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月之魔蕨的蛻變
死夜的冰原之上。
之前的魔具車被太古之靈帶來的神話侵蝕之力一吹就融化了，如今魔靈的隊伍也開始變成了徒步，不僅僅如此，他們連手上的提燈都從晶燈變成了油燈，甚至連交流也少用心靈能力，而是通過敲擊或者比手勢。
漆黑的夜裡，一個蜥蜴人提著一盞並不算明亮的燈，所有人都如同普通人一樣行走在雪地之中。
在這裡，哪怕是使徒和神選與凡人都沒有太多的差別。
他們再度爬上了一座不知道什麼原因形成的丘陵上，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看不到清晰的影子，只有聲音在交流。
「到時間了嗎？」
「差不多了。」
「應該就是這個時候。」
「時間到了！」
遠處，光束從天幕上的空洞落下。
光束穿透天地閃耀，也照亮了魔靈隊伍的模樣。
隊伍之中的魔靈一族看上去有的缺肢少腿，有的身體缺了個大洞，有的只有半個腦袋，模樣顯得有些凄慘。
這是因為他們之前被神話之力部分影響，不得不切割掉了身體的一部分，又不願隨便做個肢體將就。
而他們找的那個蜥蜴人嚮導更加凄慘，其大半個身體都被各種機械零件給臨時替換了，換上了一副奇怪又強橫的身軀，不知道是福是禍。
光芒蔓延，魔靈隊伍所在的丘陵也同樣受到了影響，上面很快出現了一座破敗殘缺的神殿。
月光將另一個世界的一切照了出來。
那巨大的宮殿斜插在丘陵之中，一半淹沒在大地和冰雪之中。
魔靈王后是第二次看到這一幕了，但是依舊感覺震撼不已。
她望著無窮無盡的神殿群，還有大量在神殿覆蓋的大地里移動的巨型太古之靈：「真的存在，不是一個兩個，而是這麼多，這些如同神話之影的人全部都是神賜和王權時代的人？」
一個古代人偶魔靈比劃著手勢，出現一個神話之靈已經很難想像了，而眼前卻出現了這麼多個：「神國？幻覺？」
一個陶罐魔靈不斷地搖頭：「不可能是幻覺，這一定是神國。」
魔靈王后之前已經檢查過了這座神殿，感覺和天空神殿有些類似，但是又有些像是傳說之中神賜之地的因賽神殿。
這一次來，他們是有新的目的。
魔靈王后沒有磨蹭，而是隨著那光照亮世界的一瞬間大聲說道。
「往前走，快！」
魔靈王后接著往前走，這一次她想要進入那深處。
不用多想，一切的秘密都一定在那最深處。
那被光束淹沒的，由宮殿壘砌而成的大山和階梯之上。
他們從丘陵上走下，衝進那密集擠壓在一起的宮殿群之中，一行人渺小的身影就好像螞蟻掉落進了黑暗之淵中，一瞬間消失不見。
從丘陵和遠處看的時候，只覺得這些宮殿覆蓋面積真大，這得由多少座神殿組成。
而進入的時候才發覺，這些宮殿每一座也同樣巨大。
這裡的每一堵牆壁都由黑色的巨石壘砌而起，磚頭都比人還要高，每一根柱子都最少上百米，每一塊瓦礫都猶如巨神殿堂落下的殘片。
每一座宮殿有一些細微的不同，但是大致主體上卻沒有太大的區別。
他們穿梭在那無窮無盡的宮殿建築群之中，就像是奔跑在一座不斷重複的迷宮裡，身邊經過的影子則在不斷輪迴重現。
「咚！」
「咚！」
遠處，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大地和風雪也隨之震顫。
目光看向遠方，無窮無盡的宮殿群淹沒了世界的盡頭，而那深處則有著一個個高聳入雲的太古之靈背負著神殿一步接著一步前進，光是他們投射下的影子在地面上輪轉著，就足以將人嚇瘋。
「神說……」
「神說……」
「神說……神說……神說……」
無窮無盡的執念和誓言之語，從遠方伴隨著光飄來。
大地荒蕪，宮殿寂寥，它們已經在這裡已經存在了至少千萬年，甚至億萬年，一動不動。
行走的巨靈，每一步都在頌唱著古老的誓約，他們也同樣在這裡行走了億萬年，不眠不休。
動與靜的極致衝突，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所有魔靈聽到這誓約的聲音，立刻可以看到他們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他們好像害怕聽到這誓約一樣，一個個馬上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和意志。
