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體面
港口仍在冒著滾滾濃煙，消防員暫時將這個國家的變化放在了身後，開始全力救火，大火也逐漸的停歇。
經歷了一天一夜的動亂，聖彼得堡難得的安靜了下來，人們紛紛將門窗緊閉，不敢出門，因為這個時期街道上是各種搶劫、殺人事件發生最頻繁的時候。
這個國家的人民陷入了一種對於未來的迷茫與忐忑，所以就會選擇通過各種方式來發泄自己的恐慌。
不過軍隊已經在羅諾的調動下，開始進駐聖彼得堡，一切都會停歇的。
不過此刻在冬宮內的尼古拉二世的內心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葉卡捷琳娜沒有承認，但她也沒沒有否認。
「您竟然還活著？」
尼古拉二世依舊有些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呢……」
「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葉卡捷琳娜低聲輕喃，「我不是那個葉卡捷琳娜了，我也只是來看一下你這個羅曼諾夫家族的最後一個君主。」
聽見這話，尼古拉二世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剛剛羅諾嘲諷都沒能讓他感到羞愧，但此刻在這位少女的面前，他卻有些羞愧難當。
他下意識的躲避著她的視線，低著頭，沒有言語。
「抬起頭，直視我！」葉卡捷琳娜厲聲道。
她的眼神銳利了些許，彷彿那位傳說中的大帝又一次的回到了她的皇宮。
尼古拉二世懼於她的鋒銳，也只能硬著頭皮抬起了頭。
「身為一位君主，也該有身為君主的尊嚴。」葉卡捷琳娜道，「即使是面對死亡，也必須得昂首挺胸。」
「我是羅曼諾夫家族的恥辱。」尼古拉二世羞愧的說。
「你確實是。」
葉卡捷琳娜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微抬著頭道。
雖然她現在只有七八歲，但卻有一種在俯視著別人的感覺。
「你優柔寡斷、性格柔弱。但你卻希望自己成為像你父親一樣的人，做一位強勢的領導人。
想要加強中央的權力，卻事倍功半還得罪了內外各方的勢力，其中不乏一幫狂熱分子。
人們曾尊稱你為「小父親」，這是你登基初期人們對你的信任，但你卻沒有能力維護你的子民。
賀登災難時，百姓們為了慶祝你登基，不幸發生了踩踏事故。但是在傷亡近千人的情況下，你和夫人仍舊參加晚上的晚會，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阿列克謝耶夫海軍上將的艦隊被北辰人圍困，你本人卻安坐在米哈伊洛夫斯基劇院的包廂里，為挪用軍費包養的芭蕾舞演員捧場！
當波羅的海艦隊在對馬海峽被北辰海軍徹底摧毀的消息傳到聖彼得堡時，你對侍從說了什麼？」
葉卡捷琳娜壓抑著心中的怒火，雙目也銳利了許多。
這讓尼古拉二世低下了頭，不敢回應，他不知道這些事眼前這個存在都是從哪裡知道的，但這確實是他做過的。
「「今天天氣真好！您想不想去打獵？」全然不顧面前的年輕軍人沉痛而慌張的表情！
你寧可相信江湖術士也不相信知識分子。居然把那神棍看作是上帝派來拯救皇位和扶持俄國沙皇專制制度的「聖人」。指望騙子來拯救自己！？
帝國在戰場節節敗退，經濟狀況慘淡。罷工遊行中士兵殺害示威者，雖然命令不是你下的，但罪過卻是你在背。
尼古拉二世，你從不是一位合格的君主，亡國已是必然。」
尼古拉二世這下徹底失去了抬起頭的勇氣，他無法反駁葉卡捷琳娜，更加無法反駁事實。
他顫抖著深呼吸了一口氣，「您是特地來罵我的嗎？」
「你不該罵嗎？」葉卡捷琳娜反問道，「羅曼諾夫家族的數百年的榮光，於你這一代終結。」
「我真的羅曼諾夫家族的人嗎？」尼古拉二世緩緩的抬起頭，他這話並不是在反駁，而是在這最後的一些時刻，真的想要知道這個困擾了他們許多代人的信息。
葉卡捷琳娜微微收了收眼瞼，「你要說什麼？」
