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清西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眼裡閃過驚駭。
這便是史書上記載的人相食嗎。
只看這三個字便已經讓人感到恐怖，可此時此刻，卻是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他們的身邊，發生在那個她曾經去過的泰西縣。
她忍不住看向遠處的那群人，所以這些活下來的人，有多少是通過吃人肉活下來的？
一想到那三個字，寧清西便忍不住胃裡一陣翻湧，急忙跑到遠處的樹下乾嘔。
沒過一會兒，王秀娟就走了過來，本來是想要安慰一下她孫女，但是看著對方在那邊嘔，忍不住也想吐。
寧長榮先前也經過了不少廝殺的場面，可此時此刻也有些噁心，他看了一眼林掌柜，還是沒忍住走過去，想要問清楚心中的疑惑。
「林掌柜，你們之前在城中是吃什麼活下來的？」他眼神十分複雜，緊緊的盯著對方，生怕錯過一絲信息。
林掌柜苦笑，他知道寧長榮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好在我是開客棧的，明面上的糧食被搶光了，地窖還有一些腐爛的菜葉子沒人要，那十天，我這一家老小都是靠著那些腐食葉子活到現在。」
那腐爛的葉子散發著陣陣的惡臭，就連平日的泔水聞起來都比它好一些，可是沒辦法，他們出不去，又沒地方買糧食，而且他這一家老小，都是老幼，要是出去買糧食，指不定就成了其他人的糧食了。
他本來有兒子兒媳，為了保護他們，都沒了。
寧長榮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歉：「抱歉林掌柜，我不是有意冒犯的。」
他看著眼神麻木的林掌柜老妻和幾個他的孫子。
在林掌柜講述的時候，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就好像這些事都與他們無關一般。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林掌柜苦笑一聲，「都過去了，只是我有一個請求，不知道你能不能答應。」
他一個老頭帶著一個老妻和幾個小孫子，先前是因為大家都害怕碰上胡大刀他們，這才不自主的集結成了一個隊伍。
但是眼下這些人看著他們吃糧食的眼睛都綠了，若是跟寧長榮他們分開之後，他的幾個孫子還能活多久，那就難說了。
他看著寧長榮他們一個個面色正常似乎有力氣的樣子，猜測他們應該過得是不錯的，所以才在對方問他們之前是怎麼過到現在的時候仔仔細細的把他們的所有事情都講出來。
也是為了讓寧長榮打消顧慮。
但他說的也確實都是實話，就算是他們想要吃，也讓他們在老老小小的，又能殺得了誰？
寧長榮看著林掌柜眼中的哀求，大抵猜到對方想要說什麼，他點點頭。
「林掌柜，有什麼事你先說說看，如果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儘力幫忙。」
林掌柜看了一眼三個孫子和老妻，眼睛裡滿是哀求，「長榮，我們能不能跟你們一起？我雖然年紀大了，但也有些力氣，只要你們能給我們一口飯吃就好。」
寧長榮想也沒想直接點頭了。
「可以。」
林掌柜還想再開口哀求什麼，突然眼神一愣，反應過來後追問道：「長榮，你剛才說什麼？你的意思是可以讓我們跟你們一起嗎？」
寧長榮，微微笑道：「林掌柜，你沒聽錯，我願意讓你們加入，不過加入了就得守我們的規矩。」
林掌柜感動的眼角發紅，忍不住老淚縱橫，「長榮啊……你放心，我們肯定守你的規矩！」
聽到林掌柜的哭腔，連失兒子兒媳的林老太眼珠子回神，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是會傳染的，不一會兒其他人也想起了他們這幾個月過的日子，所有人都哭了起來。
王秀娟聽到寧長榮準備讓林掌柜他們加入自己的隊伍後，沒有反對，「是該如此，他們現在老的老小的小，要是繼續跟這夥人走下去，還不知道會是什麼下場。怎麼說當初我們也欠了人家一個大人情，眼下咱們也不缺糧食。」
寧清西站在一旁，「林掌柜是識字的，還可以讓他幫忙教其他人認認字。」
「這倒是可以，等咱們城建的差不多的時候，就讓那些孩子都去認認字。」
他們一家人最清楚識字的重要性，等這個城建完之後，人口肯定會越來越多，不能光靠他們一家人管，總得培養幾個手下，但是其他人他們可不放心，只能從這些人裡面挑。
認字的就只認定寧家人，就連寧村的也只是認識幾個字而已。
但他們一家人都有事做，哪有空叫其他人認字？
寧長榮頓了頓又道：「現在用不著，但也可以讓他們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總歸能夠養活自己。」
他們正是缺人的時候，但也另缺勿濫。
林掌柜的品性他早就清楚，加入他們也能出出力。
王秀娟準備去看看林掌柜，眼睛突然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的腳步有些僵硬，然後馬上又恢複到正常。
若無其事的去找林掌柜說了幾句話，然後馬不停蹄的找到寧長榮。
「不好的長榮！我發現胡大刀了！」
王秀娟拉著寧長榮走到一旁，小聲說道。
寧長榮瞳孔一縮，正想回頭打量又定住了，輕聲問道：「在哪裡？」
王秀娟也像是平常談話一般，「就在你身後的九點鐘方向，那個全身披頭散髮，左邊胳膊受傷，單獨一個人坐在雨棚里的那人。」
寧長榮聽到對方受了傷，暗暗鬆了一口氣。
「娘，您別管，裝做什麼事也沒發生，繼續做你的事情。」
王秀娟也沒啥事兒，就是在這附近負責走走停停的盯著。
寧長榮離開後，悄悄的叫來寧大牛寧老二，把情況跟兩人說了之後，三人不動聲色的靠近那間單獨一人的帳篷。
「不準動！」
寧大牛抓住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去，巨大的砍刀架在胡大刀的脖子上，周圍的其他百姓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不知該如何反應。
反應過來之後，出了雨棚，躲得遠遠的。
「兄弟，這是什麼意思？」胡大刀被一把長刀架在脖子上，旁邊還有兩人拿著一個小箭瞄準他的腦袋和胸口，他舉起雙手不敢亂動。
「胡大刀吧？你這種人兄弟，我們可不要敢當呀。」
其他人聽到胡大刀三個字，紛紛驚駭欲絕，胡大刀的名字在泰西縣已經是惡鬼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