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天馬
早上，憲兵司令部。
下午戴老闆要來，所以周清和早上來憲兵司令部露個臉，真要是有什麼事，早上就給處理了。
泡了杯茶，正閑的沒事幹看報紙呢，門就被敲響了。
咚咚咚。
「進來。」
「藤田隊長，打擾了。」平田秋日拿著個檔案袋站在門口微笑頓首。
「平田少佐。」周清和略一訝異的一挑眉，「找我有事？」
「我來交計畫方案。」平田秋日上前雙手遞上檔案，禮數是做的很到位。
大家都是少佐，但是她現在名義上是周清和手下即將成立的情報課課長，身份上是比周清和要低。
「平田少佐的工作能力很出色嘛。」
這才過了一天時間，居然都已經拿出了計畫書，可以說是整個控制虹口的計畫瞭然於心。
要知道這女人來了也才沒兩天，有些人，兩天連地名都還摸不熟呢。
「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藤田隊長叫我平田就好。」
平田秋日不愧是在東北歷練出來的特工，這自來熟的功夫還是不錯的。
「平田，好，先坐吧，我看看。」
周清和朝著椅子撇了下頭，接過計畫書看了起來。
計畫書的整理思路和開會說的沒什麼兩樣，而平田額外完成的工作是，把虹口地區現有除日本人以外的商貿公司，店鋪，屬於英美國人的部分給全部列了出來。
並且根據相應人的背景標註上了驅逐難度分級，什麼人可以得罪的狠一點，什麼人可以勸離，什麼人可以無視，清清楚楚。
至於招人那就簡單了，給錢就行，確實現在從日本國內來上海的日本人很多，而且可以預見會越來越多。
寫的邏輯縝密，方案可實施性很高。
工作能力很強啊，一定是個聰明的人。
「人是他要招的，方案也該是他來寫，怎麼是你來？東條還在生悶氣是吧？」周清和隨口問道。
平田抿了抿嘴：「東條大尉昨夜查閱資料忙的挺晚，身體稍有不適，望隊長見諒。」
周清和抬頭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很會說話，這麼詳盡的店鋪資料哪裡來的？」
周清和可不信這是一晚上能搞出來的東西，連這些商戶背後的人都摸得清清楚楚。
「我借閱了海軍陸戰隊情報課的資料檔案，他們對虹口地區的所有商戶都有登記。」
「這他們都肯？」周清和訝異表情。
平田笑了笑：「憲兵司令部中高層會議通過的內容，只要用高層的名義施壓，他們只能同意。」
周清和拋去欣賞的眼神：「平田你是又會說話，又會辦事，不愧是土肥圓將軍的高徒，你應該也知道了我就是個醫生出生，對情報上的事其實不太懂，也不太感興趣，以後還得伱多幫幫忙。」
平田一頓首：「藤田隊長客氣了，這是我的本分。」
「嗯，好，計畫我看過沒問題，你們執行就好了。」
周清和很痛快的把計畫書收下了。
平田起身一笑：「那就謝謝藤田隊長。」
「工作嘛。」周清和也站了起來，關心道：「住的地方找好了么？」
「找好了，離憲兵司令部不遠。」
「嗯，生活上要是有什麼困難跟我說，你從滿洲來，有不適應的地方儘管提出來，在租界我還是能解決一些問題的。」
「暫時沒有，有需要我一定提。」
「好。」
周清和送客：「既然計畫定了，那就抓緊執行，你剛來，也需要一份戰績讓司令部的人知道你的價值，我一直認為女人天生適合情報戰，我看好你。」
「嗨！」平田秋日走的時候還挺開心。
周清和看著她走，微微一笑，聰明的人往往死的早。
東條明夫不同，蠢貨是可以長命的，他留在位置上對周清和有利，誰能拒絕一個性格如此暴躁的孩子呢？
但是平田秋日可不行，土肥圓的高徒，註定不能為他所用。
那趁早殺了算了。
不殺，等她成長起來，又是多少抗日誌士死在她的手裡。
不急，再讓她活幾天，平田秋日剛來上海，知道她的人不多，死也沒個死的理由，除非憲兵司令部泄密。
