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風雨飄搖中

正文卷

第180章 風雨飄搖中

暴雨中,山路官道滿是泥漿。

一隊劍士披著蓑衣,騎著烈馬,自濃霧雨瀑中衝出,馬蹄隆隆,泥漿四濺。

快到懷州軍營時,眾人停了下來。

為首之人微抬斗笠,雨水沿著帽檐滴答,劍眉黑須,雙鬢斑白,正是劍修顧仇。

他望著暴雨中亂成一片的營寨,眉頭微皺,嘆了口氣,「風雨飄搖啊!」

旁邊顧通玄上前低聲道:「師尊,探路的弟子傳來消息,太歲顯露四品修為,但卻沒有留下,這個泥潭,咱們不該蹚啊。」

顧仇緩緩握緊韁繩,面無表情道:「他道行高深,孤家寡人,自然不懼虛辰。但我要建宗門,少不得要看玄都觀臉色,不得不來。」

就在這時,後方另一條路上,也有大批人馬前來,顧仇等人連忙讓在一邊。

「是北營大軍。」

顧仇低聲道:「此戰全看他們,咱們只要幫個手,莫要衝動丟了性命……」

話未說完,他的臉色便有些古怪。

北營大軍來的人,未免太少了點……

…………

虎跳峽,懷州軍大營。

「只來了五千?!」

營帳中,虛辰猛然起身,眼中滿是怒火。

暴雨不斷,山洪暴發,虎跳峽內的山路被沖得一塌糊塗,密林中全是污水爛泥,軍隊難以前行,雙方只得暫時停戰。

懷州大營援軍終於到達,但令虛辰憤怒的是,懷州王僅派來了五千人。

「仙長恕罪!」

帶兵前來的將領滿頭冷汗,連忙彎腰拱手,「建鄴城那邊出了事,蟲災爆發,而且山上也傳來命令,要開墾良田,種植靈米,王爺怕誤事,已連夜調集大軍離開。」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恭敬遞上。

虛辰接過,抖開一看,赫然是來自玄都觀的命令,讓建鄴城播種靈米,緩解懷州饑荒,責令懷州王重兵守護,不可讓靈米種植之法外泄。

落款,赫然是玄都觀五德峰。

虛辰一看,哪還不知怎麼回事,冷冷一瞥道:「你們世子,在五德峰學藝吧,看來深得若海師叔寵信啊…」

見那將領臉色尷尬,鹿山城主鄭懷南微微搖頭,上前拱手道:「道長請息怒,王爺若派更多人來,反倒會出事。」

虛辰眼神微冷,「為何?」

鄭懷南滿臉苦澀道:「各地糧食庫存不足,之前派來的一萬人,鹿山城已難以支撐,加上這五千人,糧草僅夠半月之用。」

「若整個北營大軍全來,不用梁軍動手,我們自己就會崩潰。」

虛辰臉色一僵,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此事,不過之前並未在意,鄭懷南數次請他向宗門說情,早點發放靈米,都沒搭理,沒想到關鍵時刻出了紕漏。

