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做戲
周雲發現自己還真的無法完全忘記掉鄒凱做過的那些事情。
網路上的那些評論一直停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
周雲心裡有障礙，無法拋開雜念去投入到跟鄒凱的感情戲中。
文冰很懂周雲。
他看到周雲這個樣子，立刻知道了她心裏面有雜念，所以才投入不進去。
對周雲來說，這種特別需要氛圍的戲，也特別需要給她營造一種極強的心理狀態，在這種狀態下，她能夠給出一種特別深邃而迷離的表演狀態。
這是他拍《日子》的時候積累下來的經驗，他立即把周雲叫了過去。
「你怎麼回事？心裏面有事嗎？」
周雲知道自己是什麼問題，但是她不方便說。
她只能說：「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要調整一下。」
文冰聽到她這麼說，尊重了她的意見，讓她去一旁醞釀情緒。
周雲是去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
看到她一個人去了角落，鄒凱走過來，問文冰：「導演，小雲她怎麼了？狀態不好嗎？」
文冰說：「是的，給她點時間，讓她調整一下。」
鄒凱點頭，「沒問題。」
到目前為止，他在片場呈現出來的配合度都很高。
等場也好，排練也好，很好說話。
他說：「如果需要我跟她多走幾遍戲，你直接跟我說就行，我先去抽根煙。」
「等等。」文冰叫住了鄒凱，「先暫時別抽煙吧，小雲她不喜歡煙味，伱抽了煙，我怕她等會兒狀態受影響。」
「哦，這樣，那行，我喝杯咖啡應該沒問題吧？」鄒凱問。
文冰點頭。
「沒問題，正好，你幫我也帶一杯回來吧。」文冰說，「冰美式。」
「沒問題。」鄒凱比了個OK的手勢。
鄒凱離開不久，曾瑩就過來了。
她徑直來到文冰身邊，問：「文導，怎麼不拍了？」
「等演員醞釀一下情緒呢。」文冰解釋，「今天拍的戲是文戲，不上動作，像小雲這樣的演員，多說無益，讓她自己調整狀態就行。」
曾瑩聽了文冰的解釋，點了下頭，「行，哦，對了，文導，陳志丙說他晚上想跟你聊一下他的角色，你OK嗎？」
文冰說：「可以啊，不過得八點之後了，我約了美術組的人開會討論之後要拍的城區追逐那場戲的置景。」
「好。」曾瑩點頭。
她又忽然想起什麼，說：「對了，文導，只有一件事，我得提前跟你通個氣。」
「什麼事？」文冰問。
曾瑩說：「鄒凱在國內引起了很大的關注，如果有媒體記者聯繫到你，採訪你關於鄒凱私生活的問題，咱們還是統一口徑，都不對他的私生活做出評價，好嗎？」
「他的私生活怎麼了？」
文冰更是一個很少上網看這些八卦新聞的人。
他平時不是在做自己的電影項目，就是看書、看話劇、看展，對文學藝術的熱愛充斥著他的生活。
曾瑩見文冰還不知道，趕緊給他補了補課。
「原來是這樣，我說小雲怎麼那麼多雜念呢，估計也是因為這個。」文冰說。
「啊？」曾瑩聽文冰這話，詫異，「小雲的雜念跟鄒凱有關？」
「不然呢？鄒凱這不明擺著一個渣男嘛，你讓小雲跟一個渣男演感情戲，怎麼可能心裡沒有負擔。」文冰說，「讓你跟他演感情戲，你演得出來啊？」
曾瑩：「……那這該怎麼辦？周雲是專業的演員，應該沒有問題吧？」
「專業演員也是人。」文冰說。
曾瑩：「我沒有那個意思，我是擔心，要是小雲克服不了這一點怎麼辦？這個戲不能一直停著不拍吧？」
文冰斜睨了她一眼。
「放心吧，實在不行，我會跟編劇和演員們溝通一下，把劇本調整的。」
曾瑩一聽就急了，「改劇本？那劇本調整還是要跟劇本審核委員會報備，不能說改就改的。」
「曾瑩，這是我的電影，如果我在拍攝過程中因為遇到一些問題要調整劇本還他媽要那個劇本審核委員會來通過，那你乾脆跟姚遠風說，以後別他媽找我導演電影。」文冰有些惱火地懟道。
曾瑩愣住了。
文冰以前也跟她急過，但是從來沒有這麼粗魯過。
