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福禍自招與神無關
神仆之城。
金碧輝煌的宮殿，床榻上鋪著用金絲綉成圖案的絲織。
風撩動窗帘和燭火，帶來了絲絲微寒。
赫尼爾王朝的第二代王在夢中呼喊，渾身顫抖著。
「父親。」
「不！」
「別來帶走我，別……」
他再度看見了自己的父親，偉大的赫尼爾王臨死前的場面，是如此的無助和恐怖。
「王！」
「王！」
一旁的侍從聽到了希因賽之王的呼喊，並沒有覺得奇怪，看起來這種事情並不是發生一兩次了。
一般侍從會輕聲將王從噩夢中喚醒，但是這一次卻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突然間。
一陣悠揚的號角聲響起，傳遍了聖湖四方，繚繞在聖山上下。
聽著那號角一般的聲音，希因賽之王從噩夢的掙扎中漸漸安靜了下來，呼吸變得平和。
然後，陷入酣睡。
聖湖之上。
莎莉吹著萬物母螺繞著湖邊撒著歡的奔跑，又蹦又跳。
尹神則看向了這一望無際的湖泊。
乍一看去，有種海一般的遼闊，又有鏡子一般的平靜。
湖水倒映著天上的雲和星辰，美不勝收。
難怪三葉人將這裡稱之為聖湖。
妖精看到尹神好像很喜歡這景色：「神，您是第一次來到這裡嗎？」
尹神擁有這具化身才是前不久的事情，去過的地方也不多：「之前從夢界看過這裡，來倒是第一次來。」
生命的號角不僅僅讓附近的所有人陷入沉睡，也讓湖底的生命陷入夢遊一般的狀態。
湖中不僅僅有著始祖魚，還有著一些奇奇怪怪的魚類，有的看上去像是個燈籠一樣，有的有甲胄有的沒有。
還有帶著螺殼的巨物，長著大鉗子的怪異生命等等等等。
尹神看著那隨著號角聲旋轉在湖面之上的生物，發出淡淡的感慨。
「沒想到當年的一場災難，卻同時帶來了生命的繁衍和進化。」
妖精也同樣沒有想到：「就像神您說的一樣，福禍相依。」
天亮了，所有人都從前所未有的完美酣睡之中醒來。
希因賽之王在人的攙扶下，披上了華麗的衣衫，帶上了金色的王冠。
「王！」
「真理賢者藍恩來信那麼久，您都一直沒有回應。」
「真理聖殿的人昨天又送來了信，在詢問王什麼時候準備出行，他們也會做好準備。」
希因賽之王在不久之前，給真理聖殿遣去了使者。
他詢問如何才能成為四階神恩祭司，第二代賢者藍恩並沒有拒絕，而是邀請希因賽之王前往真理聖殿進行學習。
但是王得到了賢者藍恩的同意後，卻又陷入了猶豫。
「不行。」
「按照他的方法已經來不及了，放棄去真理聖殿吧。」
希因賽之王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的天分別說和藍恩比，和他的幾個學生也差遠了。
連藍恩的幾個學生這麼多年都還沒能成為神恩祭司，自己以遲暮之年，一輩子也別想以成為神恩祭司的方式獲得長生。
既然正常的方法行不通，那麼就只有選擇一些冒風險的辦法了。
「聯繫上邪法師了嗎？」
所謂的邪法師，便是在王國東部地區聲名赫赫的邪法師安霍福斯。
和尋常人不一樣，希因賽之王知道更多的隱秘。
安霍福斯不僅僅是火魔哈魯的學生，同時出身於薩莫家族。
他手中擁有著永生秘術，還是火魔哈魯改良過後的永生秘術。
他同時知道，這些年來安霍福斯一直都在改良和研究哈魯傳承下來的秘術，並且有了很大的進展。
「王！」
「那可是禁忌啊！」
王看向了貼身侍從：「同樣都是死，老死和觸碰禁忌而死，有什麼區別嗎？」
「我可不想什麼都不做，最後只能躺在床榻之上無助的哀嚎。」
王看向了天空，渾濁的瞳孔里看不到任何光澤。
「誰知道神給我安排了個什麼樣的命運呢？」
「墮入永世不能解脫的噩夢地獄？還是永恆循環的美夢國度？」
「二選一，真的是刺激呢！」
只是希因賽之王估計沒想到，他說的這一番話剛好被神和使者看在了眼裡。
妖精不理解：「為什麼凡人總是不接受失敗的教訓，視曾經的慘痛於無物呢？」
尹神笑了：「神讓人去死，人就一定會心甘情願的去死嗎？」
「神不讓凡人追求權利和永生，凡人便能夠剋制貪婪和慾望嗎？」
妖精沒有說話，活了這麼久她也隱隱明白了。
有些刻在內心深處的渴望和恐懼，是無論任何東西都無法阻擋的。
妖精停了一下又接著問：「神！」
「追尋永恆的生命是一件好事嗎？還是說這就是凡人不應該觸碰的禁忌？」
