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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正文卷

喬以莎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有點虛。

她走在大馬路上,平地打了個踉蹌,被洪佑森扶住。

「你在想什麼?」他問。

「我不知道。」她腦子有點亂。

洪佑森抬起她的臉,正對著自己。今天天氣很好,風和日麗,他金燦燦的眼睛像天上的太陽。

「你想幫他?」

「也不是……就是莫名其妙有點傷感。」

這一整天喬以莎都有點魂不守舍,晚上叫外賣的時候,她一不小心給洪佑森點了個全素披薩,他有點忍不了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

喬以莎抓抓脖子。

「我覺得他們有點慘,你感覺呢?」

洪佑森品味了一會,說:「是有點吧。」他思忖片刻,說:「如果你想幫他,我們就幫他。」

喬以莎:「怎麼幫?你能幫他治療?」

洪佑森:「治不了,他那不是皮外傷。但有另外一種方法,也許可以一舉兩得,還能給他們一個血族的後代。」

「後代?」喬以莎一刀插在披薩里。

「你想睡血族美人你就吱個聲。」

「不是那個意思,還有別的辦法。」

喬以莎頓了頓:「什麼辦法?」

洪佑森:「便捷的方法,他得付出一點代價。」

喬以莎:「不管什麼代價他肯定都會答應,你先說是什麼方法。」

洪佑森俯身到她耳邊,低聲說了點什麼。

喬以莎維持著插刀張嘴的表情,足足三分鐘。

他幫她扣上下頜。「你口水要流出來了。」

喬以莎瞠目結舌:「這叫『一點代價』?」

他點頭。

「不是……這麼重口的嗎?而且……這事,這事這麼直接就能行?」

洪佑森拿著紙巾幫她擦嘴。

「本來也不複雜,我們身體里有什麼元素就有機會生出什麼孩子。我有能力控制力量,但是這對元素的純度要求很高,所以需要他配合。不過要快一點,如果他睡下了就沒機會了。」

喬以莎依然目瞪口呆:「這是配合嗎?這……那也不能,那他……」

洪佑森:「就這法子,你可以問問他的意思。」

喬以莎緊著鼻子。

「還用問嗎?這是個正常人就不可能同意吧。」

事實證明,莫蘭並不是正常人。

喬以莎思考了一天時間,趕在莫蘭準備封箱的時候找到醫院。

血族們正在進行著某種儀式,他們將莫蘭圍在中央,沒有開燈,周圍點了一圈蠟燭,周圍莫蘭換了一身白袍,頭髮披散,面無血色,一副躍躍欲死的模樣。

氣氛幽深詭秘。

喬以莎和洪佑森的到來打斷了儀式,眾人看著他們,他們也看著眾人。

莫蘭低聲道:「二位是來送我的?」

喬以莎搔搔下巴:「不是,有點事想跟你說……」

莫蘭:「什麼事?」

喬以莎掃了掃周圍的血族,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莫蘭看懂,遣散眾人。

「說吧。」

喬以莎用了二十分鐘才磕磕絆絆把洪佑森的詭異法門講明白,莫蘭聽了以後,沒有質疑,沒有驚訝,而是認認真真問了句:「能保證成功嗎?」

洪佑森實話實說:「不知道,只是直覺告訴我,大概可以。」

這些模稜兩可的用詞讓喬以莎心裡更沒底了。

「算了算了,還是下輩子見吧,下輩子見哈,你睡吧。」

「我願意。」

莫蘭平靜地說道。

「我相信您的直覺。」

喬以莎:「你可想清楚啊!」

莫蘭笑著說:「我清楚得很。」

他再次叫來親信,在地下室開了一場會。這場會議持續很久,一直到太陽落山,但大多時間都是眾人聚集一起沉默發獃,連最能鬧的聞薄天都安靜了。

大家都被這個匪夷所思的辦法震住了。

莫蘭見久久無人說話,便開始做會議總結。

「就這樣吧,你們要記著,這件事不管成功與否,都要保密。」

修:「主人,我覺得這件事您需要再謹慎考慮一下。」

喬以莎心中默念:臣附議。

莫蘭說:「我的身體情況我自己清楚,這次沉眠我不一定能再醒來。狼主提供的方法也許能帶來新生。」

聞薄天忍不住了。

「那要沒成呢!不就全完了!」

莫蘭:「凡事都是有風險的。」

聞薄天轉向喬以莎:「你確定這靠譜嗎?」

喬以莎覺得不靠譜,但在外嘛,總要給自己男人面子。

「怎麼不靠譜,你試了嗎你就說不靠譜?」

「鬼才要試!」

「他不行。」洪佑森冷淡道,「他的力量太微薄,不頂用。」

「我不頂用?!」聞薄天從沙發里蹦起來。「我他媽當盤菜還不夠用?!」

洪佑森理了理襯衫,看向莫蘭。

「你到底同不同意?我餓了,你不同意我們就去吃飯了。」

