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來自「公司」的工作。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當方田想起院長和大祭司的遭遇之後，便立刻理解了這份工作的內容。
遠港精神病院剩下了一地爛攤子，失去了大祭司能力的影響，那些「黑牆」試煉的狂信徒們恐怕很快就會回到最初的狀態，這兩件事加在一起，直接封鎖了「公司」招募能力者的渠道。
雖然還有研究部門存在，但是據方田所知，他們的工作方向一直都是對能力進行研究和開發，招人並不屬於他們的工作範疇。
所以，眼下「公司」急需物色到一個能處理這一地雞毛的後繼者。
只是方田也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會向自己曾經的頭號大敵拋出橄欖枝。
出於好奇和尊重，方田跟隨學長走進了一間空出來的小型會議室，一台筆記本電腦放在了會議桌最顯眼的地方，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個略顯老態的中年人，從中年人身邊的背景不難看出他正身處一棟豪宅。
用眼神示意學長離開後，屏幕里的中年人開口說道：「方田，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回想起來，幾個月前，我也曾以這樣的方式，會見了一個和你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據我所知，那個年輕人的下場似乎不怎麼好。」
方田知道對方在這個時候提起前代持有者並不是為了和他敘舊，而是想要通過那位「前輩」的結局來威脅他。
「因為他錯過了機會。」
中年人說道：「而我，也打算給你一個相同的機會，只要為我們工作，你現在所有的困難都會迎刃而解，並且這些顧慮，都會在未來化作你身後堅實的後盾……你是一個聰明的年輕人，我希望你能做出一個聰明的選擇。」
方田知道，從理性上來說，為「公司」工作的確能解決許多顧慮。
比如說：「公司」能立刻讓他成為肄業青年，也可以讓他成為優秀畢業生，在表面上給他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走上人生巔峰也並非難事，甚至在「公司」身兼要職之後，還能順帶著幫自己身邊的好哥們解決工作問題。
在報酬如此豐厚的情況之下，就要不得不提到那個熟悉的問題了。
那麼代價，是什麼？
從院長和大祭司的情況來看，似乎他們所要支付的代價也算不上高昂，只要能夠完成本職工作，「公司」不但會給他們提供揮霍不完的財富，還會給予他們高度的人身自由。
甚至在成為了「公司」高管後，迎娶老闆的女兒也不會遇到太多阻礙。
不得不說，對於任何人而言，這都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邀請。
「但是，我拒絕。」
在確定了答應的種種好處，以及那似乎並不怎麼高昂的代價之後，方田給予了回應。
因為恰恰就在不久之前，他從林舒那裡聽到了一個故事。
在那個故事中，老闆為了讓她死心塌地地為「公司」效力，利用自己的女兒作為要挾對方的籌碼。
因此方田可以很輕易地想到也許在不久的將來，老闆在得知了他和林玖之間的關係之後，會十分樂意地促成這樁婚事，然後故技重施，利用這層關係，將他們兩人都徹底拴在「公司」里。
「抱歉，貴公司的理念可能並不適合我這樣的人。」
「不必急著拒絕，如果你後悔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說罷，視頻電話就掛斷了。
在門口觀望了許久的學長立刻推門而入，準備起了善後工作。
作為研究生化病毒的專業團隊，他們在接下來的一周時間內，都將留在青空大學對變異的流浪貓進行防治處理，而這一個星期，就是「公司」留給方田的考慮時間，一旦他改變了主意，便能在第一時間聯繫到他們。
在旁聽了方田和老闆之間的對話後，學長竟心情複雜。
一方面，作為觸及到「公司」核心事務的員工，他深刻地知道拒絕了「公司」邀請的後果，以「公司」的行事風格，絕不會放任一個知曉了他們秘密的人在外面蹦躂；但在另一方面，方田拒絕時果斷的語氣，又與他內心的想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如果此刻是他接到了「公司」的工作邀請，那麼在衡量利弊之後，他是絕對沒有膽量拒絕的。
就如《怕了么》項目中所遇到過的種種困難和阻礙，當他遭遇自己的理念和「公司」不符時，便只有他進行妥協這唯一一種可能。
他甚至連反抗「公司」的念想都不敢留在心裡，生怕「公司」會像對待那些競爭對手一樣讓他神不知鬼不覺地人間蒸發。
「你不該拒絕的。」
猶豫許久之後，學長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善良和正義感只會帶著你走向死亡，只有能夠適應黑暗的人才能更好地活下來。」
這句話與其說是對於學弟的告誡，倒更像是在為他過去的選擇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在他看來，方田之所以能拒絕「公司」的邀請，一定是因為他還未離開校園步入社會，才讓他學生時期那廉價的正義感迷惑了他的判斷。
「你現在面對的並不是正義與邪惡的選擇，而是在決定讓什麼樣的邪惡在這個世界存在下去，你難道以為就算沒有了『公司』一切就會變得更好嗎？恰恰相反，一旦沒有了『公司』，只會徹底將那些異於常人的犯罪者們解放出來，只要他們願意，隨時都能造成大量的死傷案件！」
他搬出了一如既往地用於說服自己的理由，並且堅定地認為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因為，「公司」從不會無意義地殺人，他們的任何行動都是有目的性的，只要不觸犯到「公司」利益，它便會如那些都市傳說一般，隱藏在黑暗之中。
可是那些厲鬼和犯罪者們不同，他們可以為了任何千奇百怪的理由殺人。
「你仔細想想，如果沒有了『公司』，你覺得這座城市會變成什麼樣？」
大量的犯罪者出沒於城市的各個角落，每天都會湧現出無數懸案，「你以為沒有了『公司』，那些以殺人為樂的犯罪者們就會消停下來嗎？」
？
面對學長暴風驟雨的質問，方田只能用頭頂上的問號予以回敬。
他們目前不是處於敵對關係嗎？
為什麼一個敵對組織的幹部要對他進行靈魂質問啊？
而且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學長還在他的面前擺出了一副自己已經參悟了人生真理的樣子。
「說實話，我本來不打算回答你的任何問題，不過如果這是你誠心誠意的提問……」
方田說道：「你所說的那些犯罪者，等『公司』沒有了，就輪到了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