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一座輕易無法搬動的大山
夜深。
皇宮之中。
嘉文三世的寢室。
剛剛處理完政事的嘉文三世緩步回到了寢室，一傭人上前朝著一根繩子輕輕拽了一下，「啪嗒」一聲，整個房間便亮起了燈光。
「您有吩咐喊我。」
接著，傭人微微躬身，退到了門外。
嘉文三世看著明亮的室內，即便這電燈早在之前便安在他的寢室了，不過至今依舊有些不太習慣。
要說哪裡不習慣，可能是太亮了。
比一盞燭火的火光，要亮太多太多。
他對於新事物的接受能力一向是可以的，想起溫華德和他自信的表示及保證，「科學之路將開啟德瑪西亞更為美好的未來」。
他的臉上多了抹笑意，接著便情不自禁的想到了他的小兒子。
似乎自從他的到來，王都有了不少的變化。
這些欣欣向榮的事，的確讓他看到了更好的未來。
此刻已是深夜，不過嘉文三世並未入睡，而是來到書桌前，坐了下來。
上面擺著幾份報紙，被翻到了版畫頁的內容。
他很喜歡這一篇版畫。
將目光放在上面，故事講到，勇者被困在了一個叫做惡之谷的地方。
這裡之所以被叫做惡之谷，也是因為很多年前的事了。
現在生活在惡之谷的人，是曾經為惡龍效力的追隨者的後代。
因為他們的祖先，他們被人類驅逐到了這個地方，世世代代。
惡之谷的條件並不好，但這群後代依舊頑強的活了下來，自力更生，不再與外界聯繫，也不打算與外界聯繫。
然而就在勇者遇到危機的時候，這群人還是出現了，他們與勇者協力擊敗了惡龍的部下。
並為勇者指明了道路。
勇者提議，他們可以離開惡之谷，和他一起回到王國。
但是卻被拒絕了。
惡之谷的村長說了一句話，便帶著死傷的族人回到了惡之谷。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任你怎麼努力都休想搬動。」
這麼多年來，這些後代早已不是當初的那群人，他們生活在這個貧瘠的地方，不知幫了多少的人。
可最終，還是無法被接受。
故事畫到勇者望著他們的背影，默默的握緊了拳頭，便停了下來。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
再度看完一遍後，嘉文三世喃喃自語著，抬眼望向了窗外。
夜色是那麼的美好，而在這美好的夜色之下，卻生活著不知有多少惡之谷的村民。
他曾試圖去搬動這座大山，然而抬手的阻力一次比一次大。
他的視線，慢慢的移到了牆壁之上，落在了一副畫上。
望著畫上，朝他露出開心笑容的女子，嘉文三世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柔和。
「我相信，我這麼做是對的。」
他的目光，漸漸的堅定下來。
這麼多年裡，他不知動搖了多少次，但是他從未放棄過。
次日。
路奇總感覺身上壓著什麼，令他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一睜開眼，便看到劍姬小妞壓住了他的半個身子，像是將他當成了抱枕一樣，纖細的手臂放在他的脖子上，一條修長玉嫩的大長腿彎曲著壓在他的肚子上。
腦袋則是枕在他的肩膀上，溫熱的呼吸吐在了他的下巴處，臉蛋上即便是睡夢中依舊帶著一抹疲倦。
這睡相也是沒誰了。
這麼多天路奇還是頭一次發現菲奧娜露出這種睡相。
興許是真給她累著了。
然而實際上，一晚上下來，路奇也沒落著什麼好。
這場單挑最後的結果，其實是兩敗俱傷。
瞅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天剛蒙蒙亮起。
隨後盯著天花板看了幾秒鐘，發現睡意快要散去的路奇，伸手直接將身上的八爪魚拽了下來。
菲奧娜慢慢睜開眸子，眼中還帶著抹睏倦，看了一眼路奇後，便翻了個身，順便還搶走了被子，將自己裹得十分嚴實。
明顯沒起床的打算。
這時一股冷氣冒了過來，路奇頓時打了個冷顫，也是立即坐起了身，開始穿衣服。
換好了衣服，路奇起身，打著哈欠走出了房間。
他雙腳輕飄飄的走著，彷彿沒什麼力氣似的。
到了樓下，優爾娜已經醒了，正在往壁爐里添著柴火，火剛剛冒起來，還不算太大。
難怪路奇覺得有些冷。
不過客廳的溫度因為燃氣的壁爐已經上來了，他躺在沙發上，準備再睡一會兒。
不過閉上眼，他卻沒了睡意。
索性沒繼續睡了，起身來到了外面。
晨間的空氣頗為的冷，外面有點要下雨的意思，霧蒙蒙的，十分的安靜。
路奇到是挺喜歡這樣的清晨，不自覺的就靜下心來。
閑來無事的他，便開始練起了養身術。
一套動作下來，也是出了一點汗，身體的溫度也熱了一些，至少不會覺得太冷了。