曾瑩有那麼一瞬間，都懵了，不知所措。
「文導，咱們有什麼話好好說，你別著急，我也是按照公司的流程辦事。」
「你是製片人，你不是工具人。」文冰說，「我們拍的是電影，不是製作流水線上的玩具，任何拍攝都有突髮狀況，有需要根據突髮狀況進行現場修改的地方，劇本審核委員會審核的是預算、市場，這些我就不說了，但要是我連這點現場修改細節的權力都沒有，這部電影你們趁早換個導演來導，我幹不了這活！」
他手一擺，氣沖沖地走了。
周圍有人好奇地望過來，想知道文冰跟曾瑩又怎麼了。
這兩個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大家也都習慣了。
大家更好奇的是，這兩個人每天都在為什麼而吵。
曾瑩神色有點難堪。
這也實屬正常。
文冰當著片場這麼多工作人員的面跟她發飆，她這個製片人的面子往哪裡放。
曾瑩拿起手機就出去了。
「姚總，文導的脾氣也忒大了，剛才又把我懟了一頓，我真的完全按照您的指示，沒有跟他吵架，也沒有跟他發脾氣。」
曾瑩在電話里為自己說話。
「可是，咱們也不能這麼下去吧？他又不是我們請回來供在家裡的大爺。」
姚遠風笑呵呵地問：「又怎麼了？他又做什麼事情了？」
「他說要改劇本，我就說改劇本可以，但是修改後的部分要提交給公司的劇本審核委員會審核，他馬上就炸了，說什麼他連這點權力都沒有，乾脆換個導演算了。」曾瑩嘆了口氣，「說真的，我在咱們公司做製片人都這麼多年了，合作過多少導演啊，大家在這種大問題上都能好聲好氣地說話，合作嘛，有爭執很正常，可是別動不動就說要撂挑子的話啊，這不是威脅人嘛，跟小孩子一樣。」
「藝術家嘛，都是這脾氣，你得哄著點。」
「唉喲，姚總，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忍著哄著讓著他了。」曾瑩說，「說實話，當初你讓我來管這個項目，我就不樂意，人家名聲鵲起的大導演，又是跟周雲這位大明星再度合作，兩個人關係這麼多，他們兩個一聯合，我還怎麼管理這個劇組啊？但是你信任我，我怎麼也不能對不起這份信任，硬著頭皮、頂著壓力接下來了，無論發生什麼問題，我都有不怕難的精神，可我最怕就是動不動撂挑子說不幹的，這樣一來，我還真不敢說話了，我怕因為我害得這位大導演不幹了，這事傳出去，跟我多壓榨這位新秀導演似的。」
「曾瑩啊，我知道你難，也知道你不容易，但是我是真的看好你，多少人想要做文冰的電影項目啊，你看看他前面兩部電影，一個幾百萬成本的文藝片，拿了好幾億的票房，還遠銷海外，其他版權零零散散的加起來都有上億了，更別說《一山二虎》，多好的票房，誰都看得出來，《女殺手》的票房一定不會差，你願意把這個項目管理的經驗和成績送給別人嗎？多少人來主動跟我爭取，我都沒有給他們，專門留給了你，因為我知道你可以，而且我對你寄予厚望，文冰是我們新盾接下來最重要的合作導演之一，如果你不能把他搞定，我以後怎麼相信你可以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呢？」
姚遠風話里的暗示讓曾瑩精神忽然備受鼓舞。
她兢兢業業地工作，努力幹活，不就是為了再上一個台階嗎？
姚遠風在電話里透露出來的這個意思，正是曾瑩想要聽到的，想要得到的。
「行，姚總，你既然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要是再抱怨也太不識趣了，你放心，不管怎麼樣，這部電影我一定把它給你順順利利地拍完殺青了。」曾瑩說完，話鋒一轉，「只不過，我也得需要更大的許可權啊，就像根據現場拍攝修改劇本這點許可權，只要沒有動主線，沒有影響整體的基調，我希望你能授權給我修改劇本的許可權，否則，文冰和周雲他們又怎麼會信服我這個製片人呢？」
姚遠風笑了一下，「原來你這個電話的目的在這呢？」
