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查檔
孫仲凱到了上海，安田在收磺胺，張笑林給周清和提供的兩條信息都挺重要。
孫仲凱既然到了上海，那周清和必須見他一面，青黴素到底進展如何了，這事情必須了解清楚。
而安田銀行收購的磺胺，那周清和自然是看上了。
本來還要自己花錢去找英國人美國人買，現在既然有人出資贊助還替他保管，不要就顯得不給人面子。
記得當時在領事館舉辦的迎新會上，這個安田達義對他的態度很一般。
年輕人不生病就是硬氣。
不過當時周清和還是個中國人的身份，安田達義作為日本著名財團家的公子，看不上中國人也正常。
日本人也普遍如此。
「玫瑰，你幫我跑一趟孫府辦事處。」
出了181號賭場，周清和開始吩咐，他現在這身份出租界不太合適。
「你見到他，讓他來國際飯店開間房等我，如果孫仲凱問你是什麼人，伱就說做青黴素的人，說了他就知道我是誰，低調點。
我說的是他，這傢伙大搖大擺愛顯擺腦子不好。」
「腦子不好？」紅玫瑰忍俊不禁：「好的，那我馬上去。」
「嗯。」
周清和把自己國際飯店的房間號給了紅玫瑰，找到人以後就讓她來這個房間找他。
紅玫瑰一走，周清和讓賭場派車送他回去國際飯店，接著著手下一步，安田銀行的磺胺儲存在哪裡，這件事要儘快查清楚。
周清和在桌子上作畫，安田達義的長相在他的腦海里，穩定的手細緻的畫下來，不需要畫工，只要憑記憶復刻，那就完全夠用。
十五分鐘，一副樣貌圖清晰足夠辨認。
周清和出門走樓梯去了劉愷的房間。
「這個人叫安田達義，你儘快把他找出來。」
安田達義沒有在憲兵司令部任職，十有八九就是在銀行之間流竄，這種公子哥需要交際，走到哪都跟燈泡一樣耀眼，面上的人物應該不難找。
「是，找到以後呢？」
「跟著他，他手裡有一批磺胺，數量不少，找到倉庫的準確地址，小心點，這麼貴重的物品，肯定會有守備力量。」
「明白。」
周清和吩咐完，返回樓上房間休息等待紅玫瑰的返回。
而就在此時，在虹口的一間居酒屋，在舉辦一場歡迎會，歡迎的主角是東條明夫。
「來，敬明夫一杯，也敬我們偉大的東條司令長官！」
「乾杯！」
酒桌上氣氛熱烈，雖然東條明夫今天挨揍了，現在頭上還纏著紗布，模樣有些滑稽，但是大家默契的誰都沒提。
茲當沒看見。
不過他們不說，不代表東條明夫就能忘了這茬。
東條明夫來上海第一天就挨了藤田和清一花瓶，這直接氣了一天。
雖然是他的歡迎會，但是他的興緻明顯不高。
現在他看對面人的笑容，若有若無的眼神在他臉上打量，都感覺對面這些人在看他頭上的傷口似的。
越看越感覺不對勁，越看越感覺傷口癢的很。
本來是來上海呼風喚雨的，結果現在什麼臉面都沒了。
這口氣怎麼咽的下！
東條家自從爸爸去年末升了中將，可以說是徹底蛻變，在國內，他們家晉陞頂級權貴家族，不管是誰，見到他都得客客氣氣，他儼然已經是頂級二代。
而在滿洲，那就更不用說了，自家在滿洲權勢滔天，想坐在前朝皇帝的頭上拉屎都行，實際上就是中國人以前的太上皇！
今天被藤田和清砸了一花瓶，別說來上海本來就是來找藤田家晦氣的，就算不是，他也不會咽下這口氣。
只是他人剛來，藤田和清又是少佐，官比他大，他確實沒什麼好方法針對藤田和清。
一口悶酒，砰，酒杯頗重的落在在桌上，東條明夫毫不掩飾狠戾的問道。
「你們誰有辦法幫我對付藤田和清？」
場上的人眼神躲閃，大多微微笑笑，年輕人藏不住事，這上海以前可是藤田家的地盤，這種話你都敢直接問？
心裡嘆口氣，不過也是，畢竟藤田家沒落了，跟東條家是沒的比了。
沒人幫他出主意，接風拍馬屁是一回事，明目張胆討論藤田和清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沒到這份上，藤田和清跟他們又沒仇。
大家嘴裡說著寬慰的話打太極，東條聽著很不爽。
不過三菱家的岩崎中雄說的一句話，讓他的腦迴路一抽。
三菱家的岩崎中雄本來是寬慰，喝著酒隨口說了句：「他藤田和清二十幾歲這麼年輕就是少佐了，比我可快多了，哎要我說，東條君，你們東條家現在比藤田家可厲害多了，大不了讓你東條司令想想辦法，給你也弄個少佐，大家一樣的職位，這不就完了么？」
