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高威爾的淪陷(十)

正文卷

第207章 高威爾的淪陷(十)

伊爾克斯茅斯鎮,殘破的教堂。

哥特式的彩繪玻璃花窗完全破碎如教堂裂開的傷痕,五顏六色的閃光玻璃碎片已經淪為鎮內居民孩提時代的玩物,曾經用以塑造神聖莊嚴宗教氛圍的裝飾物,也就此淪為孩童寶箱中的收藏品。

狂風裹挾著暴雪經由裂痕似的空窗闖入教堂,積雪將那些過去異教徒夜半三急遺留的污垢痕迹完全淹沒。

灰暗的尖肋拱頂如同不斷向上生長的尖刺,彷彿終有一日這尖塔就能成長足以到刺破蒼穹的地步。而屆時教堂內部祈禱的信徒也能藉此溝通到偉大的天父。

天父的榮光將透過尖塔所刺穿的天空之痕投映下來,使得教堂內部籠罩在天父的光輝之下,而我們這些虔誠的信徒也終將得此接引而邁入至高無上的場所。

然而這樣的想法終究只是那些愚昧信徒的痴心妄想,石磚壘建的尖肋拱頂自然無法如生物般茁壯成長,反而是在時間的無情腐蝕下逐漸蕭條破敗——自從那異端的米卡利斯家族到來以後,鎮民們就拋卻了這無用的信仰,這虛假的神祇,轉而崇拜那切身實際的利益,那肉眼可見的收穫。

而此刻在教堂最高處的尖頂,正潛藏著一道奇怪的身影。

他身披似是用劣質牆灰塗抹過的兜帽斗篷,篷布呈現出如灰雪般的慘淡色彩。然而狂亂的颶風呼嘯著掠過,卻是絲毫不見那斗篷隨風飄揚獵獵作響……但若是有人也湊近這哥特教堂尖頂,便會發現原來斗篷下擺掛著沉重的小鐵塊,這才不受風雪影響。

又有朵朵雪花隨風沉落在斗篷之上,積累成一層薄薄的雪,使得此人的偽裝更加了無痕迹,如果不是湊近到教堂底部抬頭仰望,怕是任誰也發現不了這尖頂上突兀拱起的膿包似積雪其實是一位隱藏的狙擊手——畢竟哪有人能夠長期地蹲立在僅僅兩巴掌之大的尖頂卻又紋絲不動呢?

沃森連射兩槍以後,卻是不著急繼續開火,他本次外出只攜帶了一柄惠特沃斯M1857精準步槍,此刻眼見連射兩發都無法對敵人造成明顯有效的傷害以後,他也便放鬆下來,慢條斯理地抽出懸掛在六邊形槍膛下方的細鐵杆來清理槍內的殘餘垃圾,並通過前裝填的方式放入新的子彈。

完成這一切以後,他才繼續將槍口瞄準遠方的半山腰,顱內之蛾微微振翅,幽深瑩綠的光輝在眼眸深處轉瞬即逝,因風雪覆蓋而模糊不清的視野在剎那間清晰明了起來。

就如同後世的攝像機逐漸拉遠焦距,沃森眼中的景象也在逐漸擴大,原本還有些模糊的遠處半山腰景象一圈又一圈地放大,但清晰度卻絲毫未損……象徵著伊斯特萬與法瑞斯的兩道小人也再次完全呈現在眼中。

沃森甚至都能望見旅館管家在吞下伊斯特萬的肥白意識脂質時,猙獰面目上那層遭遇烈焰焚燒過的炭質焦皮迅速地脫落下來。

對方在咀嚼咽下那如猩紅大椰子般的肌肉與結締組織以後,那原本就已經在緩慢恢複的傷勢,更是如同撥下加速鍵般猛然提速……那些在血肉纖維間瘋狂蠕動的粉嫩肉芽歡快地扭動著,相互糾纏交織在一塊凝結成嶄新的皮膚與血肉,填補傷勢的空隙與裂縫。

這頭枯瘦的怪物也在汲取到鑄人的營養以後,削瘦的形體迅速地豐盈起來,變得魁梧而健壯,如同返老還童回到壯年時期。

甚至就連在蛾之奇想視野中呈現為幽綠青鱗模樣的新生厚實表皮,也開始流轉過如金屬般鐵黑的色彩,就彷彿對方已經完全吞噬伊斯特萬的鑄相,將鑄相特有的堅韌特質加持在自己身上。

