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三洞大世界
林蘇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感覺, 只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到不了實處。
過了良久,他方對鬼吏說道:「不知朔方府君何時能歸?」
鬼吏:「這……卻是不一定了。」
「不過我聽同僚們說, 朔方府君這次巡遊, 用時恐怕遠超以往,沒個百年,怕是歸不回來……」
百年啊……
林蘇莫名有些恍惚, 好久才回過神來, 對鬼吏說道:「多謝長史告知了。」
又停頓了一會兒,方道:「不知朔方府君是往何處巡遊?若是長史可以聯繫到朔方府君, 可否告知府君,有一位林姓道士,名為道安的,前來拜訪過他?」
鬼吏搖了搖頭,對林蘇說道:「這次朔方府君是獨身出行,就連另外三位府君也不知道朔方府君的下落,更別說聯繫到府君了……」
見林蘇神情失落,鬼吏又補充道:「不過林道長你放心,若是府君回來了, 我定然會為您通報的。」
「快快,同為好酒之人,林道長快幫我品鑒一下這美酒!」
白寅妖王自恃自己也是妖界妖王,便親自來到幽冥,本以為幽都府君會給他一個面子,放回他的鬼妾,不料那朔方府君軟硬不吃,硬是把他給趕了回來。
見不到朔方府君,林蘇也就沒有在幽冥逗留的意義了。
按照幽都法令,據說要關個兩百年。
林蘇勉強露出一個笑:「那就勞煩長史了。」
古判官因為要回幽都述職,早早就離開了,而醉醺醺的白寅妖王見到離席之後又回來的林蘇,連忙抓過他來:
畢竟作為壽命悠長的妖怪, 一場宴席持續個十天半個月,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那朔方府君不愧是傳說中的鬼王之資,一身煞氣讓他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他穿過孔雀河, 重新來到了崑山。
原來這白寅妖王也是個風流人物,家中鬼妾無數,然而他有一心愛的鬼妾,回老家探親時犯了法,被恰好在那裡出巡的朔方府君當場抓獲,第二天就被羈押,關到了幽都鬼獄中。
不過由於群妖大會在即,所以白寅妖王的酒宴自然也不可能持續那麼長的時間,但是開個兩三天,卻也正常。
白寅妖王便嘆了口氣,拉著林蘇聊起家常來。
「林道長,你可是讓我好找!」
林蘇停下酒盞,笑道:「不知是何事,竟需要妖王親自開口?」
而這時白寅妖王也終於表露了自己對林蘇這般熱情的原因:
「林道長,實不相瞞,在下其實有一事相求。」
然而不知為何,明明是舉世無雙的美酒,但在他此刻的口中,卻味同嚼蠟,宛如白開水一般,沒了滋味。
此刻白寅妖王的宴席依舊在舉行, 正是群客酒酣之時。
要知道,他這等修鍊倀鬼之道的虎妖,對鬼魂之流,雖比不上太清道士,卻同樣有威懾之力。
白寅妖王實在是過於熱情好客了,林蘇招架不住,恰好他也想借酒忘記這些凡塵之事,便在白寅妖王的熱情招待下喝了又喝。
林蘇越喝越是清醒,越是清醒便越想要喝。
在幽都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什麼線索後, 林蘇輕撫了一下黃泉岸邊的柳木,便又坐上了擺渡船, 回到了人間。
可是在朔方府君面前,就只有他被威懾的份,於是他只好灰溜溜地回來了。
但是回來之後,他越想越是不甘心,那被緝拿的鬼妾是他心中愛妾,他實在是不捨得她在鬼獄受苦,但是他又打不過朔方府君,只好想辦法賄賂討好朔方府君和他底下鬼吏,試圖讓對方放出他的鬼妾。
可惜朔方府君不僅不接受他的賄賂,還把收了他賄賂的鬼吏給革職查辦了。
而朔方府君向來孤身一鬼,雖然手下鬼吏無數,但卻都是冰冷的上司和下屬關係,在幽冥人間也沒有什麼親朋好友,簡直算得上無懈可擊。
但是白寅妖王向來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性子,於是在他的多番查探下,總算是查探到了,這位朔方府君生前有一位好友,傳聞是個三清道士,而且生名冊上無處可尋,恐怕還是個得道的道士。
能和好友斷絕音信百年、冷酷無情至此的,必然是太清道士,而且還是那種修絕情寡慾之道的太清道士無疑了。
據傳朔方府君還一直滿心滿眼地以為他那位好友是因為出了什麼變故,所以才多年了無音訊,故而一直苦苦尋覓……要他說,指不定就是對方了悟紅塵、堪破七情,故而拍拍屁股飛升了。
至於留下的親朋好友,那自然是在對方被了悟的「紅塵」、被勘破的「七情」里了。
君不見,每一位修絕情寡慾之道的太清道士誕生,都會讓幽冥中出現幾個痴鬼嗎?
這是白寅妖王的真實想法,絕對不是因為他和太清道士存在業務衝突,但每次搶鬼都搶不過對方而產生的眼紅嫉妒之言!
絕不是!
但奈何,朔方府君不是那麼認為的,反而懷疑自己的好友一直被困在了什麼地方,或者是迷了路,所以天天外出巡遊。
於是白寅妖王便想找到那位太清道士,好讓朔方府君看清對方的真面目……啊不,是送他們團聚。
至於他們相遇之後是摯友重逢、知己情深,還是從此決裂、恨天孽海,那就要看那太清道士是不是真的絕情寡慾了。
總之就是討好朔方府君,滿足對方的願望,好讓他放出自己的鬼妾。
可惜三清道士行蹤不定,而三清天更是無跡可尋,比幽冥更難查探,更別說這些道士都講究緣法,你能不能見到他們,純看你運氣好不好……所以白寅妖王探查了好多年,硬是沒見到一個三清道士。
這也真是怪了,明明他在找三清道士之前,還經常會遇見幾個和他搶鬼的太清道士呢!
