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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正文卷

喬以莎在洪佑森懷裡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愉快抵達目的地。

鄔索為他們準備了一幢二層小樓,卧室在樓上。

「這是最好的房子。」

其實小屋布置得蠻不錯的,主要問題在於氣味有點重。房門一推開,木料、泥土、酥油、藏香,全部混在一起,就像濃稠的油畫顏料,吸一口就塗一臉。

喬以莎更迷糊了。

「我們準備了晚宴。」鄔索說,「等下來接你們。」

她離開後,洪佑森將烏鴉放到床上。「這有點冷,你蓋著被子換衣服吧。」隨即把床頭的毯子蓋在喬以莎頭上,厚重的狼窩味一瞬間頂到腦門,喬以莎差點沒被嗆暈了。

「你穿什麼?」洪佑森打開行李箱,翻了兩件厚衣服出來。喬以莎探頭看看,顫顫地說:「不,給我把裙子拿出來……」

「要穿裙子?」

喬以莎剛剛聽見了「晚宴」一詞,心說這種場合絕不能丟份。她堅持換上禮服長裙、高跟鞋、小禮帽、長手套,又重新補了妝,一套操作下來,腦袋更糊了。

堅持,革命貴在堅持。

晚宴在一個當不當正不正的時間進行,喬以莎充滿疑惑,洪佑森解釋說:「他們應該在計算月亮上中天的時間。」

當時鄔索正領他們向晚宴地點進發,聽到他的話,回頭看他,難得露出點讚許的表情。

喬以莎心說這夥人也蠻有個性的,明知道洪佑森的身份,也沒太好奇,按部就班,不卑不亢地生活在自己的節奏里。

宴會地點在一片空曠的荒野上,中間架著十來米高的篝火,火焰在狼族特有的咒術中燒得通天旺盛,再大的風也吹不熄。

喬以莎到場掃了一眼,西部落來了好多人,都三五成堆地散著站,整體趨勢是圍著中央的篝火。他們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像被人給包圍了似的。

陣勢有點浩大,篝火前方聚了一大撮人,看起來像是領導人物。他們走近,黑影里站起數道身影。也許為了配合圖安出現,今天西部落的人走的風格比較傳統。

他們的老大——也就是族群的頭狼,一位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典型的高原人面孔,通紅的膚色,面容深邃,他體格強壯,造型有點像座山雕似,披著獸皮大氅,偏偏露著胸脯,胸前的體毛隨風飄動。

「歡迎你們。」

首領聲音渾厚,普通話似乎不是很流利。他跟鄔索一樣,也沒什麼表情。

洪佑森也不愛說話,只能喬以莎上去打招呼,可她有點高原反應,而且這的風太大了,還四面八方地吹,她得時刻兼顧自己的裙子,避免一不小心吹出夢露的捂襠照,有失面子。

好在這夥人也不是愛廢話的類型,在簡單的問候環節結束後,宴席就開始了。

喬以莎萬萬沒想到這晚宴竟然就這麼露天吃,而且宴會氣氛比較詭異,大家都不說話,一個個就那麼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跟黑道開會似的。

煙灰只有一小陣還稍微熱鬧點,就是現場烹飪的環節,一個殺牛的和一個宰羊的站在篝火兩端,在比誰的血滋的高,這邊一刀下去滋出兩米,那邊一刀下去滋出五米,周圍的人發出歡呼。

喬以莎感覺自己魂穿了Ann,正坐在《金剛》的巨型影棚里。

殺牛的先挖了牛的內臟,血淋淋地插在刀上,走到洪佑森面前。

他說了句方言,沒聽懂,但這遞東西的動作很明白了。

洪佑森接過來,喬以莎聞著那血腥味,腦子嗡嗡的。她給洪佑森傳眼神,心說你可別就這麼入鄉隨俗了,城裡人的體面還是要顧忌的。

不料小狼鼻子一緊,眼睛放光,接過來二話沒說就吞了。

周圍人又開始歡呼,喬以莎有點胃疼。

她本以為洪佑森不太適合聚會的場面,沒想到他融得還不錯,西部落的人風格跟他比較接近,沒有雷利那種歡脫怪,這邊的人不會尬聊,大家按部就班,用吃來溝通。

狂風,熱奶,雪山,鮮肉……

曠達得喬以莎都有點耳鳴了。

喬以莎環顧四周,忽然又跟暗處的鄔索對視上。鄔索坐在首領身側,低聲說著什麼,不時看過來一眼。

不知為何,喬以莎心裡毛毛的。

吃得差不多,座山雕老大起身,興緻高漲地仰脖嚎了一嗓子,他的聲音通透渾厚,篝火似是被鼓風機吹了一般,竄得更高更旺。

頭狼一叫,群狼響應,聲音傳得很遠很遠,像在唱一首古老的歌,穿透亘古的高原,在雪山之上挑動月光。

喬以莎整個胸腔都在共振。

座山雕老大猛一拍手,後方走上來幾個部落的女人,高大健美,發量驚人,裝扮頗有點民族風的意思。

她們往篝火前一站,旁邊上來幾個抬著鼓的壯漢。

喬以莎震驚了,還有演出的????

