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7章 現場修改
周雲好奇是美國哪家公司想要徐彩琴來負責亞洲區的購片業務。
只是姜辛和徐彩琴都沒有說，她也不好問。
「《陳因》沒有美國那邊的平台來買版權嗎？」徐彩琴忽然問。
姜辛說：「有人來聯繫過，但是出的價錢太低，我給拒絕了。」
《陳因》這種懸疑題材的劇，因為其題材在全世界各地都同行，所以一般都不愁賣——尤其是像《陳因》這樣，導演是著名導演，主演是著名演員——而且，周雲現在在美國也不是一個查無此人的新人了。
姜辛當然是不肯賤賣的。
晚上，周雲回酒店，宋遲會在這裡陪她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再離開。
入睡前，周雲還在想一些事情，許久沒有入睡。
宋遲卻入夢入得快，很快就睡了過去。
周雲回過神來時，宋遲已經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地下床去洗手間，準備上完洗手間回來就睡覺了。
……
「嘔——」
喻楚又嘔了。
她一隻手撐在隔間的牆板上，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領口，乾嘔了好半天，只吐出來一些酸水。
懷孕的反應比她想像中要大，這讓她在工作的現場頻繁離開。
喻楚內心充滿了抱歉。
雖然很多人什麼都沒有說，但是他們的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表情，看向她的目光也彷彿在說這個女藝人怎麼這麼麻煩？
因為喻楚總是要上洗手間，這個預計兩個小時就可以完成的拍攝，硬是拖成了四個半小時。
收工的時候，都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時間了。」喻楚跟大家鞠躬。
現場導演還說了一句「沒事」。
但喻楚可以明顯感覺到其他人臉上的不滿。
下班時間被推遲，換誰誰不滿。
喻楚感到抱歉，可抱歉也無濟於事，生理反應不會因為個人的情緒而轉移。
她去洗手間，走到門口，卻聽到裡面傳來兩個人的聲音。
「喻楚她今天上廁所上得那麼頻繁，是怎麼了？身體出問題了嗎？」
「不知道，感覺像是身體出問題了，要不然……天哪，不會是懷孕了吧？」
「懷孕？」
「對了，你還記記得瑩瑩嗎？她懷孕的時候，不就是總喜歡去廁所嗎？」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我靠，喻楚她現在男朋友是誰？」
「沒有吧？她跟尹舟分手以後，就沒有聽說過她還跟別人談戀愛了啊。」
「不會是尹舟的吧？」
「他們都分手多久了，怎麼可能會是尹舟的，你也是搞笑，可能是偷偷又跟誰談了個戀愛，不小心懷上了？」
「誰知道呢？唉，反正這些明星們的生活一個比一個亂，不做這一行，根本不懂我們有多幻滅，看著鏡頭前面那一個個完美的人，一離開鏡頭就整個垮掉，我都不敢相信這些顏值高的人了。」
「不至於，不至於，別因為他們壞了我們看帥哥的心情。」
……
喻楚聽到廁所裡面這兩個女生說的話，心裏面很不是滋味，甚至有點惱火和難堪。
但是她又無法說些什麼，畢竟人家猜測的內容也是真的。
她還有些心慌。
這件事她還沒有對外公開，但是今天已經有人猜到了，萬一這個消息在外面傳開來，那可怎麼辦？
喻楚憂心忡忡地皺起眉。
她回去以後，立刻去找周覽商量這件事。
周覽問：「伱和尹舟打算公開嗎？」
「他已經不打算做這一行了，即使公開也不過是被岳海給再次封殺而已，對他來說沒有實質影響。」喻楚說，「他說隨我，但是我還沒有想好。」
「那你們打算結婚嗎？」周覽又問。
喻楚說：「他說想要跟我結婚。」
「不是他說，是你，你有沒有這個打算？」周覽問。
喻楚卻有些猶疑。
「我怕他是因為我懷了這個孩子才想要跟我結婚。」
「喻楚，你清醒一點，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孩子，你們兩個人也不用面臨這個問題。」周覽說，「現在不是你去考慮他的心情和態度的時候，現在你先要考慮的是自己，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如果你跟他結婚，你願不願意？」
