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審訊

正文卷

說是見路愉,其實並不準確。因為見面地點在一個時間剝奪實驗室里,根本沒有一絲光線,誰也看不見誰,只能聽聲音。

當然,這對凌江玥沒影響,她能正常視物,進去就看見了狼狽的路愉。

她不意外,能當心理諮詢師的人本來就是大腦情感區異常活躍的人,在時間剝奪實驗中會更難熬。

「真可憐啊,姐姐。」她唉聲嘆氣的。

「江玥?」路愉聲音干啞,茫然地向聲音源頭抬頭,卻看不見任何人影。

她抖一抖和藺崢連接的手銬,發出金屬相碰的清脆聲音:「在這兒。」

可路愉還是沒看對地方。

凌江玥又嘆氣:「你看看你,好笨。路鍺之製造出那麼多特殊的人,怎麼就不知道改造改造你?」

還把控制她的音頻給了路愉,也不怕女兒死得比他更慘。真是…父愛如山。

路愉不意外她會說出這些話,相處一年多,再惡劣的話她都說過。

藺崢動了動手腕,手銬扯動,示意她往前走。

審訊室里放進來兩排椅子,方向相對,涇渭分明,一看就是嫌疑人和審訊者兩個陣營,中間的活動桌板是天然的分割線。

嫌疑人嘛,她,路愉,再加一個凌江聿,其中她是主謀,坐在了中間最重要那個位置上——旁邊還帶著個專門的審訊者看管,彷彿她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重刑犯。

藺崢坐在了嫌疑人陣營中,今天的主審訊換成了林珈。蔣雨行和許嘉言坐在兩邊,戴上了特製的眼鏡。

有的人能在黑暗裡放鬆/緊張,表情、肢體動作、視線方向等等都是分析對方反應是真是假的信息。

蔣雨行戴上眼鏡,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對面被手銬綁在一起的兩個人。

雖然表情算不上多和諧,但他們倆坐得近,又正好都盯著正前方,只看手臂以上的地方,跟拍結婚照差不多。

…還是算了,天兵天將和閻王殿白無常,註定是場孽緣。

「可以開始了嗎?我還有點話想私下和我姐姐說,希望你們能加快點速度。」凌江玥雙手乖巧放在膝蓋上,像之前和他們一起出外勤時在車裡向藺崢彙報工作一樣。

林珈他們卻不能再把那點乖巧當成可愛了。

「你叫她姐姐?你哥可能不太高興。」林珈看了眼凌江聿一直陰沉著的表情。

凌江玥又露出他們熟悉的靦腆笑容:「我管誰高不高興,我自己高興就夠了。」

林珈觀察著她。她用熟悉的表情說出不同的話做出不同的事,似乎在一點點推翻他們對她過去的印象,還是高手無聊時給自己增加了限定條件的推翻,一定要在相同表情下做不同的事,有種傀儡殼子慢慢頂替軀體的驚悚感。

「你真的會高興嗎?路鍺之把你當實驗材料折磨了十年,讓你失去了原本擁有的富裕美滿的人生,間接導致了凌江念鳩佔鵲巢頂替了你的生活,你卻一點芥蒂都沒有,和他女兒生活在一起。除了隱忍利用,我想不到其他理由。」

凌江玥的笑容一頓,眼睛正視起林珈。

「我突然覺得蔣雨行說得有道理,你確實有取代藺崢成為正隊長的可能。」

林珈:「謝謝看好。雖然晚了點,但能理解,你之前眼裡只有藺崢。是從一開始就盯上了他?」

藺崢身影淹沒在黑暗裡,聽到和他有關的話題也沒任何反應,神情冷淡。

「是。」凌江玥回答完這兩個字,先在心裡誇了遍自己做人真誠,到這時候了還能找回良心說幾句真話。

然後才繼續說:「特調處的隊長呢。如果說哪個官方組織最有可能是路鍺之背後的支持者,你們特調處和人體科學部最有可能,其中你們更容易用案件引出來。不過我沒想到,一個捏造的野人,就能把隊長釣出來。」

釣出來…

林珈瞥了眼藺崢,嘴上肯定道:「所以你第一個精神暗示的人是鄭琳琳。」

鄭琳琳,這是個銷聲匿跡一段時間的名字了。

凌江玥回想起那個女孩兒,懷念老朋友似的:「她挺可愛的,眼睛也漂亮,真可惜。不過我送Kyle下去陪她了,一槍爆頭呢,打碎了Kyle的視覺系統和控制手腳的神經區域,他就算變成鬼了,眼睛和手也沒辦法再冒犯鄭琳琳。」

她越說越覺得滿意,聽得審訊室里其他人起雞皮疙瘩。

林珈又問:「你主動被抓到他們的地盤,就為了幫鄭琳琳報仇?」

「當然不是,我是這麼善良的人嗎?」她聳動肩膀笑兩聲,「是Kyle自己撞上來的,他知道楚箐和路鍺之的關係,我以為他們也和路鍺之有關,知道我的能力呢,所以只能先下手為強。我是被逼的哦。」

「你要解決掉所有可能知道你能力的人,我理解,但為什麼會從華春杳開始?你們誰查到了什麼資料嗎?」林珈同樣擅長抽絲剝繭,一個問題扣一個問題,每個都是特調處還在疑惑的點。

凌江玥兩條胳膊撐在桌上,托著臉頰,手腕上拷著另一個人的手也沒關係,她在這樣的姿勢里笑得很甜美:「不能告訴你。」

「換個方式問,」藺崢突然開口,「是你和凌江聿從Kyle手上得到了消息,還是你當時在Ⅱ區搶救後進去翻了什麼資料?或者是路愉發現華春杳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行為?」

「也不能告訴你。」她歪頭說。

明目張胆的不配合,關鍵態度似乎還挺好,怪實誠的。兩個幫凶這會兒也完全沒吭聲,任由她一個人瞎胡亂說。

林珈做過心理預期了,沒別的情緒,換到下一個問題:「根據路鍺之實驗室里的資料,他死之前在研究一種很罕見的真菌,是從非洲一個地下裂縫裡帶回來的,外表為深棕色的黏液團。他的資料里寫著,這種真菌疑似可以抑制細胞分裂和變異。」

「但我們清理實驗室的時候並沒有發現這個東西。你知道嗎?」

「知道一點。」她仍然托著臉,不過騰了只手出來百無聊賴地敲著桌面。

「路鍺之那種神經病,在實驗體取得成功後就飄飄然了,認為所有的成果都是自己的勤奮刻苦得來的,就像腦子不聰明的學生做奧賽題,偶然答對了兩道題,就信心大增想要挑戰數學界七大難題。他腦子有包,居然想要用真菌刺激癌細胞變異,研究細胞永生。」

「然後我把他泡進鹽水池裡了,那才叫永生,脫水後像木乃伊,可以保存很久的。」

「不過真菌不見了,特殊收容箱被坍塌的石板砸爛一半,剩下那點倒下去正好壓斷了他的腿。哎呀,報應不爽。」

她回憶著,嘴上帶著滿意的笑。漂亮臉上有股天真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