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豐收
深夜，倫敦城區的邊緣，這裡是巡警都不會涉足的法外之地，連路燈的光輝都照耀不到的黑暗。
遠遠望去，這一段腐臭的河流都籠罩在油膩的陰影中，唯有極其微弱的一盞小型油燈亮堂著。
油燈懸浮於陰暗中，周邊一圈閃爍著時明時滅的猩紅星光——那是看守者口叼的香煙。
在整排倉庫街的中心位置，一棟窄小的廢棄倉庫前，架設著一個四四方方的貨物木箱充當桌台，幾名閑來無事的看守者正圍坐成一圈，借著桌面的油燈燈光，用賭博和遊戲打發著時間。
忽起風雨，雨線淅淅瀝瀝地降落下來，將昏暗的河岸街浸染得更加油膩。
聚眾的看守者嘟囔了幾句，也不進入倉庫內避雨，只是抬來厚厚的篷布用木棍支棱起來，當作簡陋的擋雨帳篷，便又繼續在這風雨繼續著賭戲。
老科諾面色深沉地打量著面前的三個對手，他的瞳孔中閃過一絲嫣紅與灰暗的顏色，他環視著對面或是陰晴不定或是自信滿滿或是蓄勢待發的三人，嘴角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氣，鼻端噴吐出濃郁的濁煙，隨後猛地起身，將手中的紙牌啪地一下拍在木箱桌面上，興奮地大喊道：「哈哈哈，睜大你們的狗眼看清楚……什麼叫做二十一點！」
原本自信滿滿的維爾納數清楚對方的紙牌確實總計二十一點以後，憤而摔下自己手中堪堪達到二十點數的紙牌，怒罵道：「法克，真是倒霉！」
「真他媽的狗屎運氣，老科諾你該不會是作弊了吧？」本來蓄勢待發的科爾望著自己手中的十九點，也是憤然摔下紙牌。
「唉……幸好我這一輪下注得不多。」陰晴不定的奇克斯則是慶幸道。
「哈哈哈，真是好運氣來了，你擋都擋不住啊！」老科諾大笑著灌下整瓶啤酒，頓時感覺尿意上頭，他一把抓走其他三人的賭注鈔票，統統塞進到褲襠里去。
「哈哈哈等我先去上個廁所，待會回來再戰，今天晚上一定要贏得你們連褲衩子都輸掉！」
「呸，踩了狗屎運的傢伙。」科爾飲盡一瓶啤酒，將酒瓶丟進旁邊污濁且湍急的河流中，忿忿道：「你等著下一把，我肯定會贏回來的。」
「還在嘴硬呢科爾，就你那不入流的牌技，連我老眼昏花的媽媽都不如，還想著能比得過縱橫各大地下賭場多年的老科諾？！」
老科諾拿起箱面上的蘇格蘭圓扁帽蓋在他髮絲稀疏的頭頂，緊了緊身上的衣裳，就往兩棟倉庫之間的窄道里走去。
有倉庫頂延伸出來的屋檐遮擋雨水，窄道里倒也能免受風雨肆無忌憚地侵襲，就是環境顯得格外地陰暗。
哪怕是伸直了手臂都難以望清自己的五指，腳下稍一不注意便會踩著不知是誰人丟棄在這裡的玻璃酒瓶子。
老科諾晃了晃有些醉醺醺的腦袋，一手扶著牆壁往巷道深處的地方走去……據幫里的其他兄弟傳說，奇克斯和維爾納之間可是那種關係！自己這上廁所可必須得走遠一些！
他一直走到窄道中段，確定這裡已經昏暗得連自己都看不清形體的輪廓以後，這才放心地釋放就快要抑制不住的熱流。
隨著腥臊的熱氣從腳下升騰而起，老科諾釋放完尿意以後，只感覺渾身上下舒坦極了，他不禁打了個哆嗦，「呼，真是——」
舒服的單詞還沒有來得及吐出口，老科諾便感覺到內心一抹透心涼，某種撕裂般的痛楚從脊背延伸至胸膛，他只感覺視野立即就變得黯淡無光，連窄道口瀉露而入的那一絲微弱燈光都變得黑暗。
他拼了命地想要掙扎，想要呼喊求救……媽的維爾納也好，奇克斯也行，你們他媽的往我這看一眼啊！
然而失血和心痛讓他根本無力反抗和呼叫，他奮盡餘力也只來得及將手掌捂在心口，感受著那前所未有熾熱的濕膩感，聞著腳下升騰起的腥騷尿味……老科諾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細思自己在世上還有哪些未完成的遺憾，便已然永久地閉上了雙眼。
