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正文卷

霍言和陶醫生拿了一片葉子, 深藏功與名,轉身走進夜裡,晃晃悠悠走向他們落腳的小院。

霍言才走了幾步, 忽然眯起眼往遠處看, 敲了敲身邊的陶醫生:「小陶!你看看那邊是不是江策啊!我夜間視力不好, 只能看見一點點形狀!」

陶醫生跟著眯起眼:「喲,看著像啊,你過去……」

他還沒說完,霍言已經脫韁野馬一樣沖了過去:「江策!」

對面的人影也給了反應, 一把接住了他。

「哎。」陶醫生嘆了口氣, 「不是吧,就這麼點距離,你還要出來接?」

江策沒有答話, 只是抱著樹袋熊一樣掛在他身上的霍言。

陶醫生搖搖頭:「我懂我懂。」

「識相的小陶這時候會自己拉開距離繞路回家。」

他扭頭往邊上走了一段距離,給他們讓出了說話的空間。

霍言歪頭看他, 一臉得意:「誇我。」

江策笑了一聲:「誇哪方面?」

「我剛剛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霍言得意地晃了晃腿,煞有介事地說, 「經受住了信任的考驗。」

「在人生選擇的十字路口, 沒有耍小聰明, 選擇了真誠與信任!我感覺我們離完美的大結局, 又近一步啦!」

江策雖然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了不起的決定, 但還是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是嗎?」

「那確實是進步了, 至少比當初要騙我你是禍言的時候,厲害多了。」

霍言噎了一下:「怎麼、怎麼還翻舊賬的。」

江策抱著他往後走:「心虛了?」

霍言哼哼唧唧兩聲,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仰頭看著只有一輪月亮的天空:「江策。」

「嗯。」江策應了一聲。

「你說……」霍言小聲嘀咕,「吳可行他們回去之後, 會不會有一點改變啊?」

「難說。」江策平靜地回答,「他們肯定會有相應的懲罰,但不至死。」

「有些人受到懲罰會知道自己錯了,但有些人會把自己受到的懲罰、吃的苦也都怪罪到別人身上。」

「誰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霍言眨了下眼。

江策問他:「你想殺了他嗎?」

「不想。」霍言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種時候,如果我有嚴亦誠的那顆異種,說不定就會選擇,直接把他們變成信任我的人了吧。」

「當然了,我也只是想想。」霍言摟緊他的脖子撒嬌,「反正那顆異種我已經給你了,你要負責把它藏好,可不能被我找到啊。」

「哦。」江策應了一聲,隨口說,「我把它放在家裡空的那個調味料罐子里了,就在灶台上。」

霍言震驚地瞪大眼睛,撐著他的肩膀刷地從他身上跳下去:「等會兒!你說真的假的?你、你怎麼能這麼告訴我!」

他用力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完了完了,我記住了,灶台上調味罐,我忘不掉了。」

「你、你好歹也放保密一點的地方啊,像是什麼保險柜之類的……怎麼能放灶台上呢!」

「因為我負責做飯啊。」江策有點想笑,但還是故意維持著一本正經的表情,理直氣壯地看他,「你平常做飯嗎?你又不進廚房,放那兒不是很安全。」

霍言心虛地張了張嘴:「我、我進的!我偶爾還是幫忙洗碗的!」

江策盯著他。

霍言低下頭,悄悄補充:「幫忙……按洗碗機按鈕。」

江策笑了一聲:「而且,如果放在保險柜里,我家的保險柜八百年不打開一次,你現在問我裡面放了什麼我都說不上來。」

「放調料罐那兒多好啊,我每天做飯都能確認一眼它在不在。」

霍言:「……」

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他總覺得哪裡不對。

他擰起眉頭,為難地說,「但你就這麼告訴我,不就是給我機會……」

「嗯。」江策應了一聲,他牽著霍言的手往回走,「你想要就拿。」

霍言張了張嘴:「啊?」

江策平靜地說:「你現在的力量,不是早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

「嗯。」霍言想了想,乖乖點了點頭。

「但你還是會跟我們擠在一起,當我們的首領,當所有人眼裡快樂又沒心沒肺的霍言。」江策緊緊握著他的手。

霍言彎了彎手指,也用力勾住他的手:「因為我喜歡你。」

他頓了頓補充,「還有大家。」

江策笑了笑:「這種時候,不提他們也可以。」

他低下頭,輕輕晃了晃霍言的手,「你已經不再迷茫了,不是模仿誰的想法,而是跟隨自己的內心做了選擇。」

霍言站在原地沒有動,江策就陪他站了一會兒。

「你最近有了一點,些微的改變。」江策和他一起看向夜晚的星空,「你其實完全可以讓所有人都喜歡你,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樣。」

