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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3章 走向墳冢的大象

正文卷

第683章 走向墳冢的大象

婚禮的日子要到了,加冕的日子也要到了,無數人的翹首以盼之下,在今日,德瓦恩王子終於要加冕登基,坐上屬於他的寶座,為王國掀開新的篇章。

上午,正是加冕典禮進行之時,王宮浸泡在喜氣洋洋的海洋里,王宮的外圍用葡萄藤、橄欖枝、秋海棠裝飾一新,一些典雅的白色石柱上,更是卷上了牽牛花、常春藤,這幾天正是各種鮮花的花期,王室花園裡處處都是鳥語花香。

王宮的大門兩側,裝飾著以紅色為主、紫色為輔的帷簾,在帷簾的邊緣綉著金銀絲線,越過大門,到王宮內部,兩側的石柱旁下都點著檯燈,每台檯燈裡面都有七盞燈芯,這些檯燈的形狀各異,有的是樹木、有的是花卉、有的則是飛禽、有的則是走獸,它們幾乎都出自於矮人工匠們之手,乃是上乘之作。

檯燈的光亮,裝點得整個王宮絢麗無比,映照得男性賓客們一個個油光滿面,女性賓客們一個個貴氣十足,他們是踩著王宮主道上的花瓣來的,一進到王宮內,就沐浴到了陣陣名貴的熏香。

燈火通明的王宮大廳,人們還只見到老王后的身影,卻沒有見到王子的身影,一個個不免議論起來,打聽之下,他們才得知,原來王子是去簽署處死弗洛親王的命令去了。

德瓦恩王子這遵行奧森科習俗的表現,幾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無論是改信的新貴族還是未曾改信的舊貴族們,他們歸根結底都是奧森科人。

在王子到達王宮前,賓客們滿臉喜慶地閑聊著、議論著,其中有不少人談到了加冕禮後的婚禮。

「據說婚禮比加冕禮還要隆重呢。」

「這是當然,那可是帝國的公主!」

「話說那位殿下會不會出席這場加冕禮?」

「不會,我打聽過了,雖然她跟王后很親近,可現在畢竟還沒嫁入王室,不算奧森科人。而且,帝國的皇帝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嫁給一位王子,她只能嫁給一位國王,這也是為什麼,婚禮要在加冕禮之後舉行。」

「也就是說,等德瓦恩殿下加冕之後,公主殿下就會來到王宮之中?」

「這當然,他們得一起奔赴婚禮,毋庸置疑,新娘子必定會蒙受眾神的祝福。」

…………………

貴族們在各自的圈子裡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喜慶洋洋的氛圍下,討論的話題不外乎加冕禮和接下來的婚禮,至於謀害國王的兇手,以及即將要被處死的弗洛親王,則並沒有多少人提及,不管怎麼說,這個時候討論他們,實在有些不合時宜了。

沒過多久,德瓦恩王子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的眼中,他已經身著沉重威嚴的加冕袍服,那英武的模樣,令不少人都為之側目。

在此之前,不少舊貴族都反對國王,反對那場與帝國的聯姻,但是,舊貴族們並不反對德瓦恩王子,這是因為在一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傳言之中,他們得知王子對於奧森科神祗以及舊信仰的眷戀與同情。

而自國王遇刺以後,王子下令通緝捉拿伊登同黨的命令,更是深得舊貴族們的心,他們早就看真教徒們不爽了,每天都恨不得動武查封真教徒的教堂。

一些眼尖的舊貴族,環顧王宮的四周,發現尋不到法何拉大長老的身影。

這樣的情況,讓他們確認了,傳聞是真的,德瓦恩王子與法何拉已經互有嫌隙,不信任的種子已經種下,要不了多久,德瓦恩王子就要回歸到原來的信仰里了。

隨著王子的出現,加冕典禮,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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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冕典禮的日子到了,婚禮的日子也到了。

而弗洛親王死刑的日子,也同樣到了,與其要被一同處死的,不是什麼同夥,而是伊登。

王室特意選了個晴天進行加冕禮和婚禮,眼下烈日高懸,空氣彷彿變得悶熱而難耐,隨著加冕典禮的進行,弗洛親王和伊登被獄卒們押出了監獄。

身著囚服的他們被束縛住手腳,關入到同一個籠車裡,驢子在前面賣力的拉車,輪子在泥地里滾動著。

這座王城的許多街道都被裝點了起來,王室下令今日舉行慶典,整座城市的人們都迎來了休息的一天,而這意味著死亡的籠車,與喜氣洋洋的氛圍並不相襯。

王室的加冕典禮,並不是平民們能夠摻和的,可是,死刑就不一樣了,在這個年代,在這奧森科里,死刑不僅僅是對罪犯的懲罰,也是對神靈的祭祀,更是一種公共的表演活動。

過來圍觀死刑的不僅僅是平民們,那些沒有資格參加加冕禮的小貴族、商人們也來了,一團又一團的人群擠在了街道的邊緣,一個親王要被處死了,這可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大事,人人都覺得稀奇,攢攢的人頭從廣場擠到了街道,人們墊著腳尖,努力看到那壓著死刑犯的籠車。