尹神：「他們如果能夠做到永生，而不招來災難，是他們的福。」
「他們因為追求永生而帶來了滅頂之災，是他們自己的禍。」
尹神沒有說出下半句話：「我並不在意。」
但是人總是觸碰自己無法掌控的力量，等到招來了懲罰後說，這不是我無法成功，而是神不讓我成功。
是神因為我快要觸碰到屬於神的秘密，而對我降下了神罰。
彷彿這樣。
便可以對自己的無力和愚蠢做出辯解。
福禍自招，與神無關。
——
距離聖山和天空神殿幾百里外的一個小鎮。
鎮子里到來了一支商隊，引起整個鎮子的轟動。
因為這隻商隊擁有著十幾輛大型拖車，被十幾隻小石魔拖著。
鎮子里的人大多只是聽聞過，在一些大城市裡面有祭司和神殿用魔怪當做拉車的工具，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用魔怪拉車組成一支商隊。
因為魔怪不能進入村鎮，所以這些拖車只能停在鎮子外面。
鎮子里的鎮民成群結隊的跑出來，指著那小石魔大呼小叫。
「魔怪啊！」
「真的是魔怪呢？」
「它們怎麼不攻擊人呢？」
「商隊裡面一定有強大的人物，控制住了它們。」
「一定是一位非常強大的祭司大人。」
一些調皮的孩子們甚至大著膽子，跑上去摸了摸那小石魔，然後迎來了大人們的一頓毒打。
商隊中的不少人進入了鎮子裡面休息，同時也有著這支商隊的實際掌控者。
陰暗的房間里，窗戶和房門都關得嚴嚴實實的。
安霍福斯坐在椅子上，他的面前放著一個燒瓶。
房間里沒有燈，但是燒瓶自身卻散發著淡淡的銀光，剛好照亮了桌子這一片區域。
燒瓶里囚困著一隻由骨頭組成看上去和三葉人極為相似的小人，它完全由骨頭組建而成，小小的身軀內蘊含著強大的力量。
更可怕的，它竟然開口說話了。
它擁有智慧。
「王一叫你你就去，你是想要獲得權勢么？」
「沒看出來，你也是個追求享受和慾望的人呢？」
「在希因賽之外的荒野當了這麼久的隱士，現在是終於忍不住了是嗎？」
小骨人顯得有些貧嘴，但是明顯不畏懼安霍福斯。
它是和安霍福斯簽訂了靈界契約的魔怪，它聽從安霍福斯的命令，安霍福斯付出了一些代價。
安霍福斯笑了：「對於我們這種人，權勢有什麼意義嗎？」
「就像真理聖殿的真理賢者藍恩，哪怕希因賽之王將王位讓給他，他都不會願意去做。」
小骨人：「那你為什麼這麼聽話，王一召喚你就巴巴的從邊境跑了回來。」
安霍福斯：「我在追求永生的力量。」
小骨人：「你想要永生？」
安霍福斯：「我追尋永生的力量並不是為了永生，我並不畏懼死亡。」
「我也不會像我的祖父那樣，像現任的希因賽之王那樣。」
「在死亡的面前瑟瑟發抖，醜態畢露。」
「一個真正強大的人，首先應該擁有強大的內心，擁有著遠大的目標，然後以無所畏懼的姿態去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
只有巴掌大小的骨人不明白：「那你是為了什麼？」
安霍福斯：「只是為了找到永生的秘密。」
看這小骨人的表情，安霍福斯嘴角露出了微笑。
「很難理解嗎？」
「我並不是一個什麼追求永遠活下去、恐懼死亡、亦或者貪圖享受的庸俗之人，我的人生很簡單，那就是探索這個世界的秘密和真理。」
他雙手合握，墊在了下巴上。
「永生的秘密啊？那可是神的秘密。」
「如果真理也分為等級的話，那麼永生一定是真理的終極奧秘之一。」
「只要看上一眼，我也心滿意足了。」
「哪怕！」
「最後神將我罰入無間煉獄之中。」
安霍福斯的笑很安靜，帶有一種舊貴族的溫文爾雅，但是嘴上說出的話卻如此瘋狂。
「我也想要在被烈火吞沒之前，看上一眼那隱藏在真理大門後秘密。」
小骨人：「就為了這個？」
安霍福斯：「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但是這個是最重要的。」
安霍福斯的祖父瘋狂之王，安霍福斯的老師哈魯，這兩個對安霍福斯影響極為深重的人。
他們都因為追尋永生而死，他們都失敗了這條路上。
「我要證明他們是正確的。」
「至少，他們是這條道路上的勇敢前行者。」
安霍福斯臉上露出了懷念的表情：「而不是一個瘋子。」
「一個叛徒。」
「一個默默無名被淹沒在歷史長河裡的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