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正文卷

江策說到做到, 真的自己帶上了床……鋪。

他卷了個鋪蓋,扛在手裡,面無表情地站到了宿舍樓門前, 敲響了霍言的門。

在對方開門之前, 他還特地把手裡的鋪蓋卷提了提, 放在身前,讓人一眼就能看見。

「來了!」

門被打開,江策看見霍言穿著睡衣,手裡還拎著的兩根長長的濕漉漉尾羽。

他一眼看見江策抱著的床鋪, 乾笑兩聲:「你真的抱著床來啦……」

江策掀了掀眼皮, 冷哼一聲。

他擰起眉頭,幫霍言拎起尾羽,問他:「怎麼不吹乾?」

「太難吹了。」霍言苦著臉, 「我原本是想著,鳥類羽毛有天然防水層, 洗個澡基本也打不濕。」

「嗯。」江策應了一聲帶上門,把手中的鋪蓋先扔到他床上, 拉張凳子讓他坐下, 用手掌拖著濕漉漉的尾羽幫他烘乾。

他修長的手指捋過尾羽根部被水打濕的絨羽, 傳來陣陣熱意。

霍言只覺得腦袋後面暖烘烘的, 舒服地半眯起眼, 一點一點腦袋打起了瞌睡。

江策瞥了他的動作, 提醒:「你要是一頭栽下去,我可能會不小心把你的尾羽拽下來。」

霍言瞬間警惕地瞪大了眼睛,把背挺直不敢再犯困。

他小心翼翼偏過一點腦袋, 問他:「你是不是還有點生氣?」

江策垂下眼看他。

「這屬於恐嚇。」霍言慢慢後仰,把整個腦袋都放進他手裡, 「周尋的角被薇妮掰了,到現在都沒長出來呢。」

江策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他不客氣地揉亂他的頭髮:「你頭髮沒吹乾。」

柔軟的髮絲間灑下幾滴細小的水珠,霍言像小狗一樣用力晃了晃腦袋:「我著急嘛,我得比你先回來。」

「為什麼?」

江策問他。

霍言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萬一人家看見你卷著鋪蓋在我門前等我……」

江策無言看他。

霍言接著說:「還有就是,我房間有點亂,得先整理一下。」

「那我也見過。」江策挑眉,「我又不是沒跟你一起住過,大掃除還是我……」

「咳咳。」霍言打斷了他繼續往下說,趕緊拎起他的鋪蓋,「好了吧!我幫你鋪被子!」

江策沒鬆手:「再等一會兒。」

霍言老老實實抱著他的被子應了一聲:「哦。」

江策:「才三分熟。」

霍言:「!」

他反應過來,立刻就地一滾和他拉開距離,驚恐地拉起被子擋在自己身前:「你你你不至於要烤了我吧。」

江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膝蓋緩緩壓上床鋪。

霍言似乎讀懂了氣氛,他慢慢收回手,用被子遮住半張臉,有點不好意思:「哎呀,你……」

江策面無表情地從他手裡扯走了自己的被子。

霍言:「?」

江策轉過身:「先把墊子給我。」

霍言獃獃把床墊遞過去。

他看著江策在他腳邊鋪床,沉默良久才問:「你真的要睡地上哦?」

江策斜眼看他。

霍言指了指他鋪在自己床邊的床鋪:「萬一我半夜起來上廁所踩到你怎麼辦?」

江策頭也不抬:「那就七分熟。」

霍言:「……」

但他嘴上那麼說,還是把床鋪往外邊挪了挪,給霍言留出了下床的空隙。

霍言欲言又止,往床邊挪了挪,伸出腳輕輕踩上他的床鋪,試圖證明:「這裡我也踩得到!」

江策好笑地敲了下他的膝蓋:「你半夜下床跨欄?」

「嗷——」霍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疼,反正他捂著膝蓋在床上打滾,演的挺像真的。

「那你想怎麼辦?」江策把在床上翻滾的小陀螺按住,問他,「讓我挪到房間那頭去?」

霍言眨巴眨巴眼。

他說:「我跟你開玩笑的。」

江策居高臨下看著他:「哪句?」

「不讓你睡床那句。」霍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你怎麼還真帶床啊。」

江策:「……不然呢?我去找人換張雙層宿舍床?」

霍言傻笑兩聲,裹著被子就地一滾,滾到靠床的床鋪內側,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拍了拍床鋪:「愛妃,上榻。」

江策沒動。

霍言換了個說法:「旺鋪招租。」

江策側過頭看他。

霍言舉起尾羽做天線:「發起位置共享。」

江策閉了下眼,似乎是藏不住笑意了。

他轉身拎起自己的被子扔到他床上,微微揚起下巴:「往裡挪。」

霍言吭哧吭哧又往裡貼了貼,然後才說:「你要佔那麼多地方啊。」

江策沒理他,關了燈躺了下去。

只有床鋪還孤零零躺在地上。

房間里安靜了不超過一分鐘,江策聽見身側輕微的窸窣聲,霍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被子,壓低聲音說:「你好,有人在家嗎?」