沃森看著這一幕,眉毛微微皺了起來,在心中想道:「杯相果然可以通過進食來吞噬對方的密傳特性嗎?」

「就如同當初我吞下畸變杯人哈里斯,而得以知曉杯之密傳的秘密那般。」

「但是我當初其實只是掌握有蛾之密傳,或許這吞噬的方法不僅僅只是杯相特有,也許蛾相也具備有這樣的能力,抑或是需要蛾相與杯相互相結合?」

「也不知道這是否屬於永久性的增幅……或許我應該嘗試著拋卻心相,再次拾起杯相。」

沃森的思維再次隨意地發散,但同時他也沒有鬆懈下對山崖情況的監視。也就是在他遐想的這麼一會兒功夫,那已經受到十字路教團密教徒紛雜影響篡改認知的老傢伙又跑了出來,似乎是以苦肉計引誘得那重煥青春的旅館管家跟隨著走下山去——因角度問題,沃森無法通過唇語完全解讀出遠處的對話。

但是從法瑞斯那輕蔑不加掩飾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來,這位起碼兼具三階蛾與杯相的旅館管家,早就已經識破了那老傢伙的真實情況——哪怕是僅僅二階的沃森都能望見在老伊森體表下似蛆蟲般蠕動各色畸形虛相特徵,想必三階的對方也肯定不例外。

接下來沃森便望著法瑞斯緩緩步入那群受蠱惑凡人的埋伏圈中,而對方在即將踏入凡人們的最佳射擊點時就已經停下來腳步。

法瑞斯那張在蛾之視野中猙獰突出畸形獠牙的血盆大嘴雖然怪異,但仍然是現實軀殼的倒影,依舊如實地折射著真實身軀的變化。

於是沃森得以通過那微微張合的口型解讀出對方的語句。

「你們,統統一起上吧。」

法瑞斯感受著前方區域的多道狂亂心跳律動,如是說道。

嬉皮笑臉作諂媚狀的老伊森一聽到這句話,便知道自己的偽裝已經完全暴露……看來這法瑞斯還掌握有探測敵人的邪術啊!

他沒有裝聾作啞似的裝作毫不知情,依舊維持著虛偽的笑容,但身體已然極速地踏步後仰,同時充當拄拐使用的長槍當即抬起,對準面前這頭詭異恢複青春的怪物毅然扣動扳機!

黑黝黝的槍口內部燃起淡淡的焰火,濃黑的硝煙噴吐而出,圓滾滾的鉛彈隱匿在黑煙中呼嘯著衝出,直往法瑞斯的左眼襲去!

老伊森大喊道:「動手啊!!!」

法瑞斯面對這看似突兀但實則盡在自己掌握的一槍,全然沒有閃避,只是微微扭頭望向已然從雪地中暴然起身的數道冷藏開胃小菜。

衰老鬆弛小菜射出的子彈只是撞在他的左眼角,因頭顱偏轉的角度而劃拉出一道直至耳後的深深血痕,翻卷的血肉間清晰可見森然白骨。

但是當老伊森連退兩步掏出懷中藏匿的另一柄短槍,正欲瞄準目標時,眼前已經不見了法瑞斯的身影。

而此刻隱藏在積雪中的年輕小夥子的槍聲才遲到地響起,噗呲噗呲的槍彈入肉聲接連不斷,在雪地灑下點點斑駁血跡……只是這每一道血跡都間隔著數英碼的距離,且血花濺射的痕迹正在迅速地朝著他們靠近!

剛剛從雪中露頭的年輕人們朝著伊森先生的呼喊聲連連扣動扳機,但他們放眼望去只見到一道迅疾如鬼魅的影子硬抗著槍彈的洗禮,筆直地朝著他們飛撲而來。

最前頭的年輕人不禁咽了一口唾沫,他倉惶地抬起拿起自備的另一桿獵槍,顫顫巍巍地瞄準著那道比狐狼還要迅猛且接連冒出血花的身影,僵硬地扣下扳機。

轟地一聲劣質黑火藥爆鳴,槍膛嘔吐出格外濃郁刺鼻的硝煙和粗糙的鐵砂,這一團濃煙也將這位年輕人的視線完全遮掩,他聽著身旁陸續傳來的槍聲,慌亂的心情稍微穩定下來,正打算按照伊森先生的教導,一邊射擊一邊穩步後撤拉開距離繼續上膛,進行交替式的無間歇射擊。

當他正準備邁步後撤的時候,忽而感到腦袋一陣眩暈,再睜開眼望去的時候,眼前的硝煙已經狂風的吹拂下完全散開。

然後這位打響了反抗米卡利斯家族第二槍的年輕人,便見到那道如同幽靈般鬼魅迅速的身影,已然不知何時衝刺到自己面前!

渾身浴血的法瑞斯先生面露癲狂的獰笑,那慘白的牙齒正在朝著自己的脖頸咬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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