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初陽：2
因為答應了要錄製柳源的新節目《花花萬物》，周雲提前結束了自己的假期，回到了上海。
鄭小句和曹軍兩個人也因此提前結束了假期。
「不好意思啊，答應你們的假期，縮水了幾天。」周雲見面就跟他們說。
鄭小句卻一臉高興，說：「我的小姐妹已經很羨慕我啦，她們都沒有放假呢。」
周雲問：「放假去哪了？」
「回家了一趟。」鄭小句說，「小雲姐，我給你帶了很多我們家自己種的桃子，還有蘋果！」
周雲說：「沒有很多吧？要不然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鄭小句說：「我還給姐夫也帶了一份呢，好難搬，幸好有曹哥幫我弄回來。」
這次放假顯然讓鄭小句很開心，整個人回來以後都眉飛色舞的。
周雲說：「謝謝，辛苦了。」
周覽忽然出現在鄭小句身後，抬手就往鄭小句後腦勺上敲了一下，「我的呢？」
鄭小句非常狗腿地抱住周覽的胳膊，說：「記著呢，記著呢，當然少不了我親愛的覽姐的。」
周雲嘖嘖兩聲，說：「太狗腿了。」
鄭小句吐吐舌頭。
周覽走到周雲身邊，拍拍手，說：「好了，說正事，小雲，明天你要錄《花花萬物》，這檔節目主要是作為嘉賓去幫節目組提前尋找的一些素人嘉賓賣出一些他們不想要的東西。我已經跟節目製作人溝通過，他們不會在節目中提任何跟宋遲有關的話題，不僅僅是柳源，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不過製作人也提出來，他們希望能夠到你住的地方拍攝一段素材，最好是你也可以提供一到兩個物品進行售賣。」
周雲想了想，點頭，說：「沒問題。」
周覽說：「Ok，那就沒問題了，哦，對了，明天的錄製是全程跟拍，你記得錄製過程中看手機的時候避開一些鏡頭。」
周雲點頭，「沒問題。」
這天晚上，周雲一個人睡在床上，大概是已經習慣了過去每一天晚上都有宋遲睡在身邊，她忽然有些不習慣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雲起床，換跑鞋，下樓跑步。
洗澡，換衣服。
九點，節目攝製組的人準時出現，敲門。
柳源為首。
周雲已經換上了居家服，一張素麵朝天但依然清麗動人的臉。
她熱情地擁抱了柳源，說：「好久不見。」
柳源笑著說：「終於可以當面祝賀你了，親愛的，太棒了，等《日子》什麼時候上映，我一定要第一時間去買票看這部電影，好好欣賞你的表演。」
周云：「謝謝！如果有首映，我給您送票。」
「那好，正好看兩次。」柳源說。
周雲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鞋套。
「喝咖啡還是茶？」周雲問。
柳源說：「我沒事，我帶了一杯咖啡，早上出門就備好了，沒有咖啡真打不起精神來。」
周雲笑著說：「柳源大哥你多運動，不能只靠咖啡提神啊。」
柳源是第一次來欣賞周雲的住處。
「我這個人最不喜歡運動了，晚上喝酒，早上喝咖啡，這對我來說就是神仙日子。」
周雲聽了，哈哈大笑。
「這是你租的房子嗎？」柳源問。
周雲搖頭，說：「公司提供的公寓，之前我住的地方被人發現了，所以就搬了過來，因為離公司比較近，這棟樓里住的又差不多都是公司里的人，比較安全，我就一直住在這裡了。」
柳源說：「我聽說你特別喜歡看書，尤其是推理小說，這是我托一個朋友拿到的，宮部美雪的簽名本《火車》。」
他從手袋裡拿出一本書。
周雲驚喜地尖叫一聲，「哇塞！真的假的？宮部美雪？」
