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娘娘太好了

正文卷

第51章 娘娘太好了

陸仲亨睜大眼睛,顯然這個時候,他已覺得有點不對味了。

嗯?怎麼和方才有點不一樣?

朱鏡靜在沉吟,心裡想,母后和他娘有什麼關係?

馬皇后卻似乎明白了什麼,不由得眼裡多了幾分慈和:「你的母親……何時過世的?」

她說著,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

鄧千秋道:「我一出生,她就故去了。」

馬皇后心便軟了下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更柔和了幾分,道:「這樣說來,你也真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我打小便和我爹相依為命,我爹人又懶……」

鄧千秋決定將他爹賣了,沒辦法,馬皇后這樣年紀的心善婦人,是最聽不得這些話的。

爹啊,可別怪我,我這是為了咱們這個家。

「我爹人又懶,從我記事起,我便沒有吃過一頓熱飯,衣服十天半月也不洗,我……我……我平日里經常聽晉王殿下提及到娘娘,說娘娘如何關愛自己的孩子,我真羨慕他有這樣的慈母,每每想到,便禁不住心酸落淚,方才又見娘娘這樣關切垂詢,我……我觸景生情,這才落淚,我罪該萬死,不該失儀……」

費聚眼睛張得有銅鈴大,驟然之間,竟覺得自己無法呼吸,他頭皮也不禁發麻起來,這……這還是剛才的那個瘋子?

馬皇后聽著,眉頭蹙的更深,眸光中甚至帶著幾分憐惜,她不由道:「你的父親終究是男子,如何能照料得了伱,看來你這些年,倒是吃了不少苦。」

鄧千秋道:「吃些苦不算什麼,我爹對我也很好,只是不細心罷了。現在我已長大成人,已經能養活和照顧自己了,唯獨……唯獨……」

馬皇后看著他的目光,顯得越發的柔和,道:「唯獨什麼?」

鄧千秋神色間顯出幾分落寞,道:「子欲養而親不待,只是總是想起故去的母親,便禁不住又想要傷心落淚,我想……我想……」

朱鏡靜道:「你想什麼,你說呀,不要總是吞吞吐吐。」

鄧千秋猶豫的樣子道:「這是我可以說的嗎?」

馬皇后倒是恬然一笑,忍不住上前鼓勵他道:「你不必怕,有什麼心裡話,都但說無妨。」

鄧千秋才顯得大著膽子道:「我在想,若是我娘還活著,一定也像娘娘一樣,是那種……對自己的子女愛之深切的人,我……我有沒有說錯話?」

一旁的陸仲亨,直接倒吸口氣。

好傢夥,這狗東西他怎的這樣沒臉沒皮!

顯然,馬皇后是吃這一套的,她同情地看著鄧千秋,溫和地道:「真是可憐見的,難得你有這樣的孝心,你的母親若是泉下有知,曉得你這般的孝順,一定含笑九泉。」

朱鏡靜似也有所觸動,輕聲道:「母后,他真可憐。」

馬皇后心裡卻想,外頭人都說鄧千秋不近人情,可現在瞧來,都是空穴來風,不過是好事者的呱噪罷了,此人哪裡是無情,雖說孝感天地有些過分,可人性的情感卻是不少的。

她端詳著鄧千秋道:「天氣要寒了,你還穿的這樣少,可要當心自己的身體。上一次,不是賜了你衣嗎?」

鄧千秋一臉不舍之色道:「這是宮中的饋贈,我怎麼敢穿在身上?我將它藏起來,免得弄髒了。」

馬皇后嫣然笑起來:「真是一個糊塗的小子,這衣服就是用來穿的,難道還要供起來?」

陸仲亨聽到馬皇后說到糊塗的小子,心裡便咯噔一下,心道這鄧千秋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這才三言兩語呢,就與皇后娘娘熟絡到這樣的地步。

陸仲亨乃開國功臣,對於馬皇后的性情,也是有所耳聞,這馬皇后母儀天下,性子最是平和,莫說是對大臣,便是對身邊伺候的人,也從不會說重話。她待人一向客客氣氣,可現在對一個少年突然評價為糊塗的小子,這其實就有幾分貶義的意思了。

可越是貶義,卻越是教陸仲亨心裡震撼,因為……但凡這種帶有貶義的用詞,本身就是關係拉近之後才會用上的,就好像,一個人可能對陌生的人不會輕易的責罰和辱罵,可對自己親近的人,卻總是會有幾句責備和教訓。