但是這麼好的計畫案一出，那就不同了。
趕商戶走，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啊。
自掘墳墓。
平田秋日離開，心情不錯，然後就去樓上的辦公室找東條明夫彙報。
東條明夫當然到了，只不過肯定不會來見周清和這個上司就是了。
「來了，他是不是找我的麻煩？」東條明夫看平田秋日這個少佐進來，屁股都沒抬，一臉晦氣的埋怨。
平田秋日搖搖頭：「沒有啊，藤田少佐全部同意我們的計畫。」
「啊？他有這麼好心？」
東條明夫皺著眉一臉不信，從凳子上起身問道：「那人就沒故意找你麻煩，從計畫案里挑點問題出來？」
這要是東條明夫自己，那肯定得打壓著點，換他是藤田和清，怎麼也得逼著他自己去低頭，訓斥一頓，那才能同意。
平田秋日知道東條明夫性格小氣，不過也沒在意，聳聳肩：「確實同意了，其實我覺得他是個做事的人，我們的計畫沒問題，他就不會故意刁難，我覺得我們也沒必要招惹他，做我們的事就行了。」
「那就去做事吧。」東條明夫怎麼覺得平田秋日是不是看上藤田和清了，這女人去一趟就幫藤田和清說話，這感覺讓他不太舒服。
下午，周清和溜號去了國際飯店。
敲門，進屋，一眼就是熟悉的面容。
「處長。」周清和老樣子，站定立正敬禮，那是一絲不苟，恭恭敬敬。
戴雨濃看見周清和先是上下打量，隨後才是爆發出笑容：「日本人的憲兵隊長給我敬禮，這滋味，很不錯。」
「哈哈哈哈。」房間里的三個人都笑了出來。
「來，坐著說。」戴老闆揚了下手，率先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打開了桌上的一個盒子。
「校長很關心你的安危，說清和在上海勞苦功高，深入敵營勇氣十足，他鞭長莫及也給不了什麼東西，所以，昨天我接到你的消息去彙報，校長就讓我從南京專程帶一點吃食給你，夫人親手做的，桂花糕。」
周清和神色一肅：「多謝校長挂念，多謝夫人，學生為黨國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還有就是多謝處長的關愛，沒有處長的支持，我也做不了這麼多事。」說這話周清和就笑呵呵了，顯得親近。
戴老闆也笑了笑，「吃吧，邊吃邊說，我正好也占你點光，嘗嘗夫人的手藝。」
「好啊。」
面前的裡面就一個小盒子，裝了八塊跟麻將牌差不多大的糕點。
周清和拿起一塊，朝劉愷一遞：「劉愷，你也吃一塊。」
劉愷那個激動啊，夫人親手做的東西，那也是他能吃的么？
「合適么？」
「吃吧，你們科長說你能吃，那你就一定夠資格吃，你在上海也辛苦了。」
「不辛苦，謝謝處長，謝謝科長。」劉愷是嚴肅面對，雙手接過。
戴老闆笑著看了一眼劉愷，隨後看向周清和，說道：「你給我講講怎麼混進的憲兵司令部，楊振華都說不清楚，聽的沒勁。」
「行，那我給處長講講。」
周清和邊吃邊說，戴老闆聽的認真，周清和抹去紅黨的部分，其餘都能說，戴老闆聽的是異彩連連，時不時叫好。
「就是危險了點，把你放在上海，我是不捨得的。」戴雨濃拍了拍周清和的肩膀：「一定要注意安全，只要有一丁點不對，一定要撤退，萬不可僥倖戀戰。」
「我知道的。」
「嗯，講講那4000人的事。」
「好，劉愷，把地圖拿來.別捧著了，你還想拿回家供著啊？」周清和看他這雙手捧糕點沒出息的樣子就想罵。
劉愷嘿嘿笑笑，馬上利索的去拿地圖。
周清和嫌棄的說：「吃啊，留著我幫你扔了。」
「哎哎。」劉愷這才吃了起來，那是一臉回味無窮。
周清和哧了一聲，攤開地圖給戴老闆講了起來。
「這個消息我是聽日本軍醫說的，我讓他」
周清和講了講查驗藥品倉庫的事，隨後指著地圖上的山脈說道：
