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轉輪之寺

正文卷

第57章 轉輪之寺

他迎著驕陽高舉玄武岩石刀。

毒辣的陽光映照到沾血的石刀,刃口也借著流轉於表面的珠潤血滴反射出殷紅且灰的銳利光芒。

這道光芒是如此的耀眼,幾乎閃得他睜不開眼,他的雙目發燙流淌淚水,視野陣陣發黑似目盲,體表傷勢疼痛似在灼燒。

但傷痛未使他萌生退縮和恐懼,他愈發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停止下抗爭的腳步——與野獸鬥爭,與自然對抗,生命不息抗爭不止!

沃森似乎在幻覺中經歷了一場原始而蠻荒的狩獵,那段不知是臆想還是真實存在的經歷已清晰地烙印在他顱內,似是如刀劈斧砍刻下粗糙的經文,經文筆鋒尖銳犀利,似有隱隱的寒光迸射——其中蘊藏著從遠古流傳至今的人類先祖使用武器狩獵野獸的經驗和秘密。

幻象中的狩獵看似許久,但實際現世只過去了不到三秒鐘。

相比先前接觸到蛾與杯密傳時陷入恍惚與失神與癲狂,沃森這一次非常迅速地清醒過來,只是肌肉微微痙攣似的顫動,或許落在旁人眼中是傷痛的刺激,但他心裡明白,這是——幾乎就要抑制不住的激動和旺盛殺意啊!

他只感覺自己這次接觸到刃之密傳的整個過程簡直是如水到渠成般輕鬆順暢,內心隱隱約約地透著某種『終於來了』似的等待已久的狂喜,似乎自己的魂軀與命體都已經期待刃之密傳太久了。

但沃森謹慎的品性還是讓他不禁開始懷疑,這其中是否隱藏著威廉·麥康納的陰謀,為何對方那截斷指中會蘊含著刃密傳的秘密?!

同時顱內之蛾似乎也因尋覓到這鋒銳的神秘知識,如同是吃撐了消化不良似的打出一個嗡鳴的飽嗝,忽而收斂起翅膀,如同蜷縮成繭蛹陷入沉浸。

沃森聽到一陣緩慢如滄桑老者的腳步聲從身後靠近,他感覺到某種似寒冷似熾熱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那目光極其穿透性,似乎要剝離開自己的衣衫,自己的血肉,自己的骨骼……一直深入到寄宿思維的魂軀中去,在其中肆虐地掃視著。

顱內之蛾竟然提前感受到了這番搜索,裹挾著杯與刃,將原先就要撐破頭顱的身軀悄然縮小到極其細微,形如大腦血管內的凝栓,居然就此躲過防剿局老者的審視!

沃森降低情緒的波動,催眠自己將心緒集中在肩頭的疼痛上,內心只留下對傷痛的感受,力求不露出任何一絲破綻——天曉得這位防剿局的老者是否具備看透人心的神秘力量。

那道幾乎可疑穿透人心的目光來回掃視了三遍才肯離開,沃森也已經裝作強忍著疼痛從地上爬起。

威廉·麥康納終歸是沒有順利逃離,他此刻已然被後續趕來的防剿局士兵擒拿起來。

此刻這位閃刃教主的兩側肩胛骨都也遭一枚粗硬的鋼釘穿透,他的雙臂被扳到肩後,掌心穿孔以堅韌的鋼絲串聯捆綁,腳踝也是同樣的開孔供鋼絲穿透捆綁纏繞,雙手雙腳被束縛於後背,面部朝下口中塞著一顆光滑如鏡的碩大鋼球,口腔被撐開到極限,絲絲縷縷涎水從鋼球與嘴唇的縫隙滴落下來。