中間那三個字聽得喬以莎心裡慌慌的。

莫蘭問道:「需要通知狼族其他人嗎?」

洪佑森:「不需要。」他朝喬以莎揚頭。「她同意就行。」

莫蘭走到喬以莎身邊,步伐輕,聲音更輕。

「你同意嗎?」

喬以莎顫顫道:「這事可沒有後悔葯的……」

莫蘭:「我知道。」他彎下腰,貼在她耳邊道,「狼主受到自然的指引,他的直覺是最準確的。比起他我更擔心你,你覺得會成功嗎?」

喬以莎不說話。

莫蘭:「信任具有無限的力量。」

喬以莎身子有點發麻,她咬咬嘴唇,低聲道:「你不覺得這事,就算成了,也有點……那個嗎?」

莫蘭:「哪個?」

喬以莎:「就很亂,懂嗎?」

莫蘭:「你唯唯諾諾的就像個人類。」

喬以莎:「……」

他俯身在她面前,猩紅的眼珠看著她。

夜說不出的漫長。

喬以莎向後退了半步,肩上多了雙手,洪佑森扶住了她。

「你不用勉強。」莫蘭繼續說,「如果你不願意,那我就沉眠。如果你願意……」他笑著說,「那你得答應我,要做一個負責任的人。」

喬以莎又開始哆嗦了。

「這個這個這個……這麼大的事,要不再考慮考慮吧。」

沒有人回話,莫蘭看向洪佑森,燭光晃動,氣氛在這一刻變得凝重幽深。他們似乎無聲地溝通著什麼。所有血族都默認了莫蘭的決定,他們站起來,看著她,像一片靜默的碑林。

洪佑森撫摸喬以莎的脖子,低聲道:「回家等我。」

「就、就定了?」

「很快的。」他的大手溫柔地推著她的背。「聽我的,先回家,等會我給你帶吃的回去,你想吃什麼?」

喬以莎迷迷糊糊答道:「火燒。」

洪佑森:「好。」

她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可能步行回來的,也可能是飛回來的。等回過神時已經坐在桌前,在筆記本上塗塗抹抹。

下筆毫無頭緒,她有點緊張。

不同於等洪佑森高考成績的時候,也不同於面對加斯帕的時候,她細細品味,倒有那麼一點點像那個晚上……

缺氧的高原,氣味濃厚的小木樓。

窗帘動了。

她側目,他踩在窗檐上,高大的身材遮住月光。

房間沒有開燈,絲絲夜風將本該靜止的畫面吹得泛起漣漪。

他將手裡東西遞出去。

「火燒。」

喬以莎接過來,下意識問了句:「你吃了嗎?」

他說:「吃了。」

她定格數秒,再抬頭,他吃得還算乾淨,只是衣領上多少留了一點血跡。

風將桌上的筆記本吹得唰唰翻頁,停在中間一頁,是他們某晚閑來無事寫的買新房計劃。

這邊離洪佑森的大學太遠,而且房子也不夠大。他們原本選了幾個學區房,後來感覺性價比一般。找來找去最後越挑越遠,都快進山了。主要也是他們倆之前都覺得以他們的文化水平,能遺傳個聰明小孩的概率不高,所以還不如親近一下大自然。

可能現在……

洪佑森從窗沿跳下,站在她面前。

「你先吃點吧,今晚可能有點累。」

他身上帶著腥味,喬以莎卻不想躲。

「用我洗個澡嗎?」他問。

她搖頭,看著他的眼睛,這股熟悉的勁當真讓她想起了那一晚。

「你的心很平靜。」他嘴角難得動了動,「真不容易。」

喬以莎拉著他胸口的衣襟往旁一扯,再一推,他就坐到了床上。

她低頭,說:「我好像有點明白了,你說的關於直覺的事。」

他聳聳肩。

她感受到了邀請,還有自我的需求。她眼前再次出現了那張破舊的神像畫,還有雪山,寰宇,種種迷思皆在他雙眼之中。

她將他推倒,鼻尖輕蹭他的臉頰。

他說:「真不吃東西?」

她說:「餓肚子不算什麼,我現在有更餓的地方。」

「你不能這麼激動。」他低聲說,「你的能量太強的話,會削弱他的存在,沒準我們會生一個巫師出來。」

「那就各憑本事了。」

她解開他的衣服,手掌蓋在他的胸口。

「用你最喜歡的樣子來。」

於是,她再次見到了那頭智慧的,靈性的白狼,它幾乎以一己之力霸佔了她整張大床。它純白的毛髮在夜風的吹拂下,像被月光照耀的水草,美麗非凡。

它高高在上看著她,那目光讓她的顫抖,也讓她愉悅。

她伸出雙手,笑眯眯地施了個禮。

「我禮讚你,自然的具現,遍在的主宰。」

白狼用鼻子給她推上床,碰到她的腰,癢得咯咯笑。

夜風越吹越勁,捲起樓下院落里一棵杏花樹落瓣紛紛。

夏夜飛雪。

他們一笑,雪就向上飄,最後雪花落在桌上筆記本的某一頁上,那上面大喇喇的寫著他們的未來祈願——

買車買房生小孩;長命百歲發大財。

……

這一夜,整一棟公寓樓的人都睡了一個很沉的覺。

後來他們聊起來,都覺得那夜很蹊蹺,時間好像定格了一般,夜幕漫無邊際,天上月亮得心慌,太陽遲遲不肯冒頭。

一覺睡過,好像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