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之後，負責對外業務和翻譯的鄢錦玉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進來。
汽車剛剛發動，司機女士就滔滔不絕的開始說起話來，眉飛色舞，興緻高昂。
惟一一點小小的遺憾就是楊若謙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
等司機女士說完之後，楊若謙才朝鄢錦玉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終於找到工作機會的鄢錦玉工作熱情空前高漲：「楊總，她剛剛在介紹我們等會要入住的酒店。」
「她說我們這家酒店坐落於羅馬的心臟地帶，在我們預定的套房可以很清晰的觀賞到聖彼得大教堂風景。」
「三天之後給我們的安排是豪華旅遊火車，從羅馬一路到威尼斯。火車一路上能欣賞美景，享受美食，還有專屬休息房間。」
「嗯，她剛剛問我們來這裡是旅遊的嗎？楊總您直接說就可以了，我這邊能記住您說的話。」
楊若謙回答道：「我們來這裡是參加水城電影節的。」
司機女士看上去十分自豪：「那是三大電影節之一，含金量非常高，很多外國遊客都會來參觀。」
楊若謙暗自在心中誇獎著鄢錦玉接地氣的翻譯，輕輕搖了下頭：「我們不是參觀，是參選。」
等翻譯原封不動的過去，司機女士驚訝的瞪大的雙眼：「您說什麼？參選？你們拍攝的電影得獎了嗎？！」
也不怪她驚訝——這個獎項一般是很難給到東方文化的。
「沒錯。」
「你們真的很厲害！請問您是這部電影的男主演嗎？」
楊若謙輕輕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投資人……」
「那您旁邊那位是這部電影的女主演嗎？」
「也不是，這位是我的夫人。」
「你們真的很好看！不拍一次電影會有很多遺憾吧？」
「還真沒有……」
由衷的誇獎之後，司機女士又開始滔滔不絕的開始講起了沿途的景色，以及他們自己的文化。
鄢錦玉孜孜不倦的做著翻譯：「這裡是……」
「我們左手邊這棟建築是……」
「……」
「到了那邊之後，他們公司的專人專車也會時刻待命。」
「如果不知道吃什麼美食，也可以跟他們諮詢。」
這座城市歷史久遠，吃喝玩樂項目豐富，確實是個大手筆消費的好地方。
而且以往楊若謙為了追求高消費，就算是吃西餐，也是專挑貴的來吃，很多東西其實是沒有品嘗到的。
倒是可以趁機嘗一下。
反正這個季度虧損的事實已經是板上釘釘，也不必過分追求在這種地方花錢。
好不容易出來一次，體驗體驗異國他鄉的風土人情也是不錯的。
說著，車隊已經抵達了酒店。
剛一下車，楊若謙後面的齊慕忽然拉開車門，抱著筆記本電腦朝這邊走了過來。
「楊總，剛剛和那邊聯繫過了，他們說願意和我們談一談。」齊慕看了一眼常芷晴，與兩人保持著一個合適的距離，「要不我先不幫你把房間入住手續什麼的先辦好？」
作為行政秘書助理，這些事情也是她應該做的。
楊若謙點了下頭，轉身對常芷晴說道：「那你先上去休息，我等會就來。」
「我跟你一起唄，有些東西我也聽一下。」
「也行……」
十多分鐘後，所有人入住手續辦好，三人才在大堂里找到了一張桌子坐下。
「楊總，現在具體會談成什麼樣我們也不知道，不過國外公司有些制度和國內是不一樣的，我具體跟您說說。」齊慕坐在兩人對面，神色嚴肅。
公司制度不一樣？
楊若謙有些好奇的點了點頭，詢問道：「具體是哪些方面不一樣？」
