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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是我心上的烙印

一杯杯啤酒下肚,冰冷和苦澀親吻過舌尖,瀰漫在整個口腔里,然後仿若帶著火種,從喉嚨一直灼燒至胃部。

可心還在隱隱作痛,還在聲嘶力竭地哭鬧。

所謂的愁,越來越濃,像撥不開的層層烏雲,盤踞在心上。

趴在桌子上的林千流還在堅持給駱曲白打電話,機械性地撥打、掛斷、重撥,那個冷冰冰的女聲始終在說著抱歉的話,卻絲毫沒有歉意。

許久,桌面上的一打啤酒已經被喝掉一半,電話那邊才傳來了駱曲白的聲音。

「喂?喂?」

輕輕的一聲,輕易就擊潰了林千流心裡的防線。

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林千流沒能忍住,哭著大喊:「駱曲白,渾蛋!」

她滿是委屈的哭腔瞬間就讓駱曲白心軟了。聽出她的語氣不對勁,駱曲白皺緊了眉頭,輕聲喚她:「林千流?」

「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嗎?」林千流聲淚俱下,「還是,還是我出現幻聽了?」

「是我,我是駱曲白。」感覺到她似乎是喝醉了,意識已經不清醒,駱曲白有些緊張地問道,「你在哪兒?我過來找你。」

「是你?」林千流仰起頭又灌下一杯啤酒,隨即用力甩著腦袋,說,「不,你不是,你不是駱曲白!」

「就是我,林千流,你到底在哪裡?喝了多少酒?」

「你才不是駱曲白!駱曲白不要我了!嗚嗚!他不要我了!嗚嗚!」

「林千流,你先告訴我,你在哪兒?」

「駱曲白是個渾蛋!他不要我了,他不想理我了,就算我今天死了,他也不會流一滴眼淚!」

「他會。」

「他不會,他不會!」

「林千流……」

「好啊,你說你是他,那你過來啊,你來找我啊!我等你,我就在這裡等你!你來啊,你來找我啊!你過來啊!」

「啪——」她的聲音尚未落下,酒瓶砸落在地上的刺耳聲音就招來了旁人忍耐已久的咒罵。

第二天,宿醉後的林千流清醒過來。

她的頭很痛,痛得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艱難地睜著眼睛環顧了一圈,她才確定自己是在醫院的病房裡。意識仍有些模糊,她想要記起喝醉後的事情,腦子卻越加劇烈地痛了起來。她低聲呼痛,驚醒了一旁的爸爸。

「小千!」林爸爸眉頭深鎖,臉上只有焦急和心疼,「你醒了?怎麼樣,覺得哪裡不舒服?」

「爸爸,駱曲白呢?」林千流搖搖頭,表明自己無礙後,左看右看起來。

「你……他……」林爸爸欲言又止,細細地打量了林千流一番,才小心翼翼地問,「找他做什麼?」

「昨晚我給他打過很多次電話,一直叫他來找我,後來……」林千流揉著太陽穴,說,「後來的事我不記得了,但駱曲白好像過來找了我。爸爸,你見到他了嗎?他有沒有說什麼?對了,我怎麼會在醫院里呢?」

問題一個接一個被拋出。

林爸爸看著林千流,嘆了一口氣,沒有接話。

「爸爸?」林千流納悶地看著他,隨即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別開了臉,咬了咬牙,說,「駱曲白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是不是說他不要我了?」

「他……」林爸爸猶豫著,然後說,「他沒有說什麼,我也沒有見到他。」

「是你沒碰到他嗎?應該是他送我來醫院的吧?」林千流仍然不死心,「昨晚發生的事,我一點都想不起來了。可是,爸爸,我好像見過駱曲白,他應該是過來找我了啊。我在喝酒,他過來了。對了,我記得後來我打通了他的電話……」

「小千,你確實見過他。」見女兒眉心緊蹙,似乎是想找回那段失去的記憶,林爸爸開口,「但,你是在夢裡見過他。」

「夢裡?」林千流半信半疑。

「嗯,夢裡。」林爸爸說得無比篤定,「你喝了很多酒,在人家大排檔里耍酒瘋,老闆報了警,警察通知我過來。也不知道你究竟喝了多少酒,居然醉得那麼厲害,一直在說夢話,喊著駱曲白,還罵他是渾蛋。」

