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夏亞的眼瞼微收，繼續道。
「而後，經濟基礎再一次決定上層建築。
由於農耕技術的進步以及隸農制度的出現，生產力得到了再一次發展，人口呈現爆髮式增長。
原來的統治模式也適應不了新的統治需求，進而會由奴隸制王朝轉變為封建王朝。
但可惜，正當羅馬帝國沿著這條道路向封建制度演變的時候，日爾曼人征服了羅馬帝國。
這也加速了羅馬和整個西歐的封建化過程。」
「首先，處在原始社會末期的日爾曼民族征服羅馬以後。
它們既不能把大的羅馬人吸收到氏族團體里來，又不能通過氏族團體去統治他們。
必須設置一種代替物來代替羅馬國家。
這種代替物，就是征服氏族在原有軍事組織的基礎上建立的封建主義國家，氏族軍事首領成為國王。
國王把佔領的土地通過分封形式，送給他的親信和部下作為封地或領地，大領主再把土地分封給中小領主，從而形成新的封建貴族和封建主義的領主經濟。
其次，隨著日爾曼人對羅馬的征服，日爾曼部落的成員大批遷入羅馬境內，分得一塊土地耕種，成為自由民。
他們同原來羅馬的自由民一樣，受著封建主和封建國家的掠奪，被連續不斷的戰爭弄得極端貧困，也不得不尋求貴族或教會的保護，而以交出土地所有權作為代價，然後再「把這塊土地作為租地而租回來。
一經陷入這種依附形式，他們就逐漸地喪失了自己的人身自由，經過幾代之後，他們大多數都變成了農奴」。
日爾曼民族就這樣在羅馬奴隸制的廢墟上，建立起封建制度。
值得一提的是，日爾曼人的入侵對羅馬和西歐各民族的封建化過程雖然起了加速的作用，
但羅馬和歐洲的封建制度絕不是日爾曼人暴力征服的結果。
假如羅馬帝國沒有形成建立封建制度的社會經濟條件，沒有相應的生產力以及足夠的人口。
日爾曼人入侵後也不可能「製造」出一個封建社會。
同時可以肯定，即便沒有外族人征服羅馬，由於客觀經濟規律的作用，羅馬帝國遲早也必然會沿著封建化道路發展成為封建國家。」
亞瑟點了點頭，「那下一步呢，封建國家之後呢？」
「接下來，隨著農耕技術的持續進步以及推廣，生產力再一次的進步，能產出大量財富的土地成為了這些分封國王們的核心利益。
擁有土地越多的國王，就能供養更多的人口，獲得更多的兵源以及財富，在戰爭中獲得更大的優勢，進而，封建王朝將朝大一統王朝進行轉變。
但值得一提的是，大一統戰爭的開啟是必然，但真正統一的發生卻是偶然。
歐洲大地上連年的戰爭，卻始終未能有一個突出者站出來，擊敗其餘的敵人。
當然，除了個體能力的因素之外，歐洲未能統一還有更多原因，文化、語言、文字、民族以及地理的破碎性。
不過，有一個國家完成了這種統一。」
亞瑟知道夏亞說是什麼，他開口道。
「北辰。」
「準確的說，那個國家，叫秦。」夏亞輕喃。
「北辰核心國土的南北各有一條大河，分別是黃河和長江，由此成就兩個大面積的農耕區域，
但是這兩處區域距離本身很近且中間沒有大山阻隔，所以它們很容易連為一體。
而歐洲縱橫交錯的山脈使得河流多如牛毛，幾乎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母親河。
比如德國的多瑙河、法國的塞納河、波蘭的維斯瓦河、俄國的伏爾加河等等，各成體系的生存狀態使得歐洲缺乏統一的動力和慾望。
但地中海的存在，也讓他們往另一個方向去發展，既然無法通過統一來整合資源，獲得更多的耕地，那就通過遠航去交換食物，去貿易，他們發展出了海洋文明。
他們看重契約，更加註重私人的利益，而非人與人之間的合作，缺乏集體性，這也讓他們缺乏了統一的思想基礎。」
「布里塔尼亞跟他們不一樣。」亞瑟說。
「是啊。」夏亞感慨道，「你們所佔據的那片土地實在是太富饒了，有著廣袤的平原，密西西比河流域更是有著世界上最大的黑土地，可以耕種出大量的食物，那麼自然就不需要發展航海來進行貿易了。
所以你們更加接近於農耕文明，而不是海洋文明。
南方的西牙帝國之所以不斷對你們進行入侵，就是為了奪取那片土地。」
亞瑟陷入了思考中。
羅馬共和國奴隸制經濟的出現導致了小農經濟的破產，動搖了羅馬城邦共和制的階級基礎和經濟基礎，導致了共和國的名存實亡，君主制的誕生。