「主要是管理層、董事會和股東這三者之間職權方面的不同。」秘書小姐做過功課，此時說起來沒有絲毫生澀，「這些公司架構在國內國外公司都有，但具體到細節上面，其實區別就很大。」
「首先是管理層，您也很熟悉，畢竟您就是公司的CEO……主要負責絕大多數公司的日常決策，比如市場剖析，產品開發，項目組建等等。簡單說，便是公司的執行者。」
「第二層，是公司的擁有者，也就是股東。一家公司的決策，理論上是要所有擁有者一起做決定的，但很多公司擁有太多股東，不可能事事巨細無遺的通知所有人。」
「所以就來到了第三層，董事會負責公司的重大決策……而國內國外公司制度的最大區別，便在這個董事會上面。」
楊若謙像聽故事一樣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點了點頭：「董事會不同？」
雖說巋光集團就楊若謙一個股東，董事會就他一個人，還兼任了CEO，大權獨攬，但在巋光集團之外，肯定就不能這麼任性了。
最簡單的例子，哪怕是被巋光集團實際控制的避難所公司，也是存在董事會的，只不過楊若謙懶得去出任董事長，也不會幹涉這家公司的決策。
以後除非是全資收購一家公司100%的股份，否則董事會這個東西都是楊若謙怎麼都無法迴避的組織。
當然……楊若謙除了巋光集團本體，也根本不想摻和其他公司的業務。
只要他們能虧錢那就是好事。
齊慕繼續道：「董事會決定權里最關鍵最重要的權力，就是可以任免公司的管理層——包括CEO、COO或CFO之類的。」
「但是對董事會新董事的任命，就需要召開董事大會。」
「簡單來說，如果董事會對管理層不滿意，就可以撤換管理層，如果股東對董事會不滿意，便可以召開董事大會，選擇更換董事。」
「……」
「絕大部分公司的董事會都在5-15人之間……不過，國內公司與西方公司的董事會邏輯，有巨大的不同。」
「國內，也包括東亞大部分公司，董事長基本上就算是各種意義上的絕對boss，他手握公司最大的權力，在大多數情況下，也持有公司最多的股份。」
「一般來說，董事會裡超過半數的投票權，都會和董事長一致行動。」
「CEO要麼是董事長親自安排，要麼就像您一樣，直接自己擔任。」
「總而言之，只要不出現意外情況或特殊情況，公司三大結構中的股東、董事會和管理層，都是董事長說了算。」
「就算出現了不同的聲音，出現了其他能與董事長掰手腕的勢力，分庭抗禮也只是暫時的，最終還是會回到一家獨大的局面。」
楊若謙和常芷晴動作幾乎同步的連連點頭：「你這話的意思，就是歐美公司的董事會，並不是這一套邏輯？」
齊慕將屏幕轉過來，笑道：「沒錯。楊總，常總，我沒有冒犯之意，但我想問問您，您知道特斯拉的董事長是誰嗎？」
特斯拉？
楊若謙一聽這個問題就知道答案：「不是馬斯克？」
齊慕搖搖頭：「不是，是一位叫做羅賓·丹霍姆的人……您不用記，這個人也不重要。」
「當然，歐美公司兼任董事長和CEO的情況也很多……但您也能看出來，他們的董事長職責並不一樣，主要是用於維持董事會內部正常討論的。」
「所以說您可以看到某些公司的董事長會被毫不知情的就踢出董事會——因為他們並不比其他董事的權力高出多少。」
「在納斯達克上市的公司的董事會中必須有超過半數的『獨立董事』，也就是不在公司內任職、與公司沒有過多業務往來的股東，以確保公司決策的公正性，保證所有股東而非某幾個股東的利益。」
楊若謙這下終於聽明白齊慕的意思了，他愣了愣：「那找那麼多外人來公司當董事，不會有點太不靠譜了嗎？他們真的能勝任公司里的重大決策？」
齊慕一口氣說了那麼多話，喉嚨有些乾燥，她從包里拿出一支水，輕抿兩口潤了潤嗓子，繼續道：
