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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記憶堆滿冷的感覺

從未有一個人在沈初雪的記憶中如此深刻,越是想要忘記越是鮮明,越是模糊越是恐慌。

沈初雪見到林間洛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於是匆忙轉身,預謀一場殊途陌路的擦肩而過。

然而天不遂人願,林間洛一把拉住沈初雪的手腕,拉得那樣緊,生怕她溜走一般。

「沈初雪。」這還是林間洛第一次喊出沈初雪的全名。

其實,沈初雪真不知道林間洛是如何認出自己的,她覺得自己和還在林家的時候長得不是很像了。李秋荷總是念叨著「女大十八變」,安岑西和沈初雪越是年長,出落得越是大方漂亮,而沈初雪是最明顯的一個。

沈初雪側頭,長發遮住眼睛,有些難受。

「林間洛,你弄疼我了,鬆手。」

安言南來找沈初雪的時候,她已經下課,但是在教室中發獃,也不知道在看什麼,只是一直撐著下巴,眼睛都不眨一下。安言南站了許久,見她一直沒有回過神,這才走過去,把教案資料放在沈初雪的桌子上。

「想什麼呢?」安言南問。

進入大學之後,安言南順利地進入學生會,而沈初雪沒有那麼大的興趣,每天就是上課下課,沒事就在圖書館待著,哪兒都不願意去,有時候等安岑西放學,有時候等安言南下課。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等……

聽到安言南的聲音,沈初雪的目光才終於有了焦距,她有些茫然地看著似乎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安言南,張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倒是呼出的氣潤了潤嘴唇,緩解了嘴唇的乾涸。

她的唇裂得有些疼。

「你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她一邊問著,一邊把自己的袖子擼下來,然後抱起書和安言南往外走。

安言南發現沈初雪走路的姿勢有些彆扭,皺著眉蹲下身子看了一眼沈初雪的腳腕,發現那裡一片紅腫,似乎是崴腳了。

「崴腳了怎麼不去看校醫?」

沈初雪勾著唇角帶了笑意,把安言南拉起來,說:「沒事,只是不小心而已,晚上回去噴點葯就行了。趕緊走吧,一會兒叔叔要生氣了。」

只要晚回家,安偉總是要發脾氣的,大致意思是一家人要等沈初雪回來吃飯。沈初雪想說,你們可以自己吃,她回去一個人吃更好。

但她沒說,只是為了減少麻煩。

「西西弄的?」安言南問。

不知安岑西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能礙著沈初雪的事,她身上的小傷口總是因為安岑西才出現。沈初雪不願意計較,也懶得和安岑西計算那些小心思,索性就置之不理,卻讓她更明目張膽了。

今天安岑西差點讓沈初雪從樓梯上摔下來,如果不是同學扶了一把,估計現在沈初雪已經在醫院。

只要想起安岑西那一副笑臉,沈初雪總是要皺眉的。

今天見到了林間洛,這事她沒和任何人說,確切地說,是沒人能說。

沈初雪一直把自己的心封鎖著,不讓任何人靠近,自然是沒有朋友的。

她往年在林家的事已經沒有人知道,安岑西和安言南當然也不會問。

沈初雪洗好澡坐在房間的地毯上,抱著腿,這是最讓她覺得有安全感的姿態,不管春夏秋冬,她只要一困惑就會這樣坐著,彷彿在尋找安慰。

今天她為什麼想跑?

看到林間洛對著自己笑,聽到他喊了自己的名字,沈初雪是真的逃離了。她掙脫了林間洛的手,轉身就跑,沒讓林間洛有時間追上來。

沈初雪頭疼得要命,不得不揉動眉心。

敲門聲響起。

沈初雪沒有抬頭,聲音有些走調地說:「進來。」

李秋荷一進來就看到沈初雪坐在地毯上,「哎呀」一聲,趕緊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拉著沈初雪就讓她起來。

思緒被打斷,沈初雪有些不悅,但是面對李秋荷她也不能發火,只好默默地站起身,跟在李秋荷的後面。

「大冷天的,怎麼坐在地上?」

沈初雪沒忍住,說了出來:「以前在祖屋,我大冬天也是坐在地上。我身體好,不會生病。」

靜默片刻,李秋荷還是笑了笑。面對沈初雪和自己越發相像的臉龐,她的愧疚總是不減反增:正是當年她狠心離開,才造成女兒現在的性格。

「喝點牛奶睡得好。」

「好,你也早點睡。」

好不容易李秋荷離開了,沈初雪剛想回到地板上坐下,安言南便推開門進來。一而再再而三地有人打斷思路,沈初雪的不高興已經寫在臉上了,她看向安言南的時候也沒有好臉色,聲音也沉悶:「有事?」

安言南一甩手,將一瓶雲南白藥的噴霧劑丟到沈初雪的懷裡,她呆愣一下。

「不然明天會更疼。」說完,安言南轉身就走。

懷裡雲南白藥的罐子冰冰冷冷的,讓沈初雪裸|露在外的肌膚起了雞皮疙瘩,她揉揉手臂揚聲喊:「喂,謝了啊。怎麼還生氣了啊!」說完,她自己就笑了。

沈初雪知道,自己這樣冷漠地對待所有人,就是怕某一天有人靠近後,自己開始攝取溫暖,從此就離不開這個人,就如同病重垂危的人總是離不開氧氣罐……

她不願意讓任何人成為自己的稻草,不願意得到任何一塊浮萍。

哪怕是溺水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