懷州王的心思他也知道,蟲災墾田全是借口,無非怕與梁軍硬抗,北營損失慘重。

「哼,都是目光短淺之輩。」

想到這兒,虛辰老道越發惱火,冷聲道:「傳令下去,徵集附近城中存糧,不得延誤軍機大事。全軍準備,雨停後便奪取雲霞關。」

說罷,也不理眾人,徑直走出大營。

他撐著雨傘來到營寨前,望著虎跳峽中滾滾山洪,眼神越發陰鷙,喃喃道:「看來都打著小算盤,只有我想奪回關隘…」

時至今日,他已看的清清楚楚。

梁軍只想佔據雲霞關,沒有大舉入侵之意,其他人也各有算盤。

唯有他,後退不得。

雲霞關失守,之前開集市、除瘟疫,全都做了無用功,遲早有人會用此事給他下絆子。

「時運不濟,老夫不甘啊…」

想到這兒,虛辰心中一陣悲涼。

他自小于山上苦修,也算同輩中天資卓越者,但等到靈氣復甦,已年過半百。

氣血已衰,想要在修行路上有所作為,已不可能,因此他們這些老一輩,奉上門之命,拼著根基受損,借秘法踏入修行路,為後輩鋪路。

他們這些人,根本修不到鍛體境。

唯一的路,便是給宗門做出大貢獻,死後入神庭,化為俗神,踏上另一條路。

但他們又不像那些上古修士,道行高深,因此名額註定有限。

他寧願外放,就是在謀劃此事。

誰曾想,會出現這種意外……

忽然,身後傳來腳步聲,虛辰眼神瞬間變得冷漠,淡然道:「顧門主,你不與弟子巡邏,來此作甚?」

如今懷州軍營中,只有三十多名玄都觀弟子,他們要維持醮壇,難以脫身,虛辰便發出號令,召集懷州野修助拳。

顧仇的白雲劍閣,是其中實力最強者,被委以重任,巡查周圍,以防火羅教偷襲。

對於顧仇,他說話可沒那麼客氣。

顧仇毫不在意,臉上滿是謙和的笑容,拱手道:「前輩可是為雲霞關發愁?在下有一計,可解前輩之憂。」

「哦?」

虛辰淡淡一瞥,「說來聽聽。」

顧仇望向遠處峽谷濃霧,沉聲道:「在下幼時家道中落,受盡欺凌,雖如今成就不入前輩法眼,但也是數次逆天改命,從中領悟福禍之道。」

虛辰沒想到,顧仇竟賣起了關子,但也成功提起了他的興趣。

顧仇見狀,低頭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但福禍相依,就看人怎麼應對。」

說著,指向遠方,「這雲霞關,便是一顆釘子,釘入懷州,讓我們難受,但這顆釘子,用得好,同樣可牽扯大梁軍力。」

「只要與偃甲宗那邊相互配合,就可將大梁這頭龐大的蠢物,死死困在泰州。」

虛辰一聽便沒了興趣,眼中滿是失望,「你就說這個?我對潞州戰局不感興趣,王朝興衰,也只是過眼雲煙。」

顧仇似乎早有所料,微微一笑道:「您不在乎,但他人卻很在乎。」

「您若增兵,大梁就得耗費更多資源在雲霞關,你若撤退,偃甲宗那邊就要承受更多壓力。」

「這懷州軍寨,就是一把引而不發的刀,刀鋒所向,並非雲霞關,而是潞州戰場!」

「憑此刀,可左右逢源,經略懷州,鹿山城修士集市,完全能成為九州修士往來重鎮,只要做到此點,懷州離不開您,玄都觀因為這塊肥肉,也要對您另眼相看!」

一番話,說的虛辰頗為心動,但還是有些猶豫,「要行此事,千頭萬緒,不容易啊。」

顧仇眼中閃過一絲精芒,連忙彎腰拱手,「前輩,此事在下正好擅長,願立軍令狀!」

「不過若想穿針引線,還得要梁軍瞧出我等能耐!」

…………

另一邊,雲霞關關城。

即便濃霧籠罩,暴雨傾盆,虎跳峽更是山洪滾滾,但大梁軍士仍披甲持戈,死死盯著前方,不敢有絲毫懈怠。

轟隆隆……

伴著沉悶的聲音,通往潞州一側的城門弔橋緩緩落下,山道上已是密密麻麻的援軍到來。

前方策馬而立者,赫然是內衛總管,如今的御真府主事欒莫言。

侯坤一路小跑,彎著腰出門迎接,滿臉堆笑道:「見過欒公公,這苦寒之地,您怎麼親自來了?」

欒莫言皮笑肉不笑,「你捅下這麼大的簍子,來的若是其他人,你的狗頭,恐怕早掉了!」

話雖不客氣,但侯坤眼中卻輕鬆許多,連忙抬手,「公公請入內!」

來到關內大堂,在侯坤殷勤招待下,欒莫言悠閑品著香茗,淡淡道:「陛下說了,你很會耍小聰明,下次別耍了。」

「陛下聖明!」

侯坤滿眼熱淚,對著北方深深稽首。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皇帝趙冕沒有責罰他,就意味著此事已經過去,只要再立功,下次獎賞會更大。