「在大部分情況下，歐美公司董事會的作用並不大。他們真正重大決策都是管理層，也就是CEO在做。董事會在理論上可以罷免管理層，權力很大，但一般而言，他們的職責是挑選出一個合格的CEO。」
「您應該也做過一些投資，如果您關注過海外投資，就會發現幾乎不會有研究員去研究一家歐美公司的董事會都有誰。相反，CEO才是需要被研究的對象。」
「所以您可以看到，越是穩定或是蒸蒸日上的公司，CEO的權力就越大，大到董事會都不敢多說一句話——如果董事會要強行撤掉能幹的CEO，那坐等分紅的股東們就絕對不會答應，在董事會開掉CEO之前，董事會自己就會被股東們先一步開掉。」
「哪怕股份最多的股東，哪怕董事長本人也只能老老實實被踢出去。」
「只有CEO太差，損害了股東利益，董事會才會發起決議撤換掉這個人，才能真正行使他們理論上擁有的權力。」
「總的來說，歐美公司的董事會是監督者，而東亞公司的董事會是決策者。」
「大概就是以上這些了。」
說完，齊慕將電腦拿了回去，靜靜坐在沙發上等待楊總接下來的命令。
楊若謙聽著齊慕的科普，輕輕點頭說道：「也就是說，如果我們收購了他們一部分股份，我很可能被選作獨立董事加入董事會。」
「是的，我就是想告訴您，您如果對他們公司現狀不滿意，是有權力對管理層進行撤回的。但這項權力需要謹慎使用，否則很可能會被請離董事會——哪怕您是大股東也同樣如此。」
原來還有這麼多門門道道……
不過，楊若謙也並沒有打算去管理一家遠在歐美的公司。
恰恰相反，如果董事會坐不住，想要撤換掉這家遊戲公司的管理層，換個更能賺錢的人上來，楊若謙還得在董事會全力保全他們。
「知道了，我會注意的。你也好好休息吧，飛機環境再好肯定也是不如地面的。」說完，楊若謙就站起身子，和常芷晴一起上樓了。
明天還有很多要玩的項目，今晚早點休息才是正道。
……
……
第三天，徹底休息好的眾人踏上了前往威尼斯的火車。
很多人原以為楊總提前三天過來是有什麼要緊事情要辦，結果他真就下了休息三天的命令。
於是無所事事的眾人有的去大吃大喝，有的去看風景名勝，甚至還有人抽空去了趟羅馬教廷。
總之都玩得非常開心。
火車上，劇組的成員一邊吃飯一邊欣賞沿途的風景。
「今天就是頒獎的日子了，你說我們會拿什麼獎？」
「最佳影片金獅獎和評委會大獎銀獅獎肯定是不用想的了。」邵一奇伸了個懶腰，「我感覺是最佳劇本獎？」
「也可能是最佳新人獎或者評審團特別獎之類的小獎項吧。」
安舟導演也基本同意這些觀點：「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無論是什麼獎也都很振奮人心了，這是我們第一部電影啊！」
商淺予則最傻最天真：「為什麼不能是最大的兩個獎啊？」
「你老老實實吃你的雪糕……」
……
下火車，把行李在新酒店儲存妥當之後，《黑袍檢查隊》的主要演職人員一起前往了水城電影節頒獎典禮現場。
為此，楊若謙還特意穿上了之前常芷晴給他買的那套衣冠楚楚但是穿著麻煩至極的服裝。
常芷晴則換上了一件珠光閃閃的禮服，腳踩一雙更高的高跟鞋，挽著楊若謙的手臂，一起在第一排坐下。
然而……縱然頒獎典禮上有英文，算得上高材生，英語六級也都考過的兩位也沒能完全聽懂他們在說什麼。
這就是現實和考試的差距……
心裡吐槽兩句，楊若謙還是不得不把鄢錦玉叫過來，讓她再一次充當起了翻譯。
「現在頒的是什麼獎？」
鄢錦玉回答的非常快：「現在是評審團特別獎，下一個是最佳新人獎。」
話音剛落，獲獎的劇組團隊就興奮的從台上走了下來，迎接他們的則是經久不息的掌聲。
鄢錦玉一邊輕輕鼓掌，一邊小聲翻譯道：「他們即將宣布最佳新人獎的獲得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