襲擊者輕輕攙扶著這具渾身酒氣的軀殼，讓對方不至於立即跌倒在地發出聲響，隨後更是脫下對方沾滿酒臭油污的外套披掛在自己肩頭，戴上對方那頂經典的蘇格蘭圓扁帽，模仿著對方的姿態緩緩從窄道中走出。
已經洗好牌的科爾望著緩緩從陰影中走出的老科諾，就見到那佔了便宜還不知收斂嘚瑟的老傢伙正低垂著腦袋，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他突然心生警惕，難不成老傢伙在窄道裡面……藏牌了？！
正巧科爾還看到對方手裡似乎拿著什麼東西隱藏在衣袖裡，他心想，媽的這老傢伙肯定是作弊了，怪不得今晚連開幾次二十一點！！！
他猛地一拍桌子，對著正緩緩走來的老科諾喊道：「媽的老傢伙，你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是不是偷偷藏牌了？！！」
維爾納和奇克斯聽到這番話也立即扭頭望去，卻是見到三道鋒利的銀光疾射而來！
三人頓時冷汗直冒，酒勁立即清醒過來……但一切已經為時過晚，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三柄短小的利刃便已然深深地扎入他們的咽喉，精確地切斷了他們的聲帶，讓他們呼喊求救的聲音變為含糊不清的咕嚕咕嚕聲。
三名看守者唯一能夠發出的聲響，是從座椅翻落下來的倒地聲。在他們捂著喉嚨準備掏出槍械禦敵的時候，不遠處的陰影中卻又忽地響起三道悶沉的噗呲聲，在呼嘯風雨的遮掩下顯得極為地不明顯。
可那冰冷而又熾熱的金屬彈丸刺入腦殼時的痛楚又是那麼地明顯，以至於連他們心中冒起的『還有第二個人！』的想法都被打斷，在詫異和驚疑中便已然永久地飲恨長眠。
沃森迅速拔下屍體上的三柄利刃，重新擦乾抹凈插迴風衣下的刀套中，轉而拔出剛才沒有來得及使用的轉輪手槍。
他打量著嚴密無窗的倉庫，最終還是望向了看似緊閉實則虛掩的橫拉閘門，門縫間泄露出微弱的昏黃光輝。
他以右手出掌覆於頭部，示意內洛進行掩護。
然後猛地拉開橫門，形體緊貼著門板而動，將厚實的門板充當掩體，手中短槍對準倉庫內部連連扣動扳機。
倉庫內部正中間的兩名看守者最早倒地，他們的眉心殘留著一點鮮紅的血痕，某種混濁的漿體從中流泄而出。
其餘的看守者立即反應過來，叫罵著回應以親切而熱烈的槍響。
在接連的亮堂槍口焰火照耀下，沃森已經望清內部的人員分布，他立即一個翻滾遠離即將就要被打成爛篩子的木門板，朝著仍沉迷在交火中的內洛比劃著手勢——左邊三人交給你、右邊四人交給我。
內洛·巴克斯沉默著點頭，也緩緩退讓兩步。
倉庫的看守者很顯然是外行的戰士，他們一旦遭遇敵人便會急不可耐地將所有彈藥都傾瀉而出，這輪齊心協力的彈雨比屋外的狂風驟雨還要猛烈，兩指厚的門板都在這狂暴的攻勢下破開彈孔，破碎的門板木屑四濺。
可沃森與內洛早已離開門後，他們一直在默數著倉庫看守者的射擊，等待著攻勢平緩下來的節奏……還不到三秒，倉庫內部的槍響便已然開始暫緩下來。
他們聽到內里傳來某人的呼喊聲，「快，你們填裝彈藥，我來看著門——」
這位熱心腸的看守者的話語還沒來得完全吐出，便見得兩道飛快的人影從門口竄出，來襲的人影一邊迅速地奔跑著一邊精確地開槍，他們的槍響是格外壓抑地悶沉，可他們射出的子彈威力卻絲毫不減。
一朵混濁的血花在出言看守者的腦門綻放，而後就連室內高掛的唯一一盞油燈也熄滅，砰然玻璃碎響中迸裂的火花四濺，整間倉庫陷入到絕對的黑暗中，僅有天外轟然划過的熾白雷霆電光一閃而過。
面露驚慌的看守者們憑藉著對地形的熟悉，迅速蹲身隱藏著掩體背後，飛速地往彈匣內填裝著子彈。