耕作能力的進步以及奴隸制的生產矛盾導致生產力低下，促使奴隸制變成了隸農制，產生了封建制度的萌芽。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猛的抬起頭看向了夏亞。
「也就說，如果生產方式再一次的進步了，那麼就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了。」
夏亞的眼瞼微收，臉頰上揚，露出一抹不知意味的笑容。
「生產力不是已經在進步了嗎？」
亞瑟一愣，但接著，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瞳孔微微收縮，一股寒流從他尾椎骨直衝頭頂，寒毛倒豎。
「工廠。」
夏亞的話還在繼續，「封建社會的經濟基礎是地主階級土地私有制。
土地歸地主階級所有，農民有人身自由，但沒有土地，只能租用地主的土地勞動並交一定的收入作為租金。
而工廠主我更願意將他們稱之為資本家。
他們的經濟基礎是生產資料資本家私有制。
這裡土地不再是經濟的決定性因素，是很多的生產資料中的一種。
資本家擁有資金、包括蒸汽機在內的大型機械等一切的生產資料。
工廠通過蒸汽機等大型機械勞動替代手工勞動，大產量以及廉價的優勢亦會如同當初羅馬帝國的奴隸制一樣衝擊小農經濟，導致農民的破產。
而破產的農民失去了土地只有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來生活，這裡他們轉化為工人階級，而資本家就從工人階級的勞動中獲取剩餘價值。」
夏亞的話語在這裡頓了頓，他環視了一下四周。
「我考一下伱們，按照這個邏輯繼續往下推，貴族與資本間的矛盾在哪裡？」
皺著眉頭的伊莎貝爾開口道。
「土地不再是決定性的生產資料，那些擁有大量土地的貴族的地位自然也就受到了動搖。
人們不再租借他們的土地進行耕種，而是都轉而前往了工廠。」
亞瑟輕喃，「矛盾，也就這樣產生了。」
黑朗的工廠之所以會被貴族覬覦也是這個原因，一些貴族意識到了這一點，矛盾已經在發生了。
「而皇帝，就是最大的地主。」夏亞說，「這也是皇帝權力的基礎之一。」
「所以專制帝制和資本主義有著天然的衝突，資本也必將影響到專制帝制。」
夏亞所說的學識很超前，所以此刻深深的震撼到了亞瑟與阿莉西亞的心靈。
伊莎貝爾也微微皺起了眉頭，可以說，夏亞現在所說的話語，對於任何一位皇帝來說，都是誅心之言。
雖然她現在不是皇帝了，但她也同樣是皇族。
一時間，這個辦公室內的氣氛有些安靜無聲。
而亞瑟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低聲輕喃，「拿破崙的那個時代就是這樣，法國的國王被民眾們送上了斷頭台。
而他也在成為皇帝之後被迅速推翻。
他阻礙了人類史這條河流的前行，也必然被洶湧的河水吞沒。」
伊莎貝爾回過神來，還是有些不太甘心，「那有沒有一種可能，皇帝與資本共存？」
「有可能，但皇帝也不再像過去那樣擁有專制。」夏亞說。
「因為資本主義商人要求自由的經濟體系，專制不行，當皇權與資本衝突時，也必然會被資本推翻。」
「但是.」
這時，亞瑟開口了，但是話語略微有些遲疑，似乎是在組織語言。
「雖然看上去生產力跟生產關係改變了，但本質上卻依舊沒有改變，人民依舊在被剝削著。
過去是由貴族，未來將由資本。
人民的生活似乎沒有得到多大的改變。」
夏亞有些意外的看向亞瑟，這就是亞瑟跟伊莎貝爾的不同了，她雖然同樣在意人民，但她更加在意皇室的榮耀與權力。
而亞瑟，則能真正的為人民考慮。
「有沒有一種階段，是人民不被剝削的？」亞瑟問道。
他看向夏亞，渴望的問道，「您一定知道，對吧？」
夏亞笑了笑，頷首道，「當然，就在資本的下一個階段。」
夏亞的話語，吸引了在場的所有人，她們的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等待著他的講述。
她們有一種預感，這個階段的背後的世界，或許會是所有人類的終極嚮往，亦是理想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