她拿到手中，又一次發出驚呼聲。
「這也太棒了！」
柳源看到周雲這麼興奮，也很高興。
送禮物最喜歡的就是收到禮物的人喜歡這份禮物。
「我身邊愛讀推理小說的女孩子不多，所以就送給你了。」柳源說，「希望你喜歡。」
「喜歡喜歡喜歡！超級喜歡！」周雲激動地說，「天吶，柳源大哥，這讓我下次送你什麼呀？太驚喜了！」
柳源：「沒事，你送什麼我都喜歡。」
……
這一部分錄製結束以後，周雲和柳源身上的收音關掉。
柳源和周雲坐車出發前往今天的錄製地點。
路上，周雲好奇地問：「柳源大哥，你為什麼會先要錄這麼一檔節目？」
這種題材的節目市面上從來沒有出現過，而且也不是那麼「有趣」。
嚴格來說，如果這檔節目不是柳源主持，能不能夠找到贊助品牌都是一個問題。
而如果不是因為柳源，這檔節目的邀請都不會被周覽送到周雲面前。
原因很簡單，火不了。
即使周雲來錄這檔節目了，周雲也還是覺得這檔節目不會火。準確地說，她都不知道這檔節目的意義在哪裡。
找到不想要的東西，把它賣出去。
斷舍離？
柳源笑了笑，說：「其實我是被這檔節目的策劃給打動了，他們給我策劃案的時候，我看到了他們之前挑選的幾個素人嘉賓，其中有一個姑娘，她曾經有一個男朋友，同居了大概半年，這半年她被她男朋友暴力過好幾次，好不容易分了手，擺脫了陰影，她想要把這些有共同回憶的東西都賣掉，因為她不想再想起那段過去。還有一個老婆婆，她在兩個月前遭遇了人生的不幸，她的兒子一家因為一個意外的車禍去世了，政府這邊擔心她一個人生活沒有保障，要送她去養老院，她只能夠帶少部分東西過去，大部分的東西只能夠賣掉。我接觸了很多這樣的故事，就覺得做這樣一檔節目其實很有意義，把東西賣掉這個行為本身很簡單，可是每一個行為的背後都有不同的故事，我覺得這些故事值得分享給更多人知道。」
周雲一下子就明白了柳源的用意。
「竟然是這樣。」
柳源點頭，說：「一開始沒有想到？」
周雲說：「沒有想到，我以為就是一個講斷舍離的故事。」
柳源笑了笑，說：「從這檔節目的名字上來說，確實有點像，花花萬物。」
「那為什麼會用這樣一個名字？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怎麼說，比較紙醉金迷的感覺。」周雲說。
柳源說：「因為我不太希望這個節目給人一種過於沉重的感覺，我只是想要分享一些不同的人生截面而已。」
周云：「我錄製的是第一期嗎？」
柳源搖頭，說：「你是第二期，之前已經錄過一期了。」
周雲說：「幸好這個節目遇到了你，實話實說，如果不是因為知道這檔節目是你主持，我看到這個節目的名字和簡介是不會來參加的，果然，還是可以相信你的眼光。」
柳源笑，說：「第一期錄製的嘉賓我請了梁源普梁先生，他跟你說了一樣的話。」
「梁先生？」周雲驚訝地問，「他也來錄節目了嗎？啊，早知道我就申請跟他一起錄了。」
柳源說：「沒事，下次我介紹你們認識。」
柳源從事主持行業很多年，跟圈內幾乎所有人都認識，這是他的職業屬性帶給他的便利。
周雲笑著說謝謝。
到了地方，兩個人重新開麥，便不再聊這些私下的話題。
今天節目錄製的素人嘉賓是一個中年離婚的男人。
一年前，他因為工作的意外失去了左手，變成殘疾，半年前，他的妻子離開了他，留下一個兒子。
因為在大城市生活成本太高，這個男人決定帶著自己的兒子回家鄉，在離開前，有很多東西需要處理，如果能賣掉的話，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這個男人叫鍾致暉。