之前，已經有兩個魔靈聽到這誓約的聲音忍不住跟著一起念，他們也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變成了某種奇怪的靈體，再也找不到了。
奔跑之中，一位古代金屬人偶魔靈說道：「這宮殿最少覆蓋了幾百里，我們不用超凡力量不可能去到那核心的地方，至少這一次是不可能趕上了。」
另一個跟在魔靈王后身邊的魔靈也說：「我們應該早一點去那深處，這樣就可以直接上去。」
同行者也提出了不同意見：「不可能，沒有月光往深處走很有可能會直接碰上和吸引那些在虛幻和真實之間徘徊的太古之靈，有月光我們至少可以遠遠避開他們，要是直接靠近只有死路一條。」
魔靈王后慢慢停了下來，她也感覺到什麼：「不是距離的問題，我們用這種方法永遠不可能進入這座國度之中。」
其他人提的問題都還算不上大問題，慢一點總能想辦法解決。
而有一個問題是無法解決的。
她也遇到了和奧西斯等人一樣的問題，她行走於現世，而那個國度卻彷彿在另一個平面，和她並不相交。
魔靈王后身為走上了成神之路的存在，當然也看得出這一點。
月亮經過這片天空的時間很短暫。
光芒收回，魔靈隊伍周圍的一切都在消失，重新變成一片荒蕪的冰原，淹沒在黑暗之中。
他們徹底停下，其他人不甘看著遠處。
而魔靈王后則在注視著最近的一個太古之靈，立刻分辨出了對方的身份。
「星光席侖！」
目光所及，看著那深處越來越多的太古之靈的影子。
她在想，席侖家族的人與王是不是都在這裡，其他王權家族的人還有多少在這裡？
星之女王大概不在，神話里她是被造物主的使者帶走了，早已經離開了人間。
而這個時候，從天幕空洞照射下來的光收束到了那座宮殿大山的最高處，顯露出了一個個影子。
光芒里看不清，大概類似於人形。
不知道是雕像還是什麼東西，反正一動不動。
突然之間，魔靈王后身上的劍也放出了光芒。
這把劍不是道具，常人根本沒有辦法使用祂，也無法使用出祂真正的力量。
哪怕拔出劍，也頂多是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器，愛蓮娜也的確是這樣用的，巨力之下幾乎能夠斬斷一切。
但是，如果有人能夠通過其溝通上巨神。
那麼它就是一把超越普通神器的劍。
而此刻這把劍卻在恩斯的末代後裔身上自動響應了起來，彷彿感覺到了什麼熟悉的存在一樣。
「這是什麼意思？」
魔靈王后不明白狀況。
她將手按在了劍柄上，然後就看到了一幅畫面出現在了她的意識之中。
原始的太古之海上，萬物起源，生命競逐。
還只是魯赫巨怪的死亡之星穿梭在海水之中，一個三葉人站在祂的頭頂上，所有的生命體都只能匍匐在他們這個組合的腳下。
三葉人駕馭著魯赫前往大海深處，目光回望，他的身後一座聳立著偉岸金字塔和神殿的島嶼在遠方若隱若現。
什麼樣的存在能夠站在魯赫的頭頂上？
根本不用想魔靈王后就明白了什麼，而那座金字塔也證明了那時代的背景。
「神王長子恩斯！」
而此刻，她還明白了一件事情。
而這件事情，急劇且強烈地衝擊著她的心靈。
她突然動了起來，近乎瘋狂地朝著前面衝去，她伸出手探向那收束向天外的光。
她目光死死地看著那宮殿大山的最高處，注視著那早已經不見，淹沒在黑暗的影子。
她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王權的諸子？」
「那是，是王權之子？」
「我們的祖先也在裡面？」
「這怎麼可能？」
「這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她完全不能接受，更沒有做好這種準備。
「憑什麼，憑什麼，就算您是耶賽爾王，您憑什麼做這樣的事情？」
「他不是你的臣民，他不是我們。」
「他是你的兄長，因賽可以懲罰他，萊德利基王可以收回他的一切。」
「但是你不可以這麼做。」
魔靈王后本來來到這裡是想要見證太古時代的神王歸去，看著王權家族的曾經的恩怨和糾葛化為煙雲消散。
卻沒有想到，在這裡看到的卻是這樣的畫面。
光芒徹底消失，魔靈王后直接跪倒在地上，她仰望著天空高處，仰望著那什麼也沒有的黑暗。
聲音沙啞。
