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作祟的地祇

正文卷

第499章 作祟的地祇

「矩?」

張彪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所謂「矩」,就是世界規則被扭曲。

簡單理解,相當於世界本源的一些病變或腫瘤,在其範圍內,會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有時也會被邪祟佔據。

這種東西,並不少見。

甚至幽闋城的建造,也吸收了大量「矩」,才成就如今規模。

眼前這「矩」,規模並不大,頂多能讓一片區域怪事頻生,若在前世,就是形成所謂的規則怪談。

但發生在泗水界,卻很古怪。

這裡可是有著諸多古神統御,他們早已拋棄遠古的血腥祭祀,麾下有各自香火神教,怎麼會讓這種東西出現?

張彪若有所思,繼續前行。

梆!——梆梆!

「關門關窗,小心火燭…」

遠處,打更人的聲音傳來。

這打更的叫法也有講究,所謂「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四更賊、五更雞」,各個時間,都會有不同的提醒。

如今已經是二更天,家家戶戶都要熄燈睡覺,而張彪沒走多遠,就看到前方燈火通明,隱約有哭喊聲傳來。

卻是一座三進的大宅院,院子內還擺著靈堂和紙人紙馬,裡面披麻戴孝的人沒有守靈,反倒跌跌撞撞,從裡面往外沖。

「詐屍啦!」

「鬧鬼啦!」

門外,幾名家屬臉色慘白,坐在地上渾身發抖,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遠處腳步聲響起。

他們抬頭一看,只見從夜色濃霧中走來一名道人,白面長須,長著一對三角眼,扛著長幡,渾身道袍破破爛爛,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

然而,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卻眼睛一亮,連滾帶爬跑了過去,急聲道:「盧大師,您來的正好,家中又死人了。」

「無妨。」

張彪面色平靜,瞥了一眼。

這家人姓郭,經營桑麻布匹生意,算是城中不上不下的富戶。

說話的人叫郭懷寧,乃家中老二,平日負責走南闖北運貨,因一次帶著商隊夜宿荒山遭遇邪魅,被盧生所救,成為好友。

張彪原以為,自己的前身遇襲的事,與郭家有關,但看此人模樣,多半不知情。

這郭家之人也都是凡俗百姓,看到他到來,頓時有了主心骨,一個個跟兔子一樣跑來,躲到了他的背後。

咚!

宅院之中,突然傳來沉重腳步聲。

緊接著,一道身影騰空而起,從院中跳出,卻是名穿著壽衣,臉色鐵青,渾身冒著黑煙的老嫗。

郭懷寧悲聲道:「盧大師,家中接連出事,我娘也氣急攻心而死,這才剛咽氣兩天,怎…怎麼又詐屍了?」

「不是詐屍,是走胎。」

張彪眼角一抽,面色有些古怪。

「啊,走胎?」

「死人怎麼能走胎?」

「大師您看錯了吧?」

眾人一聽,皆是滿臉的難以置信。

泗水界有香火神教,雖說修行之術並沒廣為流傳,但一些尋常中邪的術語,百姓卻清楚的很。

所謂走胎,常發生於小孩身上,乃魂魄離凡體,另到其他母體投胎,謂之「走胎」,表現為經常生病,面黃肌瘦,夜睡不寧,晚上喜歡寄宿於別家。

而有時候,會更麻煩。

離體的魂魄,會被其他散碎陰魂佔據,畢竟靈界之中陰冷漆黑,這種缺失魂魄的肉胎,就像溫暖的家一樣,會吸引來不少東西。

而這老太,情況更特殊。

聽到眾人詢問,張彪也沒多解釋,從宿主盧生的布兜中,取出一枚鎮魂鈴。

以他的能力,這些事自然能輕鬆解決。

但他眼下的分身,只有本體七成道行,和普通元嬰差不多,還不能隨意顯露陽神,以免引起此界神靈注視,所以只能用普通術法。

鈴鈴鈴!

鎮魂鈴一搖,響徹小巷。

這也算是一件法器,雖然品質低下,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夠承受,周圍人都只覺鈴聲迴音不絕,腦袋嗡嗡作響。

那身著壽衣的老嫗,更是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如同野獸般四腳著地,在牆上竄來竄去,想要逃跑。