柳源提前跟周雲解釋了一下這個人的背景。
周雲聽完，動了惻隱之心。
「他前妻為什麼會離開他？」周雲小聲問，「因為……他出了那個意外嗎？」
她都不好意思提殘疾兩個字。
柳源說：「不知道，我也沒有讓他們去打聽，沒關係，重點不是他的妻子為什麼離開他，我不希望觀眾的重點放到這個上面。」
周雲點點頭。
柳源和周雲一起上樓，來到了鍾致暉的家門口。
從地段和房子所在的小區來看，這一家人的生活質量不算差。
能夠在上海，在這個地段擁有一套一百六十平米的房子，屬於打拚得很不錯的家庭了。
周雲站在門口的這一刻，忽然有點緊張。
「小雲，你緊張了嗎？」柳源非常敏銳地發現了周雲的變化。
周雲深吸一口氣，點頭，說：「有一點。」
她其實很怕面對一個生活不幸的人。他人的不幸會讓她有一種愧疚和負罪感。
柳源拍拍周雲的肩膀，說：「沒事，鍾先生是一個性格非常樂觀的人，節目組的小夥伴跟他提前溝通過很多次了，他們都說鍾先生非常有意思。」
周雲聽到柳源這樣說，鬆了口氣，不那麼緊張了。
「叮咚。」柳源按響了門鈴。
過了一會兒，門裡傳來一個童稚的聲音：「是誰呀？」
是個男孩。
應該就是鍾致暉的兒子。
柳源笑著說：「我是柳源，你是小貝嗎？」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小男孩驚訝地問。
這時，門裡傳來一個成熟男人的聲音。
「小貝，你在跟誰說話呢？來客人了嗎？」
「爸爸，有人按門鈴呢。」
門打開了。
周雲有些吃驚。
門裡面的這張臉竟然很英俊。
他有些胡茬，不過一點也不影響他五官的俊朗。
「柳老師，是你們啊，你們來了。」鍾致暉打開門，讓到一邊，說：「歡迎，請進，我還以為你們還要一會兒才到呢，不好意思，家裡正在收拾，有點亂。」
屋子裡確實有點亂，地板上堆著大大小小的打包盒。
柳源問：「鍾先生打算什麼時候搬家？」
鍾致暉說：「後天。」
「這麼快？」周雲驚訝了一聲。
鍾致暉笑了笑，說：「我在我老家那邊找了一份新工作，下周一入職，所以得提前兩天過去安頓下來。」
「那邊的房子找好了嗎？」柳源問。
「嗯，以前就在老家買了一套房子，比較方便，回去之後，我爸媽也能幫我帶一下小貝。」鍾致暉說。
周雲忍不住不去看鐘致暉那條空蕩蕩的衣袖。
沒有辦法，她只好強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去跟小貝打招呼。
「你好啊，小貝，我是周雲。」她蹲下來，伸出手，跟這個遺傳了他父親英俊相貌的小男孩打招呼，「你幾歲了？」
「八歲。」小貝眨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有些羞澀地看著周雲，「阿姨好漂亮。」
「小小年紀就這麼嘴甜，是不是很多女孩子都喜歡你呢？」周雲調侃。
小貝害羞，不說話。
鍾致暉給兩人倒了茶。
周雲特別不好意思讓一個只有一條手臂的人給自己端茶，連忙說：「我自己來吧，鍾先生。」
鍾致暉說：「沒事，這點小事還是可以做的。」
他臉上的微笑讓周雲覺得自己說錯了話。
不應該擺出這副小心翼翼的態度。
周雲感到抱歉，有點局促不安。
小貝忽然走過來，住到坐到她身邊，說：「阿姨，你們是媽媽的朋友嗎？」
「嗯？」周雲一愣。
這個時候，鍾致暉喊了一聲「小貝」，「爸爸平時是怎麼跟你說的？媽媽去國外工作了，叔叔阿姨是爸爸的朋友。」
小貝失望地喔了一聲，沮喪地低下頭。
周雲從鍾致暉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絲拜託和請求之意。
