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神，我願意信你
老祭司的死期終於到了。
牢房裡的奴隸們都在為這個老人哭泣，一顆顆血肉做的心都沉浸在哀傷的氛圍中。
關入牢房的這些日子，奴隸們一直忍耐著饑渴的折磨，忍受著痛苦的磨難，是老祭司那熱情洋溢的聲音與他講述的傳說故事支撐著他們。
早晨悄無聲息的到來，老祭司不再為奴隸們講述故事，他要講述的，都已經講述完了。
老人望著對面的牢房，寬慰著這些苦難之人的心靈。
「我已經太老了，即使沒有死刑，也活不了幾年了。」
老祭司的聲音虛弱而溫和，
「對我來說，你們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我感謝神，感謝祂讓我遇到你們。」
諾恩直直地看著老祭司，淚水在他的眼眶打轉。
老祭司跪坐在地上，他朝諾恩笑了笑，而後闔上了雙眼，默默將雙手合十，臉龐上滿是寧靜。
陽光透過牢房的細小窗戶，落在了黑暗裡頭。
老祭司低著頭，朝向著那一束光。
「主啊，
我能否抓住你的手？
引領我們走入生命的奇蹟，
准許我們傾聽神聖的聲音，
將我們拯救，不要教我們滅亡。
主啊，我愛伱。」
老祭司輕聲吟誦著自己寫下的禱文，死期將至，他什麼都做不了，只有向神祈求最後的安寧。
奴隸們不約而同地跪坐在地上，他們將雙手合十，跟隨著老祭司，低聲地向神禱告，為老祭司做最後的祈禱。
最讓他們傷心的，是他們如今要與這位老祭司分別了，永遠地分別了。
諾恩也跪坐下來，輕聲吟誦老祭司誦念的禱文。
這堅韌、隱忍、平靜的祈禱，觸動著少年的心靈。
禱告過後，老祭司睜開了眼，看見他們的皮膚包著骨頭的飢餓模樣，心中痛苦不已。
時間很快地接近黃昏，這一天，王宮中的大臣踏足到這牢獄之中。
這麼多人被關入牢獄裡，其中自然臭氣熏天，大臣不得不捏著鼻子走到裡頭。
大臣在獄卒的帶領下，走到老祭司的牢房前，厭惡地掃了眼跪坐的犯人。
老祭司平靜地抬起眼瞼。
「王后命我過來問你，究竟還有什麼遺願？」
大臣問道。
在他眼裡，老祭司就是害死國王的罪魁禍首。
老祭司早已不再做任何爭辯，他抬起眼睛，看了看大臣後，便望向了其他的牢房。
奴隸們都湊到了牢門前，直直地看著即將被帶去刑場的老祭司。
老祭司看到那些人，蠕動嘴唇，緩緩道：
「給他們麵包和水。」
大臣愣了下，他轉過頭，看到了一群餓得如同鬼魂的石奴人們。
他沒想到，老祭司臨死前的遺願竟然如此簡單。
大臣轉過身走出牢獄，稟報王后，不久之後，好幾位獄卒幾大籃子的麵包和水桶走了進來。
在老祭司的注目下，一快快乾硬的麵包，和一碗碗清澈的井水被分到了奴隸們手上，餓了許多天的奴隸們狼吞虎咽，灌下一口接一口的井水。
老祭司看著他們的模樣，發自內心地笑了。
諾恩拖著手裡的水碗，望著老祭司，嘴唇蠕動著，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老祭司只是開口道：
「喝吧，孩子，喝吧，那是我為你們求來的水。」
諾恩重重地點頭，他啜飲著碗里的井水。
「老祭司……」
他望著眼前這歷經滄桑的老人，顫聲說道：
「出去以後，我要去到荒漠里，我一定要去到荒漠里，我會穿過那個地方，去尋找你所說的故鄉。」
那像是陳述，也像是離別之際的承諾。
聽到諾恩的話，老祭司沒有意外，只是點了點頭，笑了笑。
那蒼老的眼睛直視著諾恩。
「諾恩，你準備好了嗎？」
諾恩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
老祭司卻先開口道：
「不要告訴我，我是要死的人了，你要告訴神，告訴那位拯救的主。」
諾恩愣了愣神，旋即跪坐下來，將雙手合十。
老祭司欣慰地看著諾恩，他低下頭，為這位少年接下來的人生做最後的禱告。
那透過牢房窗戶，落入黑暗監獄的陽光，柔和極了。
不久之後，大臣在衛兵們的簇擁下走入了牢房。
奴隸們意識到了什麼，他們瞬間激動了起來，涌到牢門之前。
他們哭泣著、叫喊著、唾罵著那些衛兵，警告衛兵們不要將老祭司帶離這裡。
可這無濟於事，牢籠阻隔著他們，禁錮著這些石奴人。
老祭司的牢門被緩緩打開，那蒼老孱弱的身子緩緩站起。
衛兵們要押起他的手，老祭司向那位大臣做最後的請求。
「讓我靠近他們，和他們說一句話吧。」
大臣旋即陷入了遲疑。
片刻後，他緩緩點頭。
「過去吧。」
衛兵將老祭司放開，盯著他走近牢房裡的奴隸們。
老祭司隔著牢房，與這些石奴人們擁抱，他將他們視作自己的孩子，此刻淚水落個不停。
最後，老祭司來到諾恩面前，在擁抱過後，親吻這少年的額頭。
「去吧，孩子，去踏上你的旅途。
我有預感，
什麼都不能限制你，什麼都不能禁錮住你。」
諾恩的淚水淌了下來，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只能默默聽著老祭司最後的遺言，
「就像多瑞亞斯帶領的精靈們一樣，
失去故鄉的人，
終究是要尋回信仰，回歸那座神曾立足的高山。」
老祭司做完最後的囑咐，便起了身，從牢房前離開，誰也抓不住他，誰也無法留住他。
「再見，我再也不能和你們見面了。」
衛兵們押起了老祭司，他的身影漸漸遠去，消失在奴隸們的眼前。
黃昏過去，黑夜湧入了這間牢房，時間不知不覺來到了深夜。
奴隸們在哭泣之後，此刻安靜下來，整座牢獄瀰漫在悲傷之中。
諾恩坐在牢門前，四處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吸聲，疲憊的奴隸們陷入了熟睡。
他知道，老祭司已經死了。
可他覺得，老祭司的話語還彌留在他的心靈。
諾恩記起了一個故事。
老祭司曾說，先知亞爾歷經千辛萬苦，來到高山之巔，向神求問關於死亡的答案。
「真正的精神要從此活過來。」
諾恩呢喃著這句話，一遍又一遍。
他沒有哭泣，只是合十了自己的雙手。
他不知道是什麼喚醒了自己塵封已久的信仰。
或許是老祭司的死，或許是那饑渴中的一碗井水，又或許是那流淌著的邏各斯血脈。
總之、總之…
一股不可推卸的力量充斥著他的內心。
「神，
我願意信你。」
那些神國的天使們啊，
你們還不知道，
大地上，
有一個孩子要為苦難的人們尋回故鄉，要為成千上萬的世人帶回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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