一番表態後,侯坤才起身,滿臉期盼道:「公公,對這雲霞關,皇上有何安排?」

欒莫言的眼神也變得凝重,緩緩放下茶杯,「既然拿了,就不惜任何代價死死守住,關隘若破,你就自行了斷吧。」

侯坤並不在意,這些都在他意料之內,但卻敏銳發現,欒莫言的態度有些不對,小心詢問道:「公公,可是蒼州戰局出了問題?」

「你也是個猴精…」

欒莫言瞥了一眼,沉聲道:「偃甲宗的底蘊已經被逼出,乃是一些上古傀儡,堪比鬼神,但就連他們也難以操控,放在蒼州邊境,形成千里鬼蜮,阻住了我大軍去路。」

「除此之外,不少小隊也離奇死亡,就連同行的御真府和火羅教高手,也沒一個活下來,而行兇者只有一人。」

「大主祭阿羅德判斷,對方是鍛體境修士,而且還不止一個,如今大軍已不再派出小隊游擊軍。」

侯坤瞳孔一縮,低聲道:「不瞞大人,此次奪關,懷州也出現了一名鍛體境修士,正是朝廷要犯太歲!」

「哦?」

欒莫言一聽,撇著茶沫,若有所思道:「有件事,你莫與他人說。」

「李貴人雖是殺生教聖女,但皇上可殺,其他人不可殺,聽聞太歲在懷州殺了李貴人,皇上雖說叫好,但轉頭卻打殺了幾名宮女。」

侯坤頓時會意,滿臉苦澀道:「公公,此人甚是兇狠,我可對付不了。」

「他並未相助懷州軍,卻放出話來,我若敢侵入懷州,便來取我性命。」

「哼,果然是凶頑之徒!」

欒莫言冷聲一哼,但卻猶豫了一下,搖頭道:「他且不用管,待我大梁高手湧現,圍殺他輕而易舉,你在雲霞關,只需辦好兩件事,足矣。」

「哪兩件?」

「死守雲霞關。」

「還有,派遣密探偷盜靈米種植之術!」

說著,欒莫言緩緩起身,望向窗外暴雨,「蒼州戰場,不是一年半載能夠成功,眼下頭等大事,便是奪得靈米種植之法,安穩泰州人心。」

侯坤一聽,頓時明了,抱拳道:「公公放心,此事本官必全力以赴!」

暴風驟雨中,遠處山上,一名黑衣人正側耳傾聽,耳垂不斷顫動,滿頭冷汗,鼻孔都流出了鮮血。

明顯是某種天耳神通,但卻負擔過大。

半晌,他收起神通,趁著雨幕鑽入崇山峻岭,來到了一處山洞。

洞內篝火熊熊,赫然是偃甲宗一行人。

待他將所聽消息說出後,便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快扶王師弟休息。」

領頭的年長弟子叮囑一聲後,便轉頭對著後方笑道:「白師弟果然妙計,這雲霞關形成對峙之局,蒼州戰場也穩了下來,看來咱們能回山了。」

「回山?」

憨厚少年白鐘山微微一笑,眼睛眯得像狐狸,「蒼州戰場已穩,咱們回去也沒人在意,若不在這邊弄出點動靜,恐怕還要被派去背黑鍋。」

年長弟子臉色一僵,小心詢問道:「白師弟,你看咱們該怎麼做?」

經過此事,他已不敢小看這位師弟。

白鐘山掃視眾人一圈,「眼下這雲霞關,就是三隻螞蚱在蹦彈,虛辰、侯坤還有咱們,都不過他人棋子。」

「但若此局操控好,咱們就能獲得天大好處,不弱於那些親傳弟子,就看你們敢不敢賭!」

轟隆隆,一聲炸雷。

雲霞關上,侯坤抬起了頭。

懷州軍營,顧仇撫摸著地圖。

二人眼中,皆滿是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