周雲明白了過來，鍾致暉並沒有告訴小貝，他的妻子已經離開他的事實。
「怎麼了？阿姨是你爸爸的朋友，你就不歡迎我了啊？」周雲問。
小貝搖頭，說：「沒有，我就是有點想媽媽了。」
小男孩的眼眶微微紅了。
周雲將他抱入自己懷中，說：「阿姨也是呢，阿姨也很久沒有見到媽媽了，特別想他，難怪阿姨一見到你就覺得特別親切，我們可以做好朋友，原來我們都很想自己的媽媽。」
小貝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
「走吧，帶阿姨去看看你的房間，有沒有什麼帶不走的，需要阿姨幫你賣掉，你就跟阿姨說。」周雲說。
小貝有些興奮地抬起頭，主動牽住周雲的手，說：「我都整理好了。」
周雲對柳源和鍾致暉說：「那我就跟小貝去他的房間了。」
柳源點點頭，笑著說：「去吧。」
周雲的跟拍跟了進去。
小貝好奇地打量了攝影師一眼，似乎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問。
應該是他爸爸提前跟他交代過了。
周雲坐在小貝的房間里，聽他介紹了每一個他捨不得的、要賣掉的物品。
「其實我都想帶走，可是爸爸說，我只能夠帶三個玩具。」小貝癟著嘴說，「所以，我只能把這些給賣掉了，要是可以送給朋友就好了，可是我知道爸爸現在沒有工作，如果能夠賺到錢、幫到爸爸，也很好。」
周雲聽到小貝懂事的話，覺得有些心酸。
她摸摸小貝的腦袋，說：「沒事，我們把這些玩具賣掉以後，你以後還會擁有更多的玩具的。」
小貝嗯了一聲，興緻卻不是很高。
也許孩子已經意識到，他以後可能沒有辦法想買什麼玩具都可以買了。
「可不可以告訴阿姨，你留下了哪三個玩具？」周雲問。
小貝寶貝似的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箱子，打開，說：「這三個，一個是爸爸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一個是媽媽送給我的生日禮物，還有這個——這個奧特曼，這是美美送給我的。」
周雲好奇地問：「美美是誰？」
小貝眼睛亮晶晶的，說：「是我的同學，我最好的朋友。」
他忽然又失落了下去，說：「可是以後我就很難再見到她了。」
他以後不會再在上海讀書，要跟他爸爸回到老家去，自然不能再跟美美做同學。
周雲拍拍小貝的腦袋，說：「小貝，即使你們不能做同學了，也還是好朋友啊，不能經常見面，但是可以經常打電話，互相寫信，不是嗎？」
小貝點點頭。
「而且，你還可以交到很多新朋友，以後你可以把你的新朋友介紹給美美認識。」周雲說。
小貝沒有說話。
周雲忽然在想，她說的這些話，小貝會相信嗎？
……
節目組在一個人流量比較大的地方搭建一個售賣台。
周雲和柳源兩個人發揮自己的明星效應，吸引大家來購買這些東西。
大約半個小時，這些東西就都賣完了。
並不意外。
按照節目的流程，晚上，柳源和周雲要邀請鍾致暉和小貝一起吃個晚飯，同時把賣出去所得的錢交給他們。
他們收拾了東西，回鍾致暉的家。
剛走到門口，周雲就聽到屋子裡面傳來一陣撕心裂分的哭聲，是小貝的哭聲。
「爸爸，爸爸——」
這是出了什麼事？
周雲立即變了臉色，趕緊去敲門，「小貝？小貝？我是周雲阿姨，怎麼了？」
小貝一邊哭一邊跑過來開門，打開門之後，周雲看到的是小貝一張哭得通紅的臉。
「小貝，怎麼了？」
「爸爸他暈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