喻楚點頭，「願意。」
「好，那就得了。」周覽說，「我肯定還是希望你可以公布婚訊，這樣你生孩子的事情就不用對外隱瞞了。」
「嗯。」
「但是我要提前跟你說一件事，這一行有很多女演員為什麼不公開戀情、不公開婚訊，是因為大家都怕自己結了婚、生了小孩，就會被這個市場淘汰，這也是現實，當你做母親了，製片方就不太會考慮你去演一個少女了，尤其是偶像劇、談戀愛的戲，基本上都跟你絕緣了。」
喻楚抿嘴。
「但你又還沒有到不演這些題材的年紀，你很年輕，這意味著你後面拍的戲會受到很大的限制。」周覽說，「除非有一天，你能夠紅到周雲和寧姚這個地步，那你才能夠真正擺脫這些生活性相對你戲路的影響。」
喻楚深吸一口氣，說：「覽姐，你也說過，我們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負責，不是嗎？我決定要生下這個孩子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了要付出一定的代價的準備了。」
周覽點頭：「你能夠有這樣的想法是最好的，這樣子我也不用再跟你多說了，我這邊會給你調整你接下來的工作計畫，你現在就全力以赴地準備後面要拍的那部戲，除此之外，我會幫你減少一些工作的，好好休息。」
喻楚點頭，又說：「但是，覽姐，別讓我一直休息，我在能夠賺錢的時候，還是想要多賺一點錢，以後要用錢的地方很多。」
「我知道。」周覽握住喻楚的手，「你是我挖過來的，就算你要做媽媽了，但是我還是指望著你以後更進一步，成為一個厲害的演員，所以，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放棄掉這個職業，知道嗎？我常跟我其他的藝人說一句話，我們不爭朝夕，爭的是細水長流，等你公開婚訊和懷孕的消息以後，你面臨的環境肯定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可能來找你的工作會減少一半，甚至更多，但是不要灰心，也不會沮喪，知道嗎？這樣的狀況持續一年，兩年，都有可能，但是這樣的階段總會過去，靠著我們的努力，我們肯定可以走得更高，更遠。」
喻楚明白周覽這是在提前給自己打預防針。
懷孕和生小孩對一個女人來說，註定是喜憂參半。
沒有哪個女人的工作可以不受這件事的影響。
而女演員在這方面同樣如此……唯一幸運的是，演員這個行業不可能因為女演員會懷孕，所以就把更多的機會給男演員。
這是一個需要女性的行業。
喻楚未來將受到很多的偏見，以她二十來歲的年紀去做母親，她不再可能去演一部偶像劇，或者是古偶，或者是仙俠，那些單純的、美麗的少女角色從此跟她無緣。
但是，喻楚相信她能夠咬牙等到一條新的路。
……
《陳因》正式開拍，劇組沒有發布任何新聞稿，低調開機。
周雲在這部劇中飾演一個女大學生。
她本身年紀小，飾演一個女大學生完全沒問題。
只不過第一場戲開拍之前，片場忽然來了一個外國人。
周雲之前都沒有在劇組見過他。
「他是誰啊？」
周雲問劇組的人。
「不知道，陳製片親自領進來的。」
周雲穿著拖鞋坐在椅子上，看了那個男人好幾眼，也就不看了。
她已經換上了等會兒拍戲要穿的衣服。
非常普通的衛衣和棉褲，一張瘦削的臉彷彿巴掌大，面無血色。
等會兒要拍的這場戲，她生重病，但是卻跟她媽發聲了激烈的衝突。
周雲開始讓自己進入狀態。
過了一會兒，江玉珍也做好妝發過來了。
她的椅子就在周雲旁邊擺著。
她坐下以後，看了周雲一眼，沒有跟她打招呼。
周雲也沒有跟她打招呼。
這種由兩個人刻意營造出來的一種對峙感恰好是等會兒要拍攝的那場戲所需要的。
周雲習慣性地在正式開拍之前讓自己進入狀態，在腦海中模擬等會兒要怎麼演。
這個時候，姜辛忽然過來了。
他拍拍手，打斷了周雲的準備狀態，問：「在琢磨什麼呢？」
周雲睜開眼睛，喊了一聲導演。
姜辛直接拉了一把椅子過來，在周雲和江玉珍兩個人面前坐下來。
「玉珍，小雲，我跟你們倆再聊聊。」