「對啊！」
東條明夫一酒杯拍在桌上大喜，他突然想到，這藤田和清這麼年輕怎麼就是少佐了呢？
「這大尉升少佐可是個大級別，那是有門檻的，沒那麼好跨過，他怎麼做到的？」
「你們誰知道這傢伙怎麼升的少佐？」
這問題把大家問倒了，眾人互相看看，隨後都是搖頭。
剛來的像岩崎中雄，根本就不認識藤田和清。
而在憲兵司令部久待的其他老人其實以前也沒聽說過藤田和清。
「以前，他是化名在租界，周清和我們倒是知道，藤田和清這名字本來就沒在用。」
「對啊，以前是周清和。」
眾人紛紛附和。
「你們說不會是藤田優名耍了什麼手段吧？」
東條明夫看著眾人的表情眼睛一亮。
「可能性是有的。」
「嗯，有可能。」
別管是不是，反正大家附和就完了，場面話總會說的，當即都是笑呵呵的數落起周清和走後門的事。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東條明夫接風宴都不參加了。
「你們喝著，我有事先走了。」
東條明夫直覺這件事情有貓膩，直接回了憲兵司令部，要求調看藤田和清的檔案。
軍人的晉陞，這檔案上白紙黑字，都該寫明几几年，因為什麼事情晉陞，他倒要看看，這藤田和清怎麼晉陞的少佐。
如果沒有功勞，那就是造假，嘿嘿.藤田優名一個死人，他不介意再讓藤田優名背上一個濫用職權幫自己兒子違規晉陞的罪名。
只不過檔案室直接拒絕，「東條大尉，不好意思，藤田少佐的履歷是絕密，你的許可權不夠。」
檔案室的人這話都已經很給面子了，別說這檔案是絕密，就算不是絕密，一個大尉都能查少佐，這不是反了天？
東條明夫吃了個閉門羹，不爽的面色一沉，轉頭去找剛來還在抓緊熟悉工作的憲兵司令，岩佐太郎。
岩佐太郎聽到來意，心裡不喜。
他雖然和東條家結成了同盟，但是說到底他自己是中將，同盟那是為了國內對外局勢上的大事，又不是為了東條明夫這些狗屁倒灶的小人物鬥爭。
他哪有那麼空？
沒看歡迎會都沒空參加？
而且說到底，這都是他手下，他犯不著管這種事。
開會的時候他裝作不知道藤田和清的憲兵隊長身份，已經幫過東條明夫一次，順便測了測這藤田家的後代，到底是軟骨頭還是硬骨頭，一舉兩得。
得到結果了，那也就夠了，再下場幫就有點有失身份了。
面上微微笑道：「明夫，軍隊有軍隊的規矩，你啊，等這新的憲兵到，帶那些人不就行了么？那些都是你爸爸的人，肯定聽你的指揮。
而且你們兩人都是大日本帝國的精英，沒必要一直內鬥，大家和睦一點。」
「我一定要看看，我就不信了，他藤田優名沒做手腳！」
東條明夫脾氣沖的很，紅著臉態度囂張。
當然這態度肯定是沖周清和，不是沖岩佐太郎，只不過岩佐太郎聽著是真不舒服，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這崽子喝了不少酒。
「藤田優名也是你能直接叫的？藤田君為國玉碎，你要尊重他，軍部也會尊重他，做沒做手腳，現在都是事實。」
「岩佐叔叔，最後一次，我真的是不相信他這麼年輕就少佐了，這裡面肯定有問題，如果這裡面沒問題，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找他麻煩。」
東條明夫認錯了，岩佐太郎想了想也想著一次解決挺好，就說道：「你說的，最後一次，不允許有下一次。」
「絕對是最後一次！」東條明夫高興的低頭。
岩佐太郎給檔案室打了電話，很快，有人把藤田和清的檔案送了過來。
東條明夫抓緊看，越看眼睛越亮，越看越歡喜。
「啊哈，果然是沒什麼功勞，全靠他爸爸.」
說的好像你不是似的，岩佐太郎瞥了他一眼，自顧自的處理文件。
「岩佐叔叔，您看，這上面寫的是不是這樣？一天兵都沒有當過，一點功勞都沒有，裡面根本就沒有寫能晉陞，一次都沒有，連他藤田優連藤田司令他自己都不知道幫他編什麼功勞好，他的少佐根本就是假的！」
東條明夫抓到證據氣焰更囂張了，炫寶似的把檔案朝著岩佐太郎遞過去。
這話岩佐太郎倒是好奇了，看了一眼，履歷確實很簡單，簡單的幾乎有些潦草