接下來她欣賞了一出熱辣的狼族文藝匯演,配樂只有一張鼓,所有人都跟著唱歌。母狼們的舞蹈風格狂野,頭髮甩得跟滾筒洗衣機似的,最可怕的是她們衣服越跳越少,篝火明亮,火光映在她們充滿力量感的身體上,是蜜蠟般的細膩質感。

喬以莎看得心驚肉跳,斜眼洪某狼,發現小伙看得目不轉睛,火焰似在他的雙眼中歡騰跳躍。喬以莎仔細瞄,最中間的好像有點眼熟……辨認再三,果然是鄔索。她很顯眼,炯炯有神的金色雙眼定定地看著他們這邊。

喬以莎腦中不得不敲響警鈴。

到底什麼意思???

高原的冷風和稀缺的氧氣讓她思維混沌。

而且她穿得太少了。

為了維持自己高貴冷艷的形象,她堅持這麼一身走紅毯的打扮。當然,在現場她絕對不是穿得最少的,狼族的玩嗨了還有光膀子的,但人和人是不同的,異人和異人也是不同的。

這場宴會一直持續到四更天,最後喬以莎已經化身冰霜女巫了,僵成一塊板,文藝節目看不進去了,思維上霜。

怎麼回去的她也不記得了,好像是鄔索來送他們,走到門口,洪佑森先上樓,鄔索拉住喬以莎的手腕,說:「你身體真弱。」她強硬的讓喬以莎很不滿,她想反駁,但喉嚨很緊,說不出話。

鄔索意味深長地說:「你跟狼族不一樣。」

這話的挑釁意思就比較明顯了,喬以莎強撐著暈眩的大腦,用沙啞地聲音說:「你想幹什麼?」

洪佑森沒等到她上樓,從屋裡探出半張臉。

「幹嘛呢?」

鄔索鬆開手,說:「你回去吧,你需要休息。」

喬以莎跌跌撞撞回屋,進屋時被門檻絆了下,抬頭又被牆上的畫像嚇了一跳。角落裡掛著一位通體漆黑的神明,瞪著大眼看著她,背後燃起熊熊業火。

這鬼地方感覺不甚友好。

洪佑森反手關門,將風聲鎖在外面。

「要洗漱嗎?我去要點熱水?」

喬以莎頭痛欲裂,一句話也不說,直接躺平,渾渾噩噩睡下了。

不出意外,喬以莎病倒了。

也不算嚴重,就是腦袋被一宿冷風激得有點脹痛。

登珠峰耍猴戲的事暫時推到三天後。

喬以莎靠在二層樓外的小走廊上眺望遠方,今天有點陰,天空像是暈染開的土黃色水彩,一層透著一層。

一個高大的女人站在樓下看她。

是鄔索。

喬以莎腦中又開始敲鐘了。

「他去給你拿早飯了,我們談談吧。」

喬以莎舔舔嘴唇,指尖在木製圍欄上敲了敲,冷笑一聲,說:「行啊。」

誰怕誰。

她為了氣勢,手撐著柵欄直接跳了下去,落地時略施法術,穩穩站定。看到鄔索有點驚訝的表情,她撥撥頭髮。

「想聊什麼?」

鄔索歪頭:「來這邊。」

喬以莎跟在她身後,來到一間小平房前。

房子顯而易見的危房了,裡面黑洞洞的,搭配今天昏沉的天氣,還有鄔索回頭時那暗金色的視線……

雖然喬以莎不覺得鄔索會就地將她給辦了,但這氣氛著實有些陰森。

輸什麼不能輸陣勢,喬以莎從懷裡悄悄摸出一根試管,合計等下要有什麼意外,先下手為強。

鄔索推開房門,喬以莎開了試管蓋……

她聞到一股木頭和紙張的味道。

微弱的光線照入一個瘦弱的背影上。

鄔索回頭,喬以莎趕緊把手背到身後。

「他叫德西。」

「……啊?」

回過神,才發現屋裡有個小孩,看著十三四歲的樣子,體型瘦弱。他坐在桌子旁,喬以莎瞄了一眼,上面好像是有書本……

「他很聰明。」

喬以莎有點懵了。

「什麼?」

「他初中馬上就要念完了,我們部落的孩子很少念書,但他還想繼續讀,這邊教育環境很落後,首領想送他去內地。我們沒有人去過內地念過書,不懂那邊是什麼情況。你跟我們不一樣,你了解。」