伊登仰起臉,看向了街道的兩旁,那些窗口和陽台上,都裝點了各式各樣的花卉,站著盛裝的市民,這個時候,教士想了起來,今天正是加冕禮和婚禮的日子。

這個時候,不少人注意到了伊登,儘管經歷了牢獄之災,看起來邋遢不堪,可人們還是認出了他的身份,特別是受過他恩惠的平民們,於是,街道兩旁,一個接一個的,人們驚疑地大叫起來,這人的死刑可不是今天啊!

即便驚奇的聲音在街道上傳播,可是,沒有人敢阻斷籠車前行的腳步,人們既沒有膽量,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再加上全副武裝的衛兵們護送著籠車的前進,一時之間,人們只是議論,卻不敢上前一步。

面臨死刑的弗洛親王掃視著這些民眾,他高傲地昂起頭,而後將目光落下伊登。

「可憐的丹斯切爾人,今天你就要不明不白的死了,可我卻不同,我明白自己為何而死,更明白我會受到眾神的禮遇。在我死後不久,德瓦恩殿下就會為我恢複名譽。哦,不對,現在該叫德瓦恩陛下了。」

弗洛親王嘲弄著伊登,可後者依靠著籠車的柵欄,一動不動,半點回應都沒有。

一股無名火從心底升了上來,弗洛親王進一步地羞辱道:

「我聽說你是你們殿下的騎士,真遺憾,身為騎士,卻無法參與到伱主人的婚禮了。」

依靠著柵欄的伊登默默地抬起了眼睛。

弗洛親王的話音落下的時候,莫名其妙的,他的心像是被刺了一下。

伊登看著籠車外的風景,他知道,甚至比誰都清楚,今天正是公主的婚禮。

那被精心裝點過的街道,不僅是自己的行刑之路,更是王室的婚禮之路,想到這裡時,伊登的心頭湧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苦澀。

我這是怎麼了…我到底怎麼了?

伊登心緒複雜極了,像是沒有出生的嬰兒一樣沉默著,腦海外的世界聒噪極了,從籠車望去,彷彿是一個個重複的人頭、重複的臉孔,教士的腦海里,恍惚間閃過了一抹白色。

見著伊登失神,弗洛親王抓住機會,便趁勝追擊地羞辱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騎士表面上堂堂正正,心裡卻齷齪至極。

你們總對你們的女主人充滿幻想,實在是一群偽君子!

認清現實吧,該死的真教徒,你卻得不到她,不僅得不到她,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她被他人得到!她將要嫁入到王室,嫁入到這個王國!」

弗洛親王說了許多羞辱話,可伊登充耳不聞著,外面聒噪的聲音都已經聽不見了,被屏蔽在了耳外,只能隱約聽見一絲細碎的聲響,他身處鬧市,心底反而彷彿置身曠野,世界都被他荒廢了。

教士仍在想著那一抹白色,他怕它一閃而逝,慌忙地捕捉著,並追根溯源。那抹白色源自哪裡呢,那像是騎士宣誓時曾被自己親吻過的手背,又像是匆匆一瞥下綿軟無力的胸脯肌膚,他望著天空,後者清澈得驚人,一絲臟污的痕迹都沒有,只有平靜、寡淡、溫和,細小的雲朵像是絨布球,天空既不明亮,也不黯淡,那抹白色究竟是哪一種,伊登不知道,只知道人在死亡來臨的時候,會格外地渴望繁衍生息。

伊登還記得,阿爾西婭對於婚姻的不滿與反抗,可是,事到如今,她是那樣反抗,可又有什麼作用呢?到最後仍然要乖乖依照她父親的安排,一刻也逃脫不開。

在牢房裡的時候,他還期盼著維爾多與阿爾西婭能救自己,可前者同樣鋃鐺入獄,後者了無音訊,什麼希望都沒了,她已經不記得自己了,忘記自己了。

出乎意料的,想到這裡的時候,伊登沒有一絲一毫的憤怒,更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氣,他只是靜靜地迎接自己的死亡,腦海里回蕩著那一抹白色。

籠車裡頭,彷彿坐著一頭靜靜走向墳冢的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