鄧千秋這狗東西……他何德何能……

不等陸仲亨心裡琢磨下去,耳邊就聽鄧千秋顫抖的聲音道:「娘娘,我……我真可以穿著嗎?」

馬皇后鼓勵道:「儘管穿,若是到時衣服臟破了,宮裡還有呢,你打小沒人疼,這生活起居的事,也不知有沒有人料理,棡兒也是個糊塗蟲,以後你但凡有什麼委屈和難處,讓棡兒來稟報我。」

鄧千秋忙受寵若驚地道:「不能,不能的。」

馬皇后覺得眼前這個畏畏縮縮的少年,愈發的讓人同情,又對這樣謹慎甚微的性子,很是欣賞,於是道:「怎麼又不能了?」

鄧千秋道:「我蒙娘娘這樣的厚愛,已是感激涕零了,倘若娘娘再關照我,娘娘的恩情,我便永世也還不完了。」

馬皇后不由得失笑起來,瞥了一眼一旁的朱鏡靜,道:「你瞧,他既孝順,又知禮,反倒是你們……」

朱鏡靜低頭,玩弄衣角。

馬皇后隨即道:「你與棡兒是兄弟一般,這些我心知肚明,你是有本事的人,德行又好,在本宮面前,不必這樣的拘泥。本宮啊,一見你這樣的孩子就喜歡,來,到裡屋去說話。」

鄧千秋連忙應下:「好。」

隨來的宦官和宮娥,以及護衛,都在院里等著。

兩個侯爺很尷尬,他們站在這裡不是,不辭而別又不是,兩個人瘋狂地使眼色,彼此之間,似乎有許多話要說。

鄧千秋陪著馬皇后,以及朱鏡靜,後頭跟著一個貼身的宦官,進了小廳。

馬皇后落座,便隨口說起了自己的癥狀。

鄧千秋便道:「這個應該是身上缺了點什麼,娘娘,這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只要娘娘平日里,多吃一些動物的內臟、牛羊肉,還有蔬果,便好了。」

馬皇后眼中有著好奇之色,忍不住道:「你尚沒有把脈,就有這樣的把握?」

鄧千秋尷尬地道:「我……我是婦科聖手嘛……」

朱鏡靜突然脆生生地道:「不是說我才是婦科聖手嗎?」

馬皇后忙給朱鏡靜使眼色,教她不要胡說。

於是鄧千秋忙道:「娘娘,關於這件事,都是卑下的錯,當初卑下一時糊塗……」

馬皇后卻是笑容可掬,道:「什麼你的錯,你真以為本宮不知道?這天下敢教靜兒去做擋箭牌的人,除了棡兒還有誰?你這是代人受過!好了,以後不可如此,棡兒胡鬧,你也跟著他一起胡鬧嗎?」

鄧千秋訕訕道;「我……我……家父打小就告訴我,做人要講義氣,要對得起朋友。所以……」

「是嗎?」馬皇后突然動容,她別有深意地凝視了鄧千秋一眼,才道:「你的父親,真是教子有方。」

鄧千秋的唇邊透出一絲笑意,道:「那是當然的,我爹在生活起居方面有所欠缺,可說起教我為人處世,卻是最用心的。」

馬皇后笑著道:「說起來,真是多虧了你,若不是你,只怕本宮還不知如何呢,現在又煩你看診。」

她居然刻意迴避了鄧千秋父親的話題,接著,已是站起身:「往後啊,有什麼事,亦或者有什麼念頭,都可以給宮裡捎話,本宮喜歡聽你說一些家常。」

鄧千秋道:「真的可以嗎?」

馬皇后親和地微笑道:「無妨。」

鄧千秋心裡想,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可別怪我三兩天就給你寫信啊。

鄧千秋將馬皇后送出了小廳,到了庭院。

陸仲亨和費聚二人,慌忙來相送,一齊行大禮:「恭送……」

馬皇后擺擺手:「不必多禮了,本宮只是隨便走走,來鄧卿這兒串串門,沒有這樣多的禮數。」

當即,在眾人的擁簇之下,牽著朱鏡靜款款而去。

轉瞬之間,這本是熱鬧的庭院里,一下子凄冷下來。

只有陸仲亨和費聚二人還留在庭院里,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鄧千秋目送著馬皇后人等的背影消失得無影無蹤,才回過勁來。

而後,他看著兩位侯爺。

「呃……」鄧千秋想說點什麼,卻又覺得好像說啥也不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