喬以莎終於理出頭緒了。

「……你想讓我幫你聯繫學校啊?」

鄔索還是面無表情:「我們會給你錢的。」

喬以莎撓撓脖子:「多少錢啊?」

鄔索拿了一個袋子扔給她,喬以莎解開看,裡面裝滿了天珠和各種寶石。

喬以莎是個識貨的,一下子就精神了,之前那點憂慮擔心瞬間飛走。她把寶石收起來,露出諂媚的笑臉。

「姐你看,這誤會的……」她誇下海口,拍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德西站在鄔索身邊,用不太信任的視線看著喬以莎。喬以莎對他說:「你不用怕,跟你講,阿森……呃,就是狼王。」德西聽到「狼王」兩字,眼睛稍微亮了點。喬以莎說:「他在我的英明指導下,剛參加完高考。」

德西驚訝地問:「真的?」

「當然!」

洪佑森帶著早餐回來了,順著小路尋來這邊。

喬以莎一見他,立馬抓過來。「你問他。」洪佑森一頭霧水,「什麼?」德西問道:「你參加過高考?」

洪佑森斜眼喬以莎,後者胳膊肘懟他,他點點頭。

德西站出來,說:「我也想考。」

洪佑森蹙眉,似乎不懂為什麼有人腦子不好往火坑裡跳。

鄔索說:「你要幫忙聯繫到好學校,錢不是問題。」

喬以莎:「當然是好學校。德工高中,聽說過沒?」

洪佑森再次斜眼看她。

喬以莎:「超好的學校,真的,你不信我查給你看,走,咱倆找個有信號的地方。」她拉著鄔索離開,剩下洪佑森和德西。

洪佑森想跟著一起去,被德西叫住。

「你會上大學嗎?」

洪佑森看看他。

「應該會。」

「你是因為不喜歡部落才去人類那邊嗎?」

「不是。」

「那是為什麼?」

「我沒有選擇。」

他想把早餐給喬以莎,又往外走,德西在他身後問:「在人類社會生活難嗎?」

洪佑森回頭,露出一個側面的剪影。

他看看桌面上的書本,說:「你選的這條路有點難。」

德西縮了縮下巴。

洪佑森又說:「但這條路上遇到的人最好。」

順利賺了一袋寶石,喬以莎感覺自己風寒去了七七八八。

洪佑森回到小樓,喬以莎正趴床上忙著數天珠眼,一邊無限感嘆。

她原以為鄔索這兩天神秘兮兮的是衝著洪佑森來的,沒想到人家考慮的是教育下一代的問題。生活感撲面而來,這部落氣質立馬親切了。

洪佑森問她:「你怎麼讓他去德工?」

喬以莎理所當然道:「找你爸啊。」

洪佑森:「……」

喬以莎回頭:「你爸能把你弄進去,肯定也能把他弄進去。」

洪佑森不再多問,他把早餐打開,說:「我去買了饅頭和粥,你吃一點。」

喬以莎下來吃飯,吃著吃著感覺不太對勁。

這荒涼百里,哪來的早餐店。

「你上哪買的?」

「市區。」

「哪的市區?」

「東邊的,車沒油了,首領早上帶我跑著去的。」

喬以莎想像兩頭狼在日月交替之際,狂奔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場面太過夢幻。

這麼一看,洪佑森的確一副活動開了的樣子,頭髮稍向後捋,比平時露出更多的額頭。袖子也擼到手肘,小臂輕輕搭在桌案上,肌肉線條流暢喜人。

她半天沒動,洪佑森催促:「吃東西啊。」

「是不是我的錯覺……」喬以莎盯著他的眼睛,「我總覺得高考一結束,你人也跟著成熟了呢。」

他垂眸看自己的手,喬以莎悶頭喝粥,聽到他說:「還不算吧。」

她抬抬頭,被他目光晃了一下。

「你來這怎麼都不藏眸色了?」

「在這為什麼要隱藏?」

也對……

她粥有點喝不下去了,心裡痒痒。

「要不,咱倆那事就別拖了。」喬以莎撓撓鼻尖,「找時間,給……辦了?」

洪佑森把奶茶遞過去,說:「我跟首領說好了,明天晚上出發,我們過境尼泊爾,從那邊登山。他知道路。」

喬以莎信心滿滿:「就這麼定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喬以莎收拾行李的時候,忽然接到一通電話。這邊信號時有時無,電話能打進來很不容易。喬以莎掏出手機,發現來電人是莫蘭。

喬以莎簡直醉了。

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部落的小孩纏著洪佑森,他們在小樓外面騎山地車玩,喬以莎接通電話,不等莫蘭發言,無奈道:「又幹嘛啊?」

莫蘭問:「你們待在部落範圍,不要出來。」

喬以莎一愣:「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部落里?算了,知道就知道吧,你少管我們。」

「不。」

莫蘭這一聲深沉得讓喬以莎有點不適應。

「聽我的。」

喬以莎聽手機里噪音很大,呼呼的像是轟鳴的發動機聲。

「你在……飛機上?」

「是的,你們有危險,有人去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