「耶賽爾王！」
「這是您的詛咒，還是懲罰？」
親眼目睹到自己的直系先祖，和看到塞勒家族與席侖家族之人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魔靈王后近乎崩潰地抓著自己的頭，哽咽地說道。
「伱要拉著所有人一起沉淪黑暗之中嗎？」
其他人都不明白剛剛一瞬間發生了什麼，魔靈王后又究竟看到了什麼。
他們聚集在魔靈王后的身後，看著魔靈王后聲嘶力竭地哀嚎，一個個也感覺到心中發慌。
魔靈王后走出了死夜，時隔多日看到太陽降臨，她卻沒有任何感覺。
高天之上。
不知道什麼時候魔靈一族的浮空城已經漂浮到了這裡，也剛好連接上了魔靈王后的意識。
魔靈王后站在魔淵之民修建的因賽神殿之下，抬頭看著他們的神。
一瞬間，她的淚水奪眶而出，哽咽地喊道。
「愛蓮娜大人！」
她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愛蓮娜對著她點了點頭。
「我看到了。」
愛蓮娜站在高天之上，目光望向南極的深處，祂看不到裡面的景象，所能看到的只有吞噬一切的死夜之暗。
但是通過魔靈王后看到的，都已經進入了她的腦海之中。
愛蓮娜感覺到一切變得越發不簡單了，那南極深處的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因賽神會在這個時候讓耶賽爾王回家，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祂握緊了手，似乎也變得有些緊張。
「真的是誓約之國嗎？」
「困住太古之靈和王權之子的到底是什麼？」
斗篷下，一真一幻兩張面孔開口說道。
「是耶賽爾王？」
「還是……萊德利基誓約？」
——
知識神系的國度漂浮在天空雲海之間。
整個知識神系已經完成了蛻變，他們在光明之地的鬥爭之中得到了太多，多了一位神話，還補全了自身的權柄。
這一切，都讓知識神系完成了真正的蛻變。
將他們推上了六階神系的寶座。
現在所欠缺的，不過是前往高天罷了。
無窮無盡的信息化為河流匯聚向真理之門，流向阿賽神的身旁。
「王權……王權……王權……」
「死夜……南極……」
「可怕，月光……」
阿賽看著那些畫面，大量的竊竊私語環繞在耳邊。
魔網神系和魔靈一族這麼大的動靜，當然瞞不過一直都在監察著整個世界搜集信息的阿賽，祂也始終都在關注著那邊的動向。
甚至，祂派遣的人也早已經到了巨龍之地，進入了南極探索，其中就有波里克一族的幽魂。
此時此刻，祂也知道了南之極地深處的一些真相。
一切的導向，竟然指向了太古時代的第二位智慧神王，而在南極的深處有著一座特殊的國度，還有著酷似神話之靈的存在成批出現。
一句句話，一個個古老的位元組，彷彿將阿賽拉入了那個久遠的太古時代。
「誓約之國，太古之靈。」
阿賽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一些影子。
浮現出了暗河之地，浮現出了安霍王城，還有一代代追逐著永生和不死的身影。
這是一個冷漠且瘋狂的一族，最後一代薩莫家族之王為了實驗殺死了自己的女兒，也掀起了畸變之災，最後由二代聖徒終結。
甚至他們的瘋狂和執著到此都還沒有結束，一直延續到了他的另一個後裔的身上，延續到了安霍福斯的身上。
「薩莫家族。」
阿賽提起這個家族的時候言語是平淡的，甚至是冰冷的。
「追尋永生不死的王族，活著的時候沒有得到，死了之後在那裡獲得永生了嗎？」
不得不說，這似乎是一個笑話。
波里克也出現在了真理之門內部，問起了阿賽：「神，真的和耶賽爾王有關？」
「那裡出現的影子，真的是王權血裔時代的人？」
阿賽點了點頭：「甚至有可能有更古老的存在，那裡極有可能是一個永恆完美之國，只是不知道裡面到底出了什麼狀況，大量的神賜與王權時代之靈被困在了那裡。」
「沒有成為傳說之中的靈魂種，反而變成了傀儡。」
波里克：「這樣說的話和薩莫的王權也有關，您要過去嗎？」
阿賽搖了搖頭：「薩莫家族，王權血裔？」
祂看向了波里克：「我們只是舊日的孤魂。」
神話之門中。
祂的身後拖著長長的影子，和祂的身形完全不匹配，那是一個披著黑色長袍的恐怖生命體。