兩位裝彈熟練的看守者已經重新使槍械上膛，他們躲藏在掩體背後，高舉起槍械朝著門口兩側的位置不斷開火，哪怕是無法傷害到敵人也要以此來掩護幫內兄弟的行動——他們壓低聲線呼喊著讓兄弟們燃起燈火。
隨後便立即有悶沉怪異的噗呲槍聲響起，連連擊中二人所在的木箱掩體，幸好箱內藏有金銀製成的貨物，將那些襲擊的彈丸統統攔下。
同時一眾看守者也通過槍響分辨出襲擊者的方位，已經趁著喘息空隙填裝好彈藥的看守者們立即起身朝著目標處瘋狂地扣動下扳機，接連亮起的槍焰再一次將倉庫內部的環境照耀得一清二楚。
但在腎上腺素作用正處於亢奮狀態的看守者們卯足了勁地朝著門口兩側可以充當掩體的木箱子開火，那些木箱不過只是準備著用來裝載下一批貨物的空箱子，肯定無法抵禦住我們的連番彈雨轟擊。
果不其然，在又一輪彈雨過後，他們借著已經重新燃起的油燈燈火，望見到門口兩側的木箱背後流淌出滿地的鮮血，襲擊者的手掌也從箱子後顯露出來，鬆弛無力的耷拉在地，再也握不住短槍。
他們三人在前，四人在後，穩步朝著徐徐滲出鮮血的木箱子走去……嘿，沒想到這兩個入侵者還挺有品味，居然也是使用和我們幫會一樣的槍械。
「等等，不對勁！這鞋子不正是維爾納最近新買的——」機醒的看守者已經發現問題，他發聲高呼著想要提醒兄弟們警戒。
但早已經悄悄摸進倉庫內部的沃森和內洛即刻暴起，二人望著朝誘餌位置行進的一眾背影，他們在油燈難以照耀到的陰影中扣動扳機，一連二十五道悶沉的槍聲接連響起，四柄短槍的子彈毫無保留地傾瀉，盡數潑灑在因圍繞著油燈而格外顯眼的七位目標身上。
只不過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剩餘的看守者便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息，他們不甘地躺倒在自己和幫會兄弟流出的鮮紅血泊中，木然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昏黃的天花板。
在看守者的鮮血變成乾涸的暗紅色之前，沃森與內洛便已經找到了他們此行的目標——一堆捆著記號封帶的板條箱。
他們拿起此地預備的撬棍，一人一箱將這些封鎖的板條箱開啟，便見得內里藏匿著各類造型詭異且透著沉重歷史氣息的古董，既有真皮封面的名貴書籍，也有模樣怪異的裝飾品。
沃森開啟的板條箱內並未見到有他此行的目標——那由已經滅族的馬爾魯維姆人製作的木頭人偶，足以幫助他完全領略雷鳴的秘密的神秘工具。
但他卻在壓箱底的位置發現了四本殘舊的書籍，那古樸的封面和泛黃的紙頁，無一不在彰顯著書籍的古老與厚重……這必然是與密傳相關的神秘學書籍！
他望向這堆疑似隱藏著司辰秘密書籍的封面，上面毫不掩飾地顯示著書的名字——《牆垣之戰》《希帕提婭寶訓集》《努列爾寶訓集》《富蘭克林·班克羅夫特勛爵日記》
這些古樸的書籍似乎在散發著某種致命的吸引力，將像是老饕眼中的美味佳肴，酒鬼鼻中的甘甜美酒，餓狼眼中的稚嫩綿羊……
沃森無法自控地將放在最頂上的《牆垣之戰》捧起，書籍的封面簽署著作者的名字——索利浦·西斯托斯。
他望著作者筆鋒犀利的簽名，只感覺這一筆一划似乎是由刀劍刻畫而成，筆跡中隱隱流轉過鋒利的寒芒，就連魂軀中的刃相都開始興奮地鏘鏘作響，似乎是在催促著他迅速翻開書頁。
沃森禁不住便想要翻開書頁饑渴地瀏覽閱讀起來，貪婪地汲取起其中的知識，壯實自己的魂靈。
「沃森長官，快停下來！」
一旁正在拆開另一個板條箱的內洛·巴克斯見狀立即沖了過來，阻止住沃森繼續的動作，「這些書籍裡頭或許隱藏著高階級的密傳知識，冒然翻閱很有可能會導致你接收到無法承受的司辰秘密，直接失控畸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