「這個地方我查了下，叫天馬山，離松江府比較近，外形像天馬，但是山不高，大概也就100米的高度，主要是附近的樹林茂密，有一部分日軍可能就是借樹林藏身在裡面。
另外就是附近的村莊，整個村莊被屠，全部換成了日本人，我懷疑附近別的村莊，也可能會有日本人混進去當做眼線。」
「天馬山」
戴雨濃喃喃了句，沉聲出了口長氣，「上海地處平原，山可不多，一旦打起仗來，可以說這每一個山頭都是制高點，是軍事要地，戰略地位極為重要，日本人潛伏進來我們一無所知是其一，躲在這裡危害極大是其二，但是你知道最讓我生氣的是什麼？」
「什麼？」
「是其三！」戴老闆眼睛凌厲：「如果真如你所說，有整整4000人藏在這山裡，我們所有人一無所知，那就代表這件事情裡面一定有中國人在幫忙，要不然這麼多的日本人藏在山裡，難道啃樹皮么？
都什麼光景了！山裡哪有那麼多吃的養活他們！」
果然，周清和算是明白戴老闆的來意了，跟他想一塊去了，這事情只要多想一點點就能知道大有問題。
4000人的吃喝拉撒，按這個地點可以從蘇州拉貨，可以從上海拉貨，但一定是一車車的物資要送進去。
這麼多的車進出，怎麼就沒有人發現？
這絕不是村莊有人要吃飯能說清楚的事，郊區的村莊，哪有那麼多錢買物資？
「找出這個人，我要親手扒了他的皮！」
「戰爭來臨，這種賣國賊尤其可恨，昨天我去跟校長說，校長當場就罵了娘西匹，嚴令我必須把這個人找出來，我這次來，就是要正一正上海的風氣！殺一批漢奸震懾宵小！」
此次周清和的彙報，顯然是讓戴老闆和校長都動了真火，4000個訓練有素還能吃苦耐勞窩在山裡的日軍，這一旦開戰從屁股後冒出來，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
「查探的事情還得和你商量，那裡情況不明，派誰去，怎麼去，如果出了問題，被日本人察覺，或者乾脆被抓了，你有沒有危險，需不需要撤離？」
戴老闆顯然想得很仔細，方方面面都要考慮到，尤其是周清和的風險，這都是電報里不能說的內容。
「那裡我也沒去過，地形沒見過，那是真給不出什麼好建議。」
4000人窩在山裡，怎麼進入查看，哪些村莊有問題，這都不是隨便派個人就能查出來的事。
周清和看了看手錶，思考了下說：「要不還是我親自跑一趟吧，我去觀察萬一出問題，可以和日本人說我是來查驗倉庫的。」
周清和信得過自己的眼神，圍著山脈轉一圈，估計能看個八九不離十，他自己干這事沒風險，即使被發現，憲兵隊證件一出，有的是辦法擺平。
「你去也好，有你這個憲兵隊長在，安全把握最大。」
戴老闆想了想點頭：「那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處長，你就別去了，你去了多危險。」
「怕什麼？有你個憲兵隊長我還能死了不成？再說了，那裡土匪都不少，我不去，萬一土匪要綁你去做二當家，誰救你？松江府的防衛團你能調動？」
戴老闆膽子也是很大的，沒有闖勁，也不能從微末起勢到如今這個地步。
有周清和在，這事情確實不算危險。
「不過這事情最好找個當地的嚮導，對這個山脈熟悉的，要不然容易被日本人看出馬腳。」
戴老闆的這個提議，周清和點頭：「就是嚮導導完要委屈一下，事情結束之前控制起來。」
「嗯。」
見了周清和的面，這是難免的事情。
「到時候我給他點錢，接他去南京住些日子就是了。」戴老闆說。
事情議定，怎麼找嚮導也有方法。
周清和先讓劉愷聯繫蔣雯，蔣雯手下人多，都是上海區的人，少不了從松江府出來的特勤，問一問他們，然後再從他們的嘴裡拿到當地老人的信息，最後確定一個嚮導。
人員信息拿到，周清和讓手下的人全副武裝，做好保衛戴老闆的工作，分三輛車前往松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