他和地獄之王納普洛賽斯，和瓶中小人一樣，早已不再是三葉人，而是死亡君主。
不過祂雖然否認了波里克的問題，但是並沒有拒絕過去一趟的請求。
「去看看吧！」
「我總感覺，這一次要出大事。」
這個去看看不是讓別人去看看，而是祂們親自去看看。
神國化為雲霧，穿過天空朝著世界的南端而去。
途中。
他們掠過了太陽之墮沙漠。
阿賽看著這片世界上最大的沙海，也似乎看到了如今正在同化這無盡沙海和整個世界的那位巨神。
荒漠巨神，那曾經就是薩莫家族的王權。
突然之間，無盡沙海之中真的睜開了一隻恐怖的眼睛，千里沙海整個裂開了一條縫隙。
其看向了天空雲海上的阿賽，不過很快又閉上。
而雲海之中虛幻朦朧的神國也一閃即逝。
——
月光叢林外。
一頭藍發的女神穿過月色神殿的長廊，來到了那座隱秘的露天神殿之中。
泉池前，女神停下腳步。
祂看著豎立在藤蔓和植物中央的神像，目光最後注視在了那株盤繞在神像身上的月光植物上。
她早已經知道這座神像就是耶賽爾王的神像，而月色之神的意志也有一部分一直停留徘徊在這裡。
「魯赫巨神月之魔蕨啊！」
藍發女神頌唱著月之魔蕨的神名，伴隨著熒光閃爍，她終於開口告訴了對方。
「耶賽爾王的靈如今就徘徊在南之極地的深處，至高神已經傳遞下了神諭。」
「夢境主宰告訴最後的希因賽之王奧西斯，因賽神在等著耶賽爾王。」
雖然是夢境主宰傳遞的神諭，但是不一定代表著魯赫巨神就知道，因為生命主宰可不像是在乎這些事情的存在。
話語之間，那纏繞在神像之上的月光植物亮了起來。
其調轉了方向，突然看向了魔網與術法之神安麗。
隨後。
「嘩嘩嘩~」
大地之上傳來了風掠過樹海的嘩響，狂風席捲大地和世界，甚至天空都被清洗了一遍，千里雲層橫掃一空。
而不遠處，那浩瀚無垠一眼看不到盡頭的熒光界突然崩潰。
無窮無盡的熒光從遠處飄灑而下，覆蓋住了整個月色聖殿。
風吹得藍女神的神袍獵獵作響，祂於狂風之中抬頭看向天空，就再度看到了曾經看到過的那副畫面。
天盡頭蔓延出一個看不到全貌，恐怖到不能用言語和量詞形容的巨影。
而雲海間則浮現出了一輪虛幻的月亮。
那月亮很奇怪，很圓，但是卻並沒有真正的月光的那種感覺。
祂的光就好像是從玻璃罩里發出來的一樣，帶著熒光，朦朦朧朧的。
讓人感覺如夢似幻，昏昏欲睡。
那是月色之神的投影。
「來了！」
站在神像之下的安麗抬起頭，和那虛幻的月亮對視，一瞬間就被拉入了一個幻境世界之中。
一瞬間，方圓千里所有被那月光籠罩的人全部都進入了幻境。
而藍女神安麗則直接掉入了月之魔厥的虛幻的世界裡。
恍惚中，安麗站立在一片太古時代的蠻荒大地之上。
大地之上什麼都沒有，遠處能夠看到一座座城市，那是早已經消失了的希因賽王國。
安麗很快找准了方向，朝著那希因賽王國走去，也朝著月亮的方向走去。
天空之中的月亮動了慢慢垂落了下來。
撕開大氣，打落雲層。
化為了一個如同星辰一般巨大的果實，連接著一棵遮天蔽日的神話巨藤。
熒光不斷地擴散，從高處如同蒲公英海洋一樣傾瀉而下，將安麗徹底吞沒。
一個聲音從這些熒光中傳出來，不是某一個，而是所有。
成千上萬的熒光似乎在發出同一個聲音，在對著安麗說。
「因賽神……因賽神……」
「是……因賽的神諭嗎？」
祂連續念叨了很多遍因賽神，好像終於才清醒了許多，無數相同的言語重疊在一起，化為了一個。
安麗抬起頭：「是夢境主宰告訴我們的，造物主在等待著月之王子。」
月之魔蕨用那猶如夢囈一般好聽的聲音說道：「那就……是了。」
月之魔蕨的果實漸漸浮起，從一個佔據整個天幕的毛茸茸球果，再度化為了天上的虛幻之月。
而與此同時，月之魔蕨的聲音也一點點拉遠。
安麗聽不太清晰，越聽越感覺自己要睡著了。
熒光里，祂在說著。
「耶賽爾！」
「你終於等到了，因賽神收回了祂的神諭。」
「你終於不用徘徊在大海上，而找不到家了。」
而現實之中，魯赫巨島也同時在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突然間整個月光叢林都動了起來，無窮無盡的熒光瀰漫開來，大地和世界上所有的植物都隨之響應。
魯赫巨神月之魔蕨也開始了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