「真的嗎?」

「爸爸的話都不可信了是吧?」

「不是。」林千流嘴上說著不是,心裡卻在懷疑,「我的手機呢?如果我和他通過電話,那通話記錄里肯定有,通話時長就能說明問題。」

林爸爸沒有反駁,沉默地走到病床對面的柜子邊,從抽屜里拿出林千流的手機。

接過手機後,林千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打開手機的通話記錄。可是,上面很清楚地顯示著,她給駱曲白打了幾十個電話,但每一個電話都只有幾秒鐘的通話時間,是連關機提醒都無法說完的時間。

林千流的心沉了下去。

見狀,林爸爸長舒了一口氣,輕撫著她的腦袋,勸道:「小千,有時候,有些人有些事,我們應該學著放手。」

「為什麼?」林千流咬著牙,一臉的委屈,「為什麼要我放手?之前你既沒反對也沒叫我放手啊。是不是……是不是我考砸了,就連爸爸你也覺得我不值得他喜歡?」

「不是的。」林爸爸心疼地抱住林千流,「你是爸爸最好的女兒,沒有誰是你配不上的。」

「那到底為什麼?」

「如果他真的喜歡你,就算你沒有考上那所學校,他也一定會接受你的。」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他喜歡你,為什麼到現在連一個電話都沒有呢?」

「也許他在忙……」

「小千,爸爸不希望你自欺欺人。你就承認吧,他不喜歡你,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在一起的話不過是說說而已。」

「我不信,我也不承認!」

林千流倔強起來,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林爸爸自然深諳女兒的個性,無奈之下,他只好說:「駱曲白出國了,他早就決定要出國了。」

聞言,林千流怔住了。

好半晌,她才從驚詫悲傷中回過神來,大吼道:「不可能!他跟我約定好了的,怎麼會……怎麼會早就決定了出國!」

林爸爸嘆息著:「不信你問問你的同班同學。」

林千流不信,她不敢去確認,不敢面對駱曲白一直以來不過是拿著一句戲言來糊弄自己的真相。

而林爸爸似乎是鐵了心要女兒死心,她不打電話,他就直接奪過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那頭是林千流在班上交情尚算不錯的一個同學。

在林爸爸問起駱曲白時,對方坦言:「駱曲白已經出國啦,高考一結束就和簡思樂一起去機場了,聽說是去國外念書,好像是早就安排好了的。畢竟兩個人家境都很不錯,又是青梅竹馬,一起出國也正常。」

剎那間,心好像碎了。

林千流覺得自己好像被丟進了深不見底的大海,她覺得自己就快喘不過氣來,她拚命掙扎,身子卻在緩緩下墜。

她慌慌張張地掛斷了電話,卻不肯死心,又隨意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班主任。

她問:「老師,駱曲白真的出國了嗎?」

班主任淡淡地應道:「是啊,跟簡思樂一起,高考前就安排好了的。」

所有人都知道駱曲白出國了,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彷彿再也沒有了質疑的借口,林千流咬著牙,眼淚不住地溢出眼眶。此時的她才相信,昨晚和他對話的記憶不過是自己醉酒後的幻聽。

他不喜歡她,無關她考好還是考砸。

他不喜歡她,所以就連離開也沒有一聲告別。

他早就選擇了簡思樂,說考上同一所大學就在一起的話,不過是戲弄她這兩年來的真心罷了。

這一刻,林千流決意忘記駱曲白。

從這一天開始,她拼了命逼著自己死心。可是,無論怎麼努力,駱曲白都像她心裡的烙印,揮之不去。

原來,深愛一個人,是這麼刻骨銘心。

張智霖有首歌是這樣唱的——「寧願沒擁有,共你可到老」,可是,她現在才知道,她和駱曲白之間,就算沒有擁有,也不能到老,做不成情侶,也不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