威廉·麥康納就是以這麼一副屈辱的姿態,被防剿局幹員用長棍穿過手腳與背後的間隙抬起,活像是遭非洲食人部落抓捕到的獵物,正要運回到部落內早已沸騰冒泡的大鍋。

那位防剿局高管的老者望著塞入到特質鋼鐵棺材裡的刃相通曉者,眼裡的貪婪都快要溢了出來。

沃森這時才敢在內心想道:「我的這份蛾之密傳……似乎有些特殊啊,明明才是一階的層次居然也能蒙蔽防剿局的探查。」

女偵探攙扶著為自己擋上致命傷害的助手,她十分鄭重地望著自己的助手,發自肺腑地說道:「謝謝你沃森,你又救了我一命。」

「沒事,不過——嘶」

沃森表現出一副不過如此的姿態,但行走間似乎又扯動了肩頭的傷勢,疼得齜牙咧嘴。

夏洛特·福爾摩斯見狀愈發感到內疚和歉意,沃森如此捨身為人,可自己前些日子竟然還懷疑他是否另藏居心……

「這段時間沃森你也辛苦了,這次在皇家醫院好好休息久一段時間,我也會去打聽看看倫敦內有哪位精通神經學的名醫是否能幫伱恢複腿部的殘舊傷勢。」

還是熟悉的皇家醫院,還是熟悉的病房……沃森感覺似乎這裡才是自己真正的卧室。

福爾摩斯稍微打點一下便離開了,她畢竟是極其理智的女偵探,雖然內心十分感激沃森的二度救命之情,但是也明白自己又不是專業的護工,待在這裡對沃森傷勢的恢複也是於事無補,倒不如回去偵探所工作。

沃森依靠床邊休息了一會,不多時,就有一位留著熱情似火大波浪紅頭髮的吉普賽美人手裡端著餐盤走了進來。

這位新來的女護士領口拉得嚴嚴實實,但還是掩蓋不住脹鼓鼓的胸脯,堪堪蓋過大腿的短裙在行走時會露出肉色絲襪根部的蕾絲邊沿以及細細的弔帶。

沃森甚至都不需要扭頭去看,光是鼻翼微微抽動,他便知道餐盤裡的餐品——半邊烤雞,香煎比目魚片,荷蘭豆,番茄和土豆。

這在目前大部分勞工只能趁著午休間隙草草吞下三明治的十九世紀霧都來說,已經算是相當豐盛的午餐。

吉普賽女護士切下一塊全熟的比目魚肉片,溫柔地放入病人口中。

沃森將這煎制微微金黃的撒有零星黑胡椒的比目魚肉咽入口中,味蕾很清晰地反饋回來魚肉的肥美程度、大概烹飪時間及腌制入味度……最後得出勉強算是美味的評價,顱內的杯相也因此而微微解密。

在杯之密傳的神秘力量灌輸下,沃森的嗅覺與味覺再度敏銳,此刻他已經能聞到近在咫尺間的女護士腋下的淡淡汗餿味。

他不禁感到有些反胃,因為嗅覺信息在腦中回蕩,他不自覺地腦補出吉普賽女護士衣衫下的場景——汗腺發達的肌膚。

「餐盤放在旁邊就好,我可以自己進餐的,你也不需要一直待在這裡,有事情我會呼叫你的。」

吉普賽女護士不太高興地離開了。

沃森風捲雲殘地將所有食物都吞下,但仍然感覺胃口未能得到滿足——這些天,只要每逢用餐飽腹,杯之密傳就一直在緩慢而穩定地解密,他的嗅覺味覺與胃口也每日俱增,現在他感覺自己若是放開了腸胃大吃特吃,怕是已經能吞下半隻羊羔。

這令他感到苦惱,他可不想進化成挑三揀四的飯桶。

又讓女護士取來第二第三份餐食以後,沃森才勉強飽腹,疲倦和困意襲來,他不禁打了個哈欠。

「或許該嘗試一下,是否在白日午睡中,也能夠夢行入林地……」

沃森如此盤算著,猛地揪下一縷頭髮,隨後沉浸入夢。

夢中他再度見到亮銀色的階梯,他沿著已經不會遺忘的道路夢行至林地,哪怕現世正處於白晝,林地依舊是一片糾纏的黑暗。

沃森穿過低矮的樹叢,就見到面前不遠處便是那詭異的古井,以此參照物他可以得出一個或許並不精準地結論——每次夢行漫宿都會出現在上一次夢醒時所處的地方附近。

雖然目前他確實渴望精純的活力恢複傷勢,可那夜遭遇幽綠色植被海洋淹沒的經歷仍然在他內心殘留著恐懼。

他繞過這片空曠地,復而前行……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沃森目睹到前方那塊猶如史詩傳奇中泰坦巨神死去的遺骸般宏偉壯麗的嶙峋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