「但沒有人能做到人人都喜歡。」

霍言眼神微微晃動,他偷看江策的表情:「變化很大嗎?」

「嗯——」江策認真思考片刻,笑了笑,「應該不大。」

「或者說,你對我其實沒什麼變化,只是你不再費心裝成每個人喜歡的樣子。」

霍言小聲嘀咕:「那你怎麼看出來的?」

「我看不出來才奇怪吧?」江策挑了下眉,「我可是離你最近,一直看著你的人。」

霍言抿了抿唇,他靠著江策:「那、那這樣好嗎?」

「好啊。」江策伸手按了按他的腦袋,「大多數人是從一身稜角,慢慢變得圓滑,懂得怎麼討人歡心的。」

「你只是反過來,從圓溜溜的,沒有稜角的圓,變成擁有自己稜角的小石頭。」

霍言眨了眨眼,覺得鼻子有點發酸,他低下頭捏了捏手,然後突然用手在腦袋上搭起一個尖角,對著江策撞了一下:「三角頭衝擊!」

撞完人,他撒腿就跑。

「嘶!」江策猝不及防中招,惱羞成怒追了上去,「你!」

「站住!」

霍言大呼小叫沖向院子:「六水!老謝!護駕、護駕!」

……

第二天,霍言還在賴床。

無論換了什麼地方,他的睡眠質量還是好得一如既往,等江策掀開被子,無情拍了兩下他的屁股,他才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了起來。

霍言覺得自己的靈魂就像飄在上空,還沒完全清醒,含糊地問:「怎麼那麼急?」

「那位牧首讓所有信徒在神殿外集合了,似乎有大事要宣布。」江策捏了捏他的臉,讓他清醒一點,「快去洗臉,你得出席。」

「噢……」霍言雖然還沒搞清楚為什麼他們的大事他要出席,但還是十分聽話地飄去洗臉,出門前還問了一句,「有早飯嗎?」

「有!」於嬸的聲音十分精神,慈愛地看著他,「看給你困得……」

「我給你做了好帶路上吃的乾糧,這會兒是來不及坐著吃了,一會兒聽他們說話的時候,你偷偷吃。」

「嗯嗯。」霍言乖乖點頭。

「嘖。」謝戰勛咋舌,「這是不是太慣著他了?還讓他偷吃呢?」

游淼淼沒有吭聲。

謝戰勛好奇地看他:「你怎麼不說話?」

江策笑了一聲:「因為以前這事是他常干,知道他賴床上早課來不及吃早飯,回回都給他帶,還幫他看老師讓他在課桌底下偷吃。」

謝戰勛嘖嘖稱奇:「六水啊,你這看著也是好學生吶,怎麼也搞這一套?」

游淼淼冷眼掃了江策一眼,哼笑一聲:「那是好久以前了,他們在別的地方照顧我,我只是幫忙帶個早飯而已,反正他們都給錢。」

他防禦之後迅速進行反擊,「你們倆交往以後,那不是都是你喂的嗎?」

「是誰每次第一節 下課以後來門口叫他,給他送早飯的?」

他涼颼颼地說,「當時班裡其他人都說你是故意展現佔有慾。」

謝戰勛夾在他們中間看戲:「哦——還有這事呢?」

江策清了清嗓子:「……我當時只是負責監視他,固定時間確認他的狀態。」

「嗯?」謝戰勛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不對吧?咱們監視不都講究不動聲色不被目標看到嗎?你去給他送早飯他能表現怎麼異常啊?」

「你頂多看出他今天胃口好不好啊!」

江策:「……」

游淼淼笑了一聲:「江隊長,坦誠點。」

謝戰勛無言抬手:「好了你們不用再說了,反正我看你們誰也脫不了干係,還有倆共犯還不在這裡呢。」

「快點吧,霍言,洗好臉沒!我看這街上都沒人了!」

「來了來了!」霍言嘴裡叼著塊餅,快速趕來,「出發!」

謝戰勛朝他伸出手:「這餅我們怎麼沒有?掰點掰點。」

霍言正要分點給他,陶醫生笑眯眯地說:「他騙你的,他早就吃過了,你可長點心吧。」

「好哇老謝!」霍言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藏著手裡的餅,「你都會說這種謊話了!」

「分我一口怎麼了!」謝戰勛嘻嘻哈哈伸手跟他搶,「我看著就是你那份芝麻特多,肯定跟我的不一樣!」

李荊山無奈:「隊長,我還有……」

謝戰勛已經從霍言手裡搶來一塊,掰了一小半給他,笑得得意洋洋:「這不是搶來的更香嗎!」

李荊山:「……」

「咳。」游淼淼清了清嗓子,「出門了,正經點。」

霍言立刻把手裡的餅背到身後,挺直脊背,走在眾人中間。

一行人擺出冷酷的時尚模特走台表情,乍一看還挺像那麼回事,就是不能從背後看。

——謝戰勛正偷偷摸到霍言身後掰他的餅,江策面無表情地打掉了他的手。

圖書館門前,麗莎一如既往做著鳥嘴醫生打扮,她朝眾人微微頷首,這才開口:「諸位,我們獲得了智慧之神的神啟。」

「我們知道了自己的歸處。」她抬起手,頗有神棍氛圍,指向突破圖書館頂端的大樹,「我們是世界樹上代表智慧的枝丫,是與統領亂世中的伊甸園,銅牆鐵壁的第三基地的世界樹,共同存亡的一部分。」

「從此我們回歸母樹的懷抱,與我們的兄弟姐妹,共同生活。」

「跪拜吧,諸位,於智慧樹前。」

霍言的表情有一瞬間龜裂。

你們真叫智慧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