「在皇室里，有一個流傳了許多代人的傳言。」尼古拉二世道，「那幅，您親自作畫的畫像的原型.」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他知曉說到這裡，葉卡捷琳娜二世就應該清楚是誰了。
「就你這種廢物，還沒有資格成為他的後代。」葉卡捷琳娜微揚著頭說，「你這樣的人，也只會是彼得那蠢貨的後人。」
「這樣嗎」
尼古拉二世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在慶幸。
而葉卡捷琳娜則冷笑一聲譏諷道，「你在慶幸什麼，慶幸自己是皇家正統？」
「不該慶幸嗎？」尼古拉二世說。
葉卡捷琳娜則搖了搖頭，「愚昧的人也只該有愚昧的見識。」
尼古拉二世想起了特斯拉跟那個中年人在見到那幅畫像時的異樣以及交流，他的心中浮現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眼中帶著些許不可置信的說。
「您能出現在這個時代，是因為那個人？」
「看起來，你也不算太蠢。」
「那到底是什麼人？」尼古拉二世繼續追問道。
「一個，你永遠無法觸及的存在，一個.只要一個想法，就可以覆滅一個國家的存在。」葉卡捷琳娜低聲輕喃。
她看向尼古拉二世，蔚藍色的眼眸中泛著一抹戲謔，「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後代，你就不會在這個地方，成為別人的階下囚。你會可能會是一位偉大的大帝，這個帝國，將會前所未有的龐大。
但你不是，你身上流著的，是低賤的血脈。」
尼古拉二世回過神來，他苦笑了兩聲，「帝國的皇族，羅曼諾夫家族是低賤血脈嗎？」
「相比於他，那必然是的。」葉卡捷琳娜說。
「為彼得三世那蠢貨誕下子嗣，真是一生的恥辱。」葉卡捷琳娜咬著牙說。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道，「不過現在，我已經徹底洗刷了這個恥辱，你們跟現在的我，也已經沒有半點關係了。」
接著，葉卡捷琳娜緩緩抬起手，一個藥瓶出現在她的手中。
「這是什麼？」尼古拉二世問道。
「體面。」她說。
尼古拉二世一愣，看著那藥瓶，久久沒有言語。
「我只是給你一個選擇，做為.這個帝國曾經的女皇給予你的選擇。」葉卡捷琳娜平靜的說，「而這個選擇，是由你自己來做出的。」
「他答應過我。」
「他是答應過你，但是，別人答應你了嗎？」葉卡捷琳娜將雙手背在身後，蔚藍色的眼眸泛著波瀾，「你到現在都沒意識到，你失去這個國家的原因嗎？」
「在這個國家裡，憎恨你的人，可比愛護你的人多的多。」
「尼古拉。」葉卡捷琳娜低聲輕喃，「想想伊凡六世吧，你已經一無所有了，你所剩下的，也就只有尊嚴了……」
說完這一切，她就緩緩的消失在了原地。
尼古拉二世甚至都沒看清楚她是如何離開的。
如果不是手上的藥品的話，他甚至以為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
他低下頭，注視著手中的藥瓶，沉默不語……
……
第二天一早，和煦溫暖的陽光撕扯開黑暗重新籠罩了聖彼得堡的上空。
而尼古拉所居住的這間卧室也被人推開了門。
羅諾帶著兩個士兵走了進來，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就看見了躺在床上的尼古拉二世。
他的雙眸緊閉，看上去睡的很沉，嘴角掛著一抹笑容，似乎昨天晚上做了一個美夢，完全沒有發現他們的進來。
而羅諾則不屑一笑，走上去粗暴的搖晃著他。
「喂！醒醒！」
不過他依舊沒有醒來，不過隨著他的粗暴動作，一個瓶子從床上滑落了下來，掉落在了一側的地毯上。
羅諾顯然發現了那瓶子，他的面色變了變，伸出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生息，甚至就連體溫都沒有了。
他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士兵。
「封鎖消息，去通知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