若是前身宿主,肯定降不住對方。

但對張彪來說就輕而易舉。

鎮魂鈴再次一抖,老嫗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沒了動靜,渾身黑煙也漸漸散去。

「好了,把人抬進去吧。」

張彪收起鎮魂鈴,一聲吩咐。

眾人面面相覷,見那屍體果然沒了動靜,這才敢上前,七手八腳,將其重新抬回靈堂,放入棺材之中。

就在這時,張彪若有所覺,不動聲色瞥了後方巷子一眼,這才在眾人簇擁下,進入郭家大宅。

吩咐下人不要胡說八道後,郭家三兄弟又將張彪請入後宅,備下酒席,小心伺候。

「大師,怎麼會是走胎啊?」

老二郭懷寧忍不住問道。

張彪也不隱瞞,隨意吃了口酒菜,低聲道:「方才人多眼雜,不好多問。」

「老夫人,怎麼有了身孕?」

這,才是他面色古怪的原因。

看這老嫗,至少已年過花甲,精血枯竭,腹中卻懷了胎兒,而且是個死胎,才被畜生陰魂佔據。

「不可能!」

郭家老大郭懷恩面色驟變,滿臉通紅站了起來,本要怒吼,但看了看窗外,還是咬牙低聲道:「大師你肯定是看錯了,若再胡說八道,我定與你拚命!」

其他兩兄弟,也是滿臉怒火。

所謂倉廩實而知禮儀。

泗水界物產豐富,商貿發達,百姓安居樂業,雖沒有類似儒家的存在,但各個香火神教卻有嚴格教義,和禮儀仁智信那套差不多。

他們郭家雖是商賈,但極其注重家風,這種事若傳出,幾代都抬不起頭做人。

「坐下!」

張彪頭也不抬,一聲呵斥。

三兄弟不由自主,撲通一聲就坐了下來,眼中皆是充滿恐懼。

他們這才想起,對方可是術士。

張彪也懶得跟他們打啞謎,平靜道:「老婦人腹中有胎,這才吸引了個有些道行的蠢物小妖,本想奪舍,卻沒想到還未成型,人就死了,怨氣不散,才出來作祟。」

「你們若不信,殺只雞去撩逗一番,還能蹦躂起來。」

「啊?!」

三兄弟頓時臉色陰晴不定。

老二郭懷寧咬了咬牙,低聲道:「不瞞大師,方才正是廚房殺雞,斷頭的雞還四處亂竄,跑到靈堂,才弄出這事。」

「定是郭忠那廝!」

不同於其他兩位兄長,郭家老三是個滿臉絡腮鬍,有些武勇的漢子,不知想到什麼,氣得拍桌而起。

「懷慈,坐下。」

郭家老大訓斥了一聲,眼中陰晴不定,對著張彪低聲道:「郭忠是我家老僕,一直是他伺候老夫人,但他也已年歲不小…」

「與他無關。」

張彪微微搖頭,看向院外一碩大的株桃花樹,眼神微冷,「前些日子死了幾人,是否都為女子?」

「嗯。」

老二郭懷寧點了點頭,「先是一遠房女眷,過來探親,臨走時遇害,隨後是馬夫的老婆,還有…我兄長的女兒…」

說著,看了老大懷恩一眼,對方已是口唇發抖,淚流滿面。

張彪沉聲道:「為何不上報神教?」

從前身記憶中得知,他目前所在的楚國,供奉著一尊古神黑公,香火神教也算實力不凡。

像這種弄出不少人命的事,一般會由本地香火神教處理。

前身這種走江湖的術士,能力有限,只能接一些神教懶得搭理的小活。

若非如此,根本難於生存。

「上報了。」

郭家老大悲聲道:「神教的神官來看過,說是染了疫病,讓我等趕快搬走。」

「我還以為,是送的銀錢不夠,但他們根本不收…」

說到這兒,已不再言語。

他們也不是傻子,已發現不對勁。

盧生一個江湖術士都能看出的事,神教卻硬說是生病,還有鎮中的土地俗神,方才詐屍時,應該早已現身,卻毫無動靜。

此事,怕是與神教有關係。

這讓他們有些難以接受,

或者說,不敢想。

以黑公神教在楚國的地位,說一不二,比官府還要強勢,治他們的罪,簡直輕而易舉。

老三郭懷慈此時也沒了方才怒氣,臉色慘白道:「咱…咱們什麼時候得罪了神教…」

老大郭懷恩一咬牙,「準備一下,明天就走,對外說送老太靈柩回鄉,老三留下,把幾個鋪子都賤價賣了!」

老二郭懷寧則沉聲道:「不,什麼都別要了,我這就去準備。」

顯然,他們已選擇了退讓。

郭懷恩想起當初神官的話,什麼身染疫病,分明是提示他們趕緊滾蛋。

雖不知什麼原因,神教要與他們為難,但顯然離開是唯一保命之法。

張彪則蒙頭吃著酒菜。

他已隱約猜出原因。

院中桃樹,不知什麼原因,產生了「矩」,靈視之眼查看,能在夜晚三更之時,使得這片宅子陰陽不分。

有淫邪鬼物趁機滋擾女眷,導致這些女子暗懷鬼胎,被吸干精血而死。

此地神教之中,恐怕是有人盯上了這「矩」,想先將郭家趕走,再據為己有。

這種事,他也不願意摻和。

一來,容易暴露身份。

二者苦主都不追究,他若出手,事後能拍拍屁股就走,但這些普通百姓可是會遭到報復,家破人亡。

果然,在郭家三兄弟出去後,外面很快就一片嘈雜,隨後便是翻箱倒櫃和騾馬嘶鳴聲。

不知不覺,便過了三更。

不知什麼時候,宅院內光線變得暗淡,張彪放下手中酒杯,緩緩抬頭,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矩」再次發揮力量,整個宅院已成為陰陽不分的鬼蜮,只不過尋常人難以察覺。

呼~

陰風吹過,院中燈籠變得一片慘綠,映照郭家人的面孔,皆是綠油油一片,異常陰森。

白色的陰霧翻湧而起,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兩眼變得獃滯。

而院中,不知什麼時候已出現一道人影,身著員外服,藍面紅須,尖口獠牙,滿眼紅芒。

其身上有香火神力金光閃爍,正是本鎮土地公……

晚上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