他有些納悶，藤田優名的心思怎麼想的？就算是造假強插功勞，為什麼不把兒子的履歷造假的完美一些？
起碼也要在面子上說的過去吧？
這種一眼平庸的履歷在以後的關鍵晉陞上會很困難的，佐官沒什麼，畢竟藤田優名自己是將官，兒子升個佐官誰會說什麼？
但是升將官，那就多的是對手會攻擊這份履歷有問題，這不應該啊，以藤田優名的心思，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他有些猜不透藤田優名的心思。
東條明夫暗恨的笑著：「明天開會，我一定要當著眾人的面戳穿他，今天丟的面子我要全部拿回來！我倒要看看，明天把藤田和清的少佐身份扒了，他還怎麼硬氣的起來！
叔叔，你不用開口，我自己來就行，只要你找個由頭開個會，這很容易吧？」
岩佐太郎沒說話表示默認。
一個小時後以後，國際飯店裡，周清和看著書，有人敲門。
打開門原來是紅玫瑰回來了。
紅玫瑰沖著樓上一揚頭：「人到了，在922房間。」
「幾個人？」
「就他一個。」
「辛苦，你開間房先休息吧，明天再去找房子。」
「不用，我跟媽媽一起睡就行，她有房間。」
「隨你。」
周清和吩咐了聲從樓梯上了樓。
922的門虛掩，一推就進。
一進就是標誌性的用詞，頗為熟悉。
「你他媽的居然躲在租界里？我找了你一個多月了，南京有人說你是日本人，怎麼回事？」
周清和似笑非笑：「不長記性是吧？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和我說他媽的，影響我腦子思考。」
「滾蛋。」孫仲凱翻了個白眼：「先交代清楚，要不然老子一槍崩了你！」
孫仲凱說話間還拿出了槍來，似模似樣的威懾。
周清和嗤笑的走過去坐到沙發上，「孫大少爺，咱們第一次見面，可就是為了一個日本間諜，你會在乎我是什麼人？」
「今時不同往日啊，老子當初剛畢業缺錢，我現在又不缺這三瓜兩棗。」
孫仲凱是百無禁忌，說完一笑道：「而且我猜你這傢伙肯定不是日本人。」
「為什麼？」
「你要是日本人，一槍崩了老頭子不就完了，日本人喜歡往自己肚子里捅刀子，一條命換老頭子的命，肯定不虧啊。」
嘖，周清和想想，這理由還真無懈可擊。
不過這聰明的大腦袋瓜也不想想，見校長他能帶槍？
一看就知道孫仲凱是代入自己了。
「那你還拿著槍？」
「嚇唬嚇唬你，萬一你真是呢？」孫仲凱收起槍，上下打量著周清和，一臉好奇模樣：「說說看，你怎麼騙過日本人的？」
「想知道？」
「別賣關子。」
「行，給你說道說道。」
孫仲凱這種人，周清和不需要說實話，跟他吹牛逼就行了。
孫仲凱聽的很刺激，天天享受優越的生活，一般的東西都勾不起他的興趣，這事情百轉千回的，可太刺激了。
「真的假的？」孫仲凱是一臉好奇。
「當然是真的，吶，看看。」周清和拿出憲兵司令部的軍官證。
孫仲凱接過摸了摸是嘖嘖稱奇，連帶著看周清和的眼神都不同了，拍著周清和的肩膀一本正經道：「我認識的人裡面，你還是有點本事的。」
「那是。」周清和是毫不客氣。
「呵，行啊，那這一個月找不到你的事，我就不怪你了。」
「你還挺大方。」
「想當初我問戴雨濃，你死哪裡去了，戴雨濃居然跟我說你死了，我一聽就知道是敷衍我，我看好的人哪能這麼容易死？
果然，你這人有前途，以後我們一起合作，這憲兵司令部權力挺大，以後這上海的生意，少不了你得幫忙。」
周清和聞言輕笑，這孫仲凱在做生意上確實有點天分，這麼快就想到利用他手裡的權力了。
「這事情好說，你先說青黴素的事，既然找我一個多月了，那就是青黴素有進展了？」
周清和問完看著孫仲凱一身白色西裝，標準的小開模樣，嗤笑道：「你穿的這麼乍眼，也不怕被日本人知道你身份綁了你？」
「他敢？」孫仲凱牛氣哄哄對這話嗤之以鼻：「敢綁我，老子直接派兵轟了他的憲兵司令部。」
大少爺說話就是硬氣，你被綁了還能虛空派兵是吧？
別說，日本人對孫仲凱還真提不起興趣，綁他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不過孫仲凱這種混蛋的性格，要是用好了，有時候會有奇效，周清和看中的就是這人身上的膽子大，背得起鍋。