這個時候，一陣輕鬆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
緊接著，朝氣蓬勃的冕衛小姐便走進了院子，看到路奇後不禁道：「今天起挺早的啊。」
「你也一樣。」路奇隨口回了一句。
「誰跟你一樣了，我可是每天都起這麼早的！」
拉克絲哼了聲，表示不想與他為伍。
這話倒是真的。
最近這貨的作息規律是越來越健康了，每天都是一大早就起，回去就睡。
原因是她上午也要去光照者教堂，不想因為睡懶覺而耽誤了。
不得不說，光從這一點來看。
冕衛小姐還是有決心的。
拉克絲這時又問道道：「菲奧娜呢？」
路奇回道：「還沒醒。」
拉克絲顯然沒有過多的去思考這句話的深意，聞言有些得意的道：「那看來我是今天第一個來的了！」
路奇奇怪的看她一眼：「你為什麼要比這個？」
拉克絲哼了聲，叉腰一笑：「因為我要成為最卷的那一個！」
這下路奇露出驚訝眼神，他沒想到在這貨小小的身板里，竟然藏著這樣的志向。
想了想，路奇道：「那你可要感謝我了。」
聽著他莫名其妙的話，拉克絲立馬道：「感謝你做什麼？」
「沒我你必然是成不了卷王的。」
路奇看著她，要是沒他限制真正的卷王，就憑這小金毛的實力，很難完成志向啊。
「就你會往臉上貼金。」
拉克絲朝這傢伙翻了個白眼，直接朝著屋裡頭走去。
等路奇練完了養身術，回到客廳的時候，就看到拉克絲搬個小沙發，坐在靠近壁爐的位置，一臉愜意舒服的吃著一份冰淇淋。
冰淇淋並沒有隨著季節的變更就退出市場。
即便是現在，依舊是拉克絲以及眾妹子們最愛的甜品之一。
只是大清早的就吃，顯然是這貨又偷偷的去拿了。
路奇瞥她一眼：「待會兒肚子疼了可別找我。」
「必然不會！」拉克絲哼了聲，一邊又挖起一勺冰淇淋往嘴巴里送去，眼睛也幸福的眯了起來。
今早的冕衛小姐，的確沒有被冰淇淋反噬。
不過照她這麼來，那肯定是遲早的事。
路奇對那一天表示很期待。
之後在他準備早飯的時間，娑娜、卡欣娜等妹子也是陸陸續續的到了，早晨的院子熱鬧了起來。
很快的，妹子們便聚集在了後院之中，開始了每日的晨練。
她們聲音終究是將菲奧娜叫醒了，她換好衣服下樓時，客廳里只有娑娜一個。
看到她下樓，娑娜看了一眼，想到了什麼的她，臉紅著移開了目光。
廚房之中。
路奇正做著早飯，優爾娜走了進來，說道：「殿下，剛才皇宮來人，說要您吃完了早飯去一趟。」
聞言，路奇點了點頭：「嗯。」
一般來講，皇宮特地派人來叫他，不是有什麼事的話，就是要召開什麼會議了。
於是，吃過了早飯。
路奇便直接坐上馬車，一路前往了皇宮。
抵達皇宮之後。
路奇先是去和三世與緹婭娜問了聲好。
辦公室內，緹婭娜閑聊道：「將那印刷技術公開，是你的主意嗎？」
「嗯。」路奇點了點頭，「姑媽有什麼問題嗎？」
「倒也沒。」緹婭娜笑了笑，說道：「這個決定還是挺對的，技術只有在競爭中才能更快的成長。」
昨天她便得知了，王城速報將印刷機圖紙公開的事。
這個她自然也知道，這類技術公開是遲早的事。
起初時，這小子將第一代的印刷機弄出來，緹婭娜只以為他想做的，只是賺錢。
不過，現在時間久了，她忽然發現，這小子不知不覺中好像已經做了很多事了。
閑聊一直持續到了會議即將開始。
會議廳來人打斷了路奇與緹婭娜的談話。
兩人並肩而行，一同前往了會議大廳。
抵達之時，這裡人基本已經來齊了。
隨著緹婭娜坐在八角桌前，此次的會議便也正式開始了。
會議的前面，依舊是一些聽得令人發困的內容。
並不是這些內容全是沒話找話，只是對路奇個人而言頗為無聊罷了。
畢竟，能放在這會議室去聊的問題，也不是什麼小事。
「陛下，關於王城速報，臣有事要講。」
此時，八角桌上，圖爾特緩緩抬起手出聲。
嘉文三世的目光看向他：「何事？」
路奇此刻也回過神來，目光看了過去。
圖爾特掏出一份報紙，放在八角桌上，將內容翻到了版畫頁：「對於王城速報這種新穎的版畫類型，我是表示支持的。只是，這版畫中的內容，卻涉及到了法師。」
「其作畫者，將其中的法師刻畫成了老一代的英雄，為主角指點迷津的形象。雖然出場次數並不多，但是的確出現了，我認為，這會造成不好的影響。」
會議廳內的大臣們，聽著圖爾特的話，也是小聲議論起來。
在場之中，雖然當初有不少反對王城速報的。
但是，實際上每一期的王城速報，他們都沒落下。
所以，對於這其中版畫的內容，他們自然也是有所了解。
嘉文三世目光從報紙上收回，反問道：「法師就只能以負面的形象出現嗎？」
「自然。」圖爾特立即回覆道：「自古以來，法師始終是德邦的敵人。因為他們，不知有多少德邦民眾受難。這篇版畫中法師以正面形象出場，我認為其作畫者，居心不良。」
