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良夜（一）
「為什麼這麼說？」
「第一次我快離開夢境的時候他才出現，我以為是他來找我，現在想來就像我們都要去拜訪一個地方，只是前後腳剛好遇到了。第二次屍山血海，我以為他在等我，可他卻不傷我，看起來似乎是他剛殺完人，而我恰好在那時闖入了。」
范宇點了點頭：「這麼說來，他是使用文物，而你是被文物吸引，恰好相遇了。」
「還有一個可能，並不是恰好，」秦鑒面色沉重，「與其說這一切是你確定要來印城後才發生的，不如說這一切是有人知道你要來印城後才安排的。」
「有人？」何姒心驚，猛然想起酒店房間里的那個監控，以及這一趟行程的贊助人。
「是啊，何小姐，最近這些事都圍著你轉，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或者，有人知道了你的能力？」
范宇表面說的漫不經心，可眼神卻死死盯著何姒，何姒腦子裡的那個形象也越來越具象——鄧辰砂。
「何姒你心裡有目標了。」范宇說得篤定。
「只是猜測，仔細想想，他出現的時間其實不對，」秦鑒顯然也猜到了何姒心中的目標，安慰道，「就事論事，今天的收穫還不錯，至少我們知道了他殺人的原因。」
「什麼原因？」范宇沒聽懂兩人的啞謎。
「復仇，」秦鑒，「這三個人造成了一個女人的死亡，何姒，你剛剛提起過一張照片，照片是似乎是一對情侶，是吧？」
何姒瞭然，一直盤踞在記憶里的細節浮出水面：「他是那對情侶中的男子。」
「所以……是這三個人害死了他的愛人？」
幾人討論的正熱烈，門口又傳來肢體摩擦的聲音，饒是范宇都不免臉露厭惡之色：「這次也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我們出去再說吧。」
「快走。」何姒顯然也不想再次見到那個物體，可她還不會離開鏡域之法，只能握著老朝奉的手迅速離開。
通濟花園還是上一刻的樣子，燈光昏暗，月色慘淡，枝葉蕭索，如魅如獸，靜靜蟄伏。
何姒覺得，比起她下午落腳的酒店，這裡就像被快速發展的步伐拋棄的年月，連幻境都比這生氣更足。我們總要拋棄一些東西，才能輕裝前行，走的更快更遠，明知如此，為何有時重新想起被拋棄的過往時，還是會有恍然若失的感覺呢。
「可是之前小林已經對這三個人做了非常完整的背景調查，他們從來沒有交集，更別提聯手殺人了，會不會哪裡弄錯了？」
范宇話剛說完，突見吳麗天家樓下的黑暗角落裡，有一點星火明滅不息。他立刻噤聲，幾人對視一眼，走近幾步，才發現是一個男子正低著頭抽煙。
一點火光，一縷煙霧，看不清神色，正依靠著角落的牆壁發獃，沒有發現他們。
范宇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樓上一陣腳步聲傳來，男子顯然也聽到了那陣腳步聲，將香煙扔到地上，不由自主地用腳尖捻了一下，轉身就走。
「小斌？」
男子因著這聲音脊背一僵，停了下來，回過頭應了一聲：「胡奶奶。」
「哎，」被喚作胡奶奶的老婦人似乎也後悔自己冒然開口，一手拿著垃圾，一手在身上拘謹地搓了搓，說道，「看著像你，我下來扔個垃圾。」
「這麼晚了，樓道燈又不好，以後還是先放門口，早上再下來扔吧。」
「哎，有魚，太腥氣，放外面老有野貓來扒。」
隨口兩句寒暄，兩人之間的距離就近了起來，看來早就相識。
老婦人扔了垃圾，來到男子身邊，語氣里全是沉重：「上去過啦？」
「沒，」男子搖了搖頭，「回來看看，就不上去了。」
「哎。」老婦人一聲嘆息，氣氛又變成冗長的壓抑。
男子又拿出了一根煙，在指尖轉了轉，還是沒有點燃，終於下定決心般告辭：「胡奶奶，我先走了。」
「誒，你去忙吧。」
男子說著一點頭，不再猶豫，快步走進夜色中。老婦人卻沒有立刻上樓，而是等著那個男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才微微嘆了一句：「是個孝順的好孩子，作孽哦。」
語畢，又抬頭看了一眼月色，才緩緩回身往樓上走去。
等老婦人轉身向著往樓道間，何姒一行人才從藏身的黑暗中走出來。
「好像是吳麗天的兒子。」
何姒說完，范宇點了點頭：「曾斌。」
他邊說邊往老婦人消失的地方走去，三兩步趕了上去。
「胡奶奶，我送送你。」
「你是？」樓道間的燈壞了，只有慘白的月光力不從心地從天窗處照進來，老婦人眯著眼睛，認不出來人。
「斌子朋友，我送他回來的。」
「哦，那你快去陪他吧，這點路，我早摸清楚啦。」
「沒事，他心裡有事，讓他一個人歇歇。」范宇答得老練。
「也好，娘倆都是心思重的人。」
「胡奶奶，給你打聽個事，」范宇突然壓低了聲音，「斌子和他媽媽，到底有什麼事啊？」
即使隔著黑暗，范宇都能看到老婦人眼中閃出警惕的光芒。
「我知道我問的多了，但是……」范宇做出一副老實坦誠而又為難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都是做兄弟的，要不是擔心斌子出事，我也不會大晚上的陪他回來，可你看他，去年接老娘去自家住了兩個月又送了回來，今天人回來了樓也不上，有什麼事問了也不說，他媽媽又是那麼個原因走的，我擔心他也出事啊。」
「是啊，」聽范宇說起去年曾斌家中的事，老婦人也放下了芥蒂，「都是好人，心也是一條心，就是談不到一起去，可能母子真是前世冤家，每次見面到最後總要吵架，好像是小斌不同意她媽吃齋念佛。」
「吃齋念佛？」范宇想起了那間小屋裡經文來，莫非吳麗天的經文是幫他兒子抄的？真正有關係的，是曾斌、王聖邦和張洋三人？
范宇正想著，又聽胡奶奶說道：「我聽說吳麗天在娘家時出過事，所以一直有個心結，小斌估計也是心疼她，想讓她放下，可方法用錯了。」
「娘家？這樣啊。」
「小夥子，我到啦。」
「誒，謝謝胡奶奶。」
「應該是我謝謝你陪我上樓，現在的年輕人很少有你這麼熱心的啦，怎麼反倒是你謝起我來了。」
「剛好心裡悶，陪您上趟樓，心裡鬆快了不少。」
「你也開解開解小斌，人總要向前看。」
「知道。」
范宇忙不迭地點頭，看著老人關上了門安全到家，才匆匆忙忙跑下樓，再出現時，看向秦鑒和何姒的表情里難免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