「說青黴素。」周清和催促。
孫仲凱很有興趣的說道：「你這人確實有點本事，我抓了幾個美國英國的研究員來，按照你那配方，還真搞出了一些東西。
能治感染。
英國佬都驚了。
據那英國佬說，這東西和他們國家有個實驗室以前研究的一種叫盤尼西林的東西效果很像，但是比他們的那個效果還要明顯，好太多了。
嘿，你當初還真沒騙我，這東西還真叫盤尼西林。」
孫仲凱讚賞的看了周清和一眼，周清和這人還是很講誠信的，這人不錯。
「我怎麼敢騙你孫大少爺，不過什麼盤尼西林，咱這就叫青黴素。」周清和微笑：「具體怎麼樣？所以是生產出來了？」
「沒啊。」孫仲凱翻了個白眼，抖著腿說：「我以為東西出來了就能生產了，結果英國佬那幫廢物跟我說不行，這只是實驗室作品，要大量生產什麼菌種培養要時間，什麼提取困難，什麼機器不夠，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
總之就是要加錢，一算賬一開口就是120萬美元。
他媽的，我哪有那麼多錢？
我覺得這傢伙是不是騙我錢，結果他跟我說他們國內那邊的實驗室停了，就是因為提取太困難了，資金花費很多，沒錢做不下去啊。」
「停了？」
「那不停怎麼辦？我又沒錢，我都花了30萬美元了，還要120萬美元，你當我開金庫的？」
「你不是么？」周清和兩眼一瞪反問。
「.」孫仲凱看著周清和一時噎住：「就算是，那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胆的拿啊，你以為我爹死了啊？你以為老頭子不會管啊？」
「你個豬腦子，拿了到時候賺了再還回去啊。」
周清和是真沒想到，你一個財政部長家的兒子，還能被錢困住。
挪用公款啊，批項目啊，吭哧吭哧往自己家裡搬啊，關鍵時刻居然掉鏈子。
「你他媽敢罵我？」
「罵你怎麼了？少賺多少錢？」周清和是痛心疾首：「一盒磺胺十幾塊，我們青黴素藥效比磺胺好多了，一份青黴素賣20塊不過分吧？一萬份就是20萬美元，十萬份就是200萬美元，你在想什麼啊？」
說到錢，孫仲凱轉頭就忘了周清和罵人的事，皺眉喝道：「賬我還用你跟我算？但是英國佬跟我說的可是產量不可能有這麼高，而且做不做的出來成品，具體效果怎麼樣都不好說。」
「你聽他放屁，聽我的，搞，賺不到200萬美元，我賠給你行了吧？」
「哧，你哪來的錢賠？」
「我沒有，日本人有啊，這樣，你只要搞不出來，我把憲兵司令部炸了，熬成油也給你炸出200萬美元來，行不行？」
「但我也不能真直接搬金庫啊，老頭子會說話的，我爸也不會讓我搬的。」
「簡單，直接找南京的日本人勒索，巧立名目，查抄，都要開戰了，你那麼心善幹嘛？趁他們產業還在，直接搶啊。」
「那老頭子不罵死我？破壞國際關係好不好？」
「你安排點證據啊，說他們是間諜，塞點證據進去，誰敢說他們不是？」
「這倒也是.」孫仲凱有已經摸起了下巴思量。
「對嘛，賺錢要緊。」周清和是使勁攛掇：「搶日本人的錢，到時候誰不說你孫大公子一句，抗日好漢，等生產出了藥品，那更是造福全世界。」
最終孫仲凱還是被周清和說服了，都是一肚子壞水，使其壞來，那是多的是辦法。
惡人還要惡人磨，反正周清和只要藥品生產出來就行。
「你實驗室建在哪了？」
「重慶啊。」孫仲凱消息是很靈敏的，到時候肯定要遷都。
不過周清和聞言一皺眉：「重慶不安全，到時候日本人少不了轟炸，工廠被炸了怎麼辦？」
「那怎麼辦？我搬到香港去？」
「香港也不行，到時候日本人一封鎖，藥品根本進不來。」
「那你說去哪？」
「算了，就重慶吧，你把工廠建到防空洞下面。」
這工廠還真不能亂放，要不然被日本人拿了就虧大了，重新好歹有守軍。
「行。」這事情孫仲凱當然要小心，畢竟要花這麼多錢，防空洞只是小事，地下工事現成的都有，以他的能耐，直接就可以拿到。
「你來見我的事情，記得保密，別嘴上沒把門的把我身份說出去了。」
「我有那麼傻么？再說了，我可不捨得你死，記得，欠我200萬，美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