「作為我們要打倒的敵人，我們應該時刻堅定自己的立場。任何煽動民眾情緒的內容，都應該堅決反對。」
「我認為，我們應該儘早杜絕這種現象發生。」
「這篇版畫，在某種程度上，甚至給搜魔人的工作帶來了麻煩。」
圖爾特不斷的說著，最後目光看向了埃爾德雷德。
埃爾德雷德聞言，站起了身，看向嘉文三世：「臣附議，臣同樣認為，一個公開給全國民眾的平台，不該這樣宣傳法師。」
而在廳內，還有不少的大臣，皆是對此議論紛紛，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一圈下來，的確有不少反對這種版畫的聲音。
無論何時，法師都是德瑪西亞的敵人。
這種動搖立場的內容，是應該堅決杜絕的！
這些聲音就如同一層層阻力一樣，讓中立的人不再堅定，讓對立的聲音逐漸小了下去。
「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你們的眼中，依舊容不下一點沙子嗎。」
而面對這些聲音，嘉文三世卻忽然笑了：「甚至，他們不是沙子，而是和我們一樣的血肉之軀。」
「陛下，法師與我們不同。即便他們和我們一樣是血肉之軀，但是他們體內危險的魔法，卻能輕易的摧毀一切。」
圖爾特面色嚴肅的道。
「此次會議，我正要說這件事。」
嘉文三世此刻平靜出聲：「德瑪西亞立國將近七百餘年，在這些歲月中，我們始終堅定的將法師看做敵人。然而，七百年了，這些法師，又何時徹底的消失過？」
「難道諸位沒有意識到，法師是驅逐不幹凈，抓不幹凈的。他們同樣與我們生活在共同的土地之上，同樣面對著生活。」
「時隔今日，我覺得我們應該換一種方式，與他們共處了。」
這句話音落下。
全場至少一半的大臣面色一變。
「陛下不可做出如此決斷！」
圖爾特立馬出聲，堅持的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法師驅逐不幹凈，抓不完，正是證明了他們是淘不盡的害蟲。也是因為如此，為了德邦千萬百姓的安危，我們的立場絕不可動搖！」
此時，另一個貴族代表，喬西也站了起來：「臣支持圖爾特的觀點，法師始終應該是我們的敵人，我們應當銘記祖先的教誨，絕不可對他們有通融情緒！」
律法代表喬萬尼也是出聲道：「陛下，此等決定，還是要三思為好。」
而在八角桌外，也有大臣出聲：「改變我們的立場，那就等同於對法師讓步，等同於對他們服軟。遲早有一天，這群掌握可怕力量的人，會給我們德邦的帶來災難。」
「臣附議！」
「陛下，還請三思啊！」
「我們絕不能給法師讓步！」
隨著響起的聲音越來越多。
而本該明確反對的搜魔人代表，埃爾德雷德坐在那裡，只是沉默不語著。
提起法師，每個人似乎都有了自己的立場。
在場之中，保持中立的有，但少。
支持嘉文三世的有，但也少。
剩下的，便全都是反對的。
這便是一股深深的阻力，是那根本無法輕易搬動的大山。
這些年裡，嘉文三世不止有一次，試圖對當下生存在德邦的法師們的環境做出改變。
然而，每一次遇到的阻力都讓他感到深深的無力。
最後選擇讓步的，始終是他。
然而這次，嘉文三世不準備再讓步了。
他的目光，平靜如水，環視全場，渾身散發出來不怒自威的氣勢，頓時讓會議廳內安靜了下來。
「我看，該三思的是你們了。德瑪西亞需要更好的未來，而好的未來，便是從變革開始。」
嘉文三世沉聲道：「這麼多年來，到底是法師對我們造成的傷害大，還是我們對法師造成的傷害大，你們都好好想想。」
會議廳中，一片沉默。
圖爾特這時，繼續道：「陛下，按照先祖的祖訓。在決斷法師之事上，應該以投票製為主。」
祖訓，便是嘉文三世，不得不面對的一個難關。
路奇聽著圖爾特的話，面露思索之色，倒也是想起了這件事。
德瑪西亞最初立國時，就是為了逃避那些可怕的魔法。
而在立國之後，隨著律法的漸漸成型，面對層出不窮的法師，祖先們立下了一條規矩。
那就是，在決定如何處置法師的事上，應當採用集權制。
何為集權制，指的就是，將權利集中起來，當大臣們的投票有一半以上，另外一部分就得服從票數多的一方。
身為一國之君，很多事上，嘉文三世都可以做主。
但是，在法師之事上，卻不得不考慮強行這麼做的後果。
此事還沒必要鬧到最後一步，嘉文三世的目光環視全場：「今天的會議就到這，散了吧。」
根本沒有投票的必要，因為光看現場的局勢，就知道最後的結果。
此次，嘉文三世也只是想試試他們的態度。
至少，心中先要明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