曾瑩笑了起來，說：「就知道什麼都瞞不過姚總，但姚總，你放心，我在新盾工作這麼多年了，什麼是紅線，什麼是底線，我心裡有數，我是新盾的員工，我為了我的工資也會對你負責的。」
「行，那就按照你說的，我授予你這樣的許可權，但既然我授予給你了，你可就要用好了。」
「放心吧，姚總。」曾瑩得到授權，志得意滿，「絕對搞定。」
掛了電話。
曾瑩回到片場，看到文冰已經在跟人討論工作了。
她當著眾人的面走過去，表情淡然，彷彿壓根沒有把剛才的爭吵放在心上。
她說：「文導，借一步說話？」
文冰看了她一眼，點頭，讓其他人先去幹活了。
「還有什麼指示嗎？」他問。
曾瑩坦然地說：「我剛才跟姚總打了電話，雖然你對我的態度很惡劣，但是你說的話我覺得不無道理，所以，作為製片人，我心裡雖然對你有脾氣，可我還是幫你爭取到了劇本的修改權，文導，我知道我們兩個人在工作方式、作風上都有很大的不同，你是藝術家，而我只是做管理工作的，天然有衝突，但是我們兩個人是合作夥伴，我希望以後無論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心平氣和地跟我溝通，好嗎？」
文冰沉默片刻，微微一哂笑。
「行啊。」
他看了曾瑩一眼。
那一眼中彷彿看穿了曾瑩的念頭，又彷彿什麼都沒有看穿。
曾瑩一瞬間有點被看透的不舒服，但因為文冰什麼都沒有說，她也什麼都沒有說。
這件事暫時達成了和解。
這個時候，周雲也回來了。
她來到文冰面前，說：「導演，我調整好了。」
文冰點頭，讓副導演去叫鄒凱。
鄒凱跟蔣婧涵一起回來的。
鄒凱笑容燦爛地把一杯冰美式遞給文冰。
「導演，可以拍了？」
文冰點頭。
他說：「要不，再走一遍戲？」
周雲說：「導演，我們直接來吧。」
「直接來？」文冰一愣。
他望向鄒凱：「可以嗎？」
鄒凱收起臉上燦爛的笑容，說：「沒問題，來吧。」
於是，清場，現場禁音。
所有部門準備好。
文冰喊了一聲開拍。
周雲打開門走了進來。
她進門第一時間掃視了一圈屋子裡的情況。
鄒凱就跟在她的身後。
「這是我自己的安全屋，除了我，以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現在你知道了。」鄒凱說。
周雲沒有接話，走到窗戶邊上，檢查了一下窗外，確認安全，合上了百葉窗。
光線瞬間暗了許多。
她站在窗戶旁邊，回頭看著鄒凱，面無表情。
「你剛才怎麼會出現？」
「聽說了關於你的懸賞令，我猜你需要幫助。」鄒凱聳聳肩膀，露出一副他只是隨手幫個忙而已的無所謂表情，然後走向廚台，打開上方的柜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碩大的帆布包。
他把帆布包放到廚台上，抬起眼皮，看向周雲，笑了笑，說：「來看看，這些老傢伙，你還熟不熟悉？」
周雲仍然保持著戒備的姿勢，慢慢走了過去。
但她目光落在帆布包裡面的裝備上時，一直以冷漠示人的目光稍微柔軟了一寸。
因為這都是她以前用過的裝備。
「你怎麼會有這些？」
鄒凱說：「跟你分開以後，我一直留著這些。」
「為什麼不處理掉？」
「我一直覺得，它們還有再派上用場的一天，總有一天，我們會再重逢。」
鄒凱從廚台那邊繞過來，一直走到周雲近前。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周雲的身上，注意著她臉上的每一寸變化。
周雲看似仍然面無表情，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她的眼神已經有些被侵入般的顫巍了。
「現在來看，我的預感沒有錯。」
鄒凱忽然往前一步，兩隻手架在了周雲的腰際兩側，距離周雲的腰側不到一指的距離。
某種情愫陡然飆升。
周雲沉默地注視著他，眼睛裡卻呈現出彷彿來自深海中的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