江策沒吭聲,但側過頭,看他打算做什麼。

霍言沒等到他的回答,又知道他肯定沒睡著,壞心眼地把手指從他被子底下伸進去,飛快地戳了一下,然後被江策一把攥住。

他睜大眼睛,看不太清眼前的景象——很多人對鳥類的視力有些誤解,認為它們擁有優秀的夜間視力,但實際上,很多鳥在夜晚都是瞎子。

霍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鳥類基因影響,還是缺少了什麼維生素,總之,他的夜間視力非常不好。

就算對方就在他身邊,在這樣黑沉的夜晚,他也幾乎什麼都看不見。

他聽見江策的聲音彷彿就在自己耳邊響起,呼吸都會糾纏在一起,變得像是一體。

「私闖民宅,逮捕了。」

霍言的手被江策緊緊握住,蓋到了他的被子下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霍言總覺得他的被窩裡溫度比這邊要高。

他傻笑了兩聲。

他覺得他們現在裹著厚厚被子,像兩隻背著厚厚殼的蝸牛。

「你笑什麼?」江策的聲音有些無奈,又把他的手賽回他的被子里。

霍言眨眨眼:「我刑滿釋放啦?」

江策笑了一聲,幫他按了下被子:「塞好,別感冒了。」

霍言這才慢慢閉上眼,小聲念叨:「晚安。」

他聽見江策低聲回應「晚安」,額頭被不屬於他的溫度碰了一下——是他的嘴唇。

黑暗中的溫度一觸及離,霍言有種今晚會做個好夢的預感。

……

凌晨三點。

宿舍窗外響過一聲悶雷,江策像是條件反射一樣睜開了眼。

他看向窗外,微微擰起眉頭——夜朗星稀,不像是要打雷下雨的天氣。

如果不是自然天氣現象,那就是一隊的暗號。

他看了眼半趴著睡覺,睡得四平八穩嘴角微微翹起的霍言,無言嘆了口氣,動作輕巧地從床鋪翻身下去。

才剛剛打開房門,他就看見了門口走廊蹲著的黑影。

在他動手之前,對方壓低聲音叫了一聲:「隊長!」

江策動作一頓,表情古怪認清了來人:「啟風?」

他虛掩房門走出兩步,「你不是在外面……」

「他們還沒來呢。」啟風嘿嘿笑了笑,江策這才看清他身上穿的不是平常的一隊制服,反而是一身搖滾青年打扮,堪稱藍星人民對街邊小混混刻板印象的集大成者。

「再怎麼樣他們也不會大半夜來吧?而且你們也回來了,不用再拖了,徐笑笑就把我們叫回來了。」

啟風沒注意到江策的視線,還在一個勁往下說,「我想著正巧我們半夜回來,能把基地里的賊抓了。」

江策有些意外:「賊?」

「對啊。」啟風原本在第一基地並不負責內部安保工作,現在到了第三基地,人手不夠,雜七雜八都得做,但他反而興緻勃勃,「基地人多了,總有壞人。」

「於嬸說最近發現倉庫老丟東西,她日常可以盯了,做工的倒是沒人手腳不幹凈,肯定是半夜偷偷來的。」

「我們裝了攝像頭,當天晚上就被人破壞了——肯定有問題!」

啟風信誓旦旦,「我們剛裝攝像頭那幾天那賊消停了幾天,最近我們不在基地,於嬸說東西又開始少了,我就想趁這夜黑風高,其他人不知道我們回來了,說不定能抓個現行……」

江策微微蹙起眉頭:「那你在這這麼久?」

「不用擔心。」啟風嘿嘿笑一聲,「我早就讓兄弟去倉庫邊上盯著了,剛剛的信號是說西邊有人臨時出門,讓我們注意。」

「我們安排了二十個兄弟,整整二十個一隊兄弟要連個小毛賊都抓不住,那可丟……誰!」

他和江策同時轉頭,看見江策虛掩的房門被一個黑影推開。

啟風大驚失色:「今天偷到首領頭上了?這不是要劫色吧!」

江策:「……」

他面無表情推開門,第一時間看向霍言身邊。

一隻毛絨絨,嘴裡還叼著一袋麵包的金毛大狗一點不認生地跳上了床,還刨了兩下霍言的被子,似乎想擠進去。

最後發現毫無縫隙,只好蹭在他身邊就這麼躺下。

霍言被蹭得迷迷糊糊,伸出手抱住它,輕輕拍了拍它的肚子:「乖哦……」

「江策……」

江策:「……」

江策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想笑不敢笑的啟風,挑眉問他:「賊?」

「不可能是它!」啟風立刻否認,「它嘴裡叼的是自己工資!袋子上有記號的!而且小狗怎麼會破壞攝像頭……」

「『小』狗?」江策看了眼那隻幾乎把他的地盤佔滿的大金毛,冷哼一聲,居高臨下看向霍言,問他,「江策有這麼多毛嗎?」

霍言終於睜開了眼。

他迷茫地看著站在床前的江策,又看了看一臉幸福睡在自己旁邊的大金毛。

——這微妙的捉姦在床既視感。

「是夢,肯定是夢。」霍言閉上眼睛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