌心。

「謝謝,」秦鑒想了想又說道,「還是阿姒會持家,以後家裡的一切都給你管。」

小九似乎很滿意秦鑒的態度,低頭將腦袋在秦鑒掌心蹭了兩下,才重新飛上雲端。何姒自然是紅了臉,撿起最後一顆珠子,一股腦兒塞進秦鑒口袋裡,逃也似得衝過了趙叔和江子身邊。

「哈哈,慢點。」秦鑒聲音帶笑,心情愉悅,穩穩地跟在何姒後面。可在一人一鳥看不見的地方,他皺了皺眉頭,抬手按住自己刺痛的手肘。他感到襯衣黏在了小臂皮膚上,知道血又從傷口滲了出來。傷勢加重,只能希望這一關不會再有什麼變故。

兩人憑著白天的記憶在弄堂里穿行,終於來到最後一茬土屋邊,視野逐漸開闊,沒有了建築物的遮蔽,紅月顯得越來越近了。

「啾!」小九低鳴了一聲,折返到何姒身邊,接著又急促地鳴叫了四聲。

「四個人,我想,這次該是江子、趙叔、李沖和朱斌。」

何姒說完,秦鑒也認同地點了點頭:「看來就要通關了。」

「聽著不錯。」何姒一揮手,小九又飛了出去,何姒則牽起了秦鑒的手。

「現在看來這個幻境也不錯。」

明知道現在的秦鑒極不正經,何姒還是忍不住問道:「怎麼個不錯法?」

「往日都是我主動牽阿姒的手的,這次終於遇上阿姒主動了。」

何姒聽著,手本能地往回一縮,可秦鑒像是料到了她的行動,順著她移動的軌跡搶先走了一步,又將她的手撈了回來,牢牢握在手中。

「做正事呢!」何姒沒底氣地呵斥了一句。

可秦鑒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經地說道:「正事,不就是為了闖過這一關嗎。」

秦鑒說著,還意有所指地捏了捏何姒的手心。

「真是沒救了。」何姒默念著這句話,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到面前彎彎曲曲的小道上。

本就不寬敞的小道上,李沖和朱斌一南一北來回前行,紅色的扇形在兩人交錯的瞬間將道路填的滿滿當當,幾乎沒有安全通過的路徑,所以他們只能在兩人錯身後的那瞬間立刻出發,在李沖和朱斌再次相遇前穿過弄堂。

這本是只需要加快速度就能完成的任務,可偏偏路邊還有江子和趙叔兩人。他們一左一右站在道路兩邊並肩而行,速度時快時慢,每走幾步路,就停下來面向道路旋轉180度,是一點死角都不給路人留下。

何姒正在頭疼分析行進路線,秦鑒已經開口了:「阿姒,我看了下目前巡邏兵的情況,若我獨身一人,這道路還有把握通過,若是兩個人,剩下的空間太少了,得賭一把。」

「那……賭不賭?」何姒有些結巴,若是在遊戲中,讓她操縱角色走過去,那肯定沒有問題,大不了多試幾次,可現在得真人過關,而且只有一次機會,想到昏迷中的范宇和君九姿,她不敢去試。

「不賭,我還有個辦法。」

「什麼辦法?」何姒看著秦鑒胸有成竹的樣子,內心燃起一絲希望。

「我背著阿姒過去,阿姒牽著我的手,我便能看到警戒區域,而阿姒體格纖瘦,抱緊一些,在我背上,我們兩便約等於一個人。」

「這樣……」何姒腦子沒能轉過來。

「這也是為了正事。」秦鑒再進一步,說得正氣凜然。

何姒不說話,眼神閃爍,就是不看秦鑒。

確實,如果只能容一人通過的話,這是唯一也是最恰當的辦法,總不能讓她去背秦鑒吧,何況她也不能保證找到安全的通行之道。但她總覺得秦鑒還有別的方法,只是沒有證據,更不可細究的是,她的內心並不排斥秦鑒的提議,甚至隱隱有一絲期待。

這血月當空,不祥籠罩的死寂大漠之中,怎麼偏偏又過出花前月下的約會感覺來呀,何姒撇撇嘴,在心中對無知無覺的范宇和君九姿道了聲歉。

秦鑒見何姒面色變幻——先是猶豫了一會,繼而紅暈燃起又變薄,一抿嘴,恢複了正常的模樣,知道她同意了,便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委屈阿姒了。」

「不委屈,」何姒一旦想通,便是坦坦蕩蕩,看著面前充滿安全感的寬闊脊背,大大方方地摟住了秦鑒的脖子,「我們的安危就全都交給你啦。」

「定不辱命。」秦鑒說著,將何姒背起,瞅準時機邁出了腳步。

一直無風的夜晚突然起風了。

秦鑒最初只是看到自己腳下的塵土被捲起,風勢不大,砂礫揚到小腿的位置就無以為繼,準備下落。可還沒落到地面,風突然從四面八方吹來,狂風大作,毫無章法,吹得砂礫也漫無目的地橫衝直撞。夜風狂亂而冰冷,整個世界變得一片昏黃,連鮮艷了整夜的血月都蒙上了一層灰濛濛的沙。他眯起眼睛,試圖辨認前方的方向,但眼前的景象卻越來越模糊。

砂礫無情地抽打著何姒的臉,她忍不住側頭躲避風沙,心中暗道不好,別說秦鑒了,連她此刻都已經無法準確看清四人腳下變換的紅色扇形,原本就難走的道路變得更加兇險。但她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的摟緊了秦鑒的脖子,因為她知道,秦鑒已經跨出了第一步。

感受到來自脖頸的壓力,知道身後之人的關心,秦鑒原本湧起不耐煩的心間又有絲絲甜蜜游移,以前通關打怪收文物只是為了完成任務,無聊,但為了自己的身世之謎只能忍受,現在竟然覺出趣味來。秦鑒微微一笑,以沙為海,順風而動,彷彿一陣輕風掠過海面,人已經在沙地間滑行。

風沙肆虐的喧囂都遠去了,何姒覺得自己的身體失去了重量,就像一片隨風搖曳的柳絮,在未知的領域裡快速移動。

先是與李沖插肩而過,隨後順著趙叔和江子掃描過來的視線轉身起伏,沿著紅線的邊緣試探,在幾乎相交的警戒區域間腳下一沉,猛然停住,又在紅線相互錯開時輕盈掠過,最後在李沖與朱斌相遇前來到小路的盡頭,一氣呵成,張弛有度,飄逸脫俗,瀟洒自如,甚至有一種詩意的美。

何姒的雙腳又落到了地上。

「怎麼樣?」秦鑒一貫沉靜的臉上露出頗具少年味的表情,一副叼著肉骨頭等待主人表揚的小狗樣。

「厲害。」風並沒有停下,何姒拍拍身上的沙土,誇得真心實意。

「繼續走吧。」

「如果我記得沒錯,再往前就要到沙泉了,過了沙泉,要找祖廟,恐怕就得費功夫了。」

秦鑒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邊的女人,又回身看了一眼愈發模糊的來路,嘆道:「若僅僅是花功夫倒還好,只怕還會再起波瀾。」

「波瀾……」

何姒的話還沒說完,迷濛的世界中突然傳來了駝鈴的聲音,兩人突然間都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