故而在這崑山見到林蘇後,雖然他是個上清道士,但白寅妖王還是對他爆發了非一般的熱情,希望他能幫忙找一下近百年飛升大世界的太清道士。
白寅妖王:「林道長,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啊!」
「那鬼獄如此陰冷荒蕪,我的嬌嬌,如何能在那裡待上兩百年啊!」
「林道長,我就只能靠你了!」
林蘇聞言卻有些恍惚,他原本是想借酒忘記朔方府君的事情,沒想到白寅妖王卻開始拉著他講起了對方,字字句句都不離「朔方」二字。
而且那位朔方府君,也同樣有一位失散多年的道士好友。
林蘇只好道:「白寅妖王言重了。」
「實不相瞞,在下雖然也是從小世界飛升,但由於中間出了些差錯,並未進入三清天。」
「而且……若那位朔方府君當真是一位鐵面無私之人,恐怕妖王就算找到了他那位好友,也未必能改變什麼。」
卻是拒絕了對方。
若那位朔方府君當真是徐覃,怕是絕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的法令的。
若不是……也未必會釋放白寅妖王的鬼妾。
見到白寅妖王神情有些低落,林蘇又寬慰道:「我想朔方府君也不是什麼不近人情的府君,與其尋找什麼離獄之法,倒不如讓貴夫人在鬼獄中好好改造,說不定能夠減免刑罰。」
「唉,」白寅妖王嘆了口氣,苦笑道,「林道長所說的我豈能不知?」
「那朔方府君長得就是一副冷冰冰沒什麼人親近的模樣,所謂的『好友』,也只是傳言……就算真找到了,恐怕朔方府君也未必會有什麼動容……」
「只是情之所至,一時難以理智……我以前總是尋花問柳,讓嬌嬌傷心,如今嬌嬌不在,方知悔意……」
「我已經遣散鬼妾,若是嬌嬌回來了,我定然只守著她一人,再不去沾花惹草了……」
白寅妖王又開始拉著林蘇念念叨叨:「嬌嬌啊,我的嬌嬌……」
一邊喝一邊哭嚎。
顯然有些醉了。
「妖王?白寅妖王?」林蘇搖了搖老虎頭,試圖把對方搖清醒一點,「敢問妖王,既然妖王見過朔方府君,可還記得朔方府君樣貌?」
樣貌?還能是什麼樣貌?
不就是一副孤寡樣貌嗎!
白寅妖王沒被林蘇搖清醒,卻被朔方府君四個字給嚇清醒了。
回憶起朔方府君陰惻惻的滲人樣子,他像是壓驚一般喝了口酒。
但是他當然不會告訴林蘇,因為朔方府君煞氣過重、十分嚇虎,他沒看清對方的樣子就被對方的氣勢嚇跑了,只好含糊道:
「朔方府君自然是長相威嚴,凜然不可犯,讓人見之生畏。」
長相威嚴?凜然不可犯?
明昭是這樣的長相嗎?
林蘇心中嘀咕,聽起來不怎麼像啊。
奈何白寅妖王沒一會兒就喊著「嬌嬌」哭嚎起來,林蘇還想再問一些,卻也沒了機會。
宴會散去後,兩隻凌山虎妖非常熱情地邀請林蘇去做客,林蘇自是前往。
而李璧鈺的演講會也準備得如火如荼。
就這樣,很快,就到了舉辦群妖大會那一天。
看著周圍歡欣雀躍的妖怪們,林蘇心中卻有一股莫名的倦怠,明明是他期待好奇的群妖大會,可他卻有些提不起興緻。
群妖大會自然是很熱鬧的,只是這樣的熱鬧,似乎與林蘇沒什麼關係。
他遊離在妖怪們之外,聽著妖怪們和自己的友人說說笑笑,激動地為自己喜歡的入場妖王喝彩。
李璧鈺馬上就要入場了,他將帶領羽族給大家演奏一首無與倫比的歌曲,保證能讓大家耳目一新、大開眼界。
接下來,還有他和羽族籌備已久、激情洋溢的演唱會。
聽到這個消息,林蘇才總算有了精神——精神地逃跑。
他準備找一個地方,避開李璧鈺的演奏,還有他接下來的演唱會。
誰料他拐過一個拐口,正準備通過,可是卻猛地撞上了一堵堅硬無比的牆,撞得他眼冒金星、頭暈眼花,忍不住跌倒在地,眼裡湧起淚花。
痛,實在是太痛了!
林蘇猝不及防就用腦袋來砸牆了。
——可是剛才這裡明明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啊!
更何況,如今的他是破虛境修為,實力非比尋常,□□也脫出凡俗,早非尋常造物能傷到。
這是哪裡冒出來的牆?
林蘇睜開眼睛,想要一探究竟,卻發現自己的所在已然換了一個地方。
只見周圍彩霞遙覆、鸞鶴飛翔,雲台高聳、重巒疊嶂。
天高地闊,難辨方圓,目之所及,皆雲煙繚繞、仙氣飄渺,一望無際,未有邊界。
林蘇這才發現,自己是倒在了一朵雲上。
而四周樓閣參差、宮殿無數,瑩潤剔透、光華萬丈,卻皆居於雲霞之上,浮空而立,宛如仙家府邸。
林蘇再往天上一看,只見重雲之中,有一道懸空石碑,上書三個大字——
「上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