周雲和江玉珍立即全神貫注地看著姜辛，等姜辛說話。
姜辛說：「是這樣啊，你們兩個人都是會演戲的演員，等會兒要拍的戲呢，又都是你們兩個人的拿手戲，你們兩個人都是非常善於拍對手戲和情緒張力特別大的戲的演員，但我呢，希望你們兩個人能夠別太墨守陳規地演，你們倆要按照平時那種演法演呢，絕對不會出錯，但這樣就太乏味了，咱們來點不一樣的。」
周雲頓時一愣，有點不能理解姜辛導演的想法。
之前排練的時候，姜辛導演從來沒有這麼講過，怎麼今天要正式開拍了，姜辛導演突然要她們改變演法了？
臨時突擊嗎？
江玉珍果然皺起眉，問：「導演，那這讓我們怎麼演啊？」
姜辛說：「換一種方式演的意思呢，就是把你們剛才對這一場戲的設計，全部拋掉。」
江玉珍：「啊？」
姜辛說：「等會兒是拍你們兩個人吵架的戲，對吧？小雲呢，是因為重病，坐在床上，玉珍呢，你是因為自己牌桌上輸了錢，所以特別不爽，拿女兒撒氣，這場戲完全是建立在母女之間的對峙關係上的，但這特別的生活化，就關係不好的母女關係，基本上都是這樣的，隨便挑一場類似的戲，都是這麼個演法，是不是？」
江玉珍沉著臉沒接話。
但其實這就是默認了。
「我剛才一琢磨啊，我們其實還可以在這個母女關係上再繼續挖一挖。」姜辛說，「咱們這個本身就是一個懸疑劇，而陳因這個角色呢，我們都知道她是一個極其沒有安全感的人，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跟她的家庭，也就是她父母有關，她父親早死了，對她產生重要影響的就是玉珍你演的這個母親，如果這個母親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片面化的不好的母親，她怎麼會造成陳因心底那麼深的黑洞呢？我總覺得這之間還少了點什麼，所以我就一直在琢磨這個事，剛才我琢磨了點意思出來，如果玉珍你演的這個母親心裡頭其實一直責怪是因為這個女兒的存在，所以才耽誤你後半生的幸福，你對你的女兒有一種病態的憎恨和厭惡，那劇本裡面所有的衝突，是不是就有了更深一層的矛盾點？」
江玉珍的眉頭瞬間擰起來。
「導演，這不合常理啊。」她立即說，「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憎恨自己的孩子，就因為她的存在耽誤了我後半生的幸福？因為她我不能二婚？這太奇怪了。」
「我們假設這麼一個情境啊，你想想，你丈夫死了，後來你又有了另一個想要在一起的人，你跟這個人相愛，他也讓你從喪父的痛苦中走出來，重新得到幸福，但這個人卻因為陳因的存在，所以不願意跟你繼續在一起了，他覺得陳因是個累贅，他讓你要麼跟著他走，要麼就分手，你是母親，你根本不可能放棄自己的孩子，你理所當然地選擇地痛苦分手，但那個人離開以後，你時時刻刻都在重新回顧自己做的選擇是不是對的，因為你真的很愛那個男人，你放不下。但你的女兒需要你照顧，你只能強迫自己忘掉這件事，而且陳因體弱多病，你不得不犧牲很多去照顧她，一個單親母親要養大一個孩子，中間要付出多少辛苦？隨著你的女兒越來越大，她又是個沉默寡言、偏執的性格，越來越抵觸你對她的掌控，你這個時候心裏面出現了挫敗、惱火，甚至覺得自己的付出被辜負，你越愛你的女兒，你就越被她激怒，這個時候，當初為她而放棄的幸福的痛苦也爆發出來，所以你對陳因的態度變得複雜，甚至有點厭惡，當然，不是那種徹底的、發自內心的厭惡……」
周雲坐在一旁聽姜辛給江玉珍講他的思考，這些內容也進入她的腦海中，進入了這段已經構建起來的角色關係。
更加豐富。
周雲腦海中幻想出江玉珍飾演的母親形象的變化，忽然有些興奮。
姜辛的調整讓她想像中的江玉珍的形象變得更加鮮明——不再僅僅只是一個脾氣暴躁、品德上有些缺陷、實際上隨處可見的母親形象，在這之中，還多了一種複雜的、愛中有恨、甚至還有嫉妒的關係。
江玉珍深深地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演你的戲，絕對輕鬆不了。」她嘆完這口氣，說：「我知道了，給我點時間消化，等會兒直接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