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大龍龜06

正文卷

第六章 大龍龜06

飯好了。

駱樓一馬當先。

他來到龍龜村後再也沒穿過他以前一年四季不變的白襯衫黑西裝,一身的鮮亮色彩,腳下的籃球鞋都是油亮的大紅色,跑得飛快。

節目組工作人員桌子上的飯菜是從外面買回來的燒雞、酥魚、冷盤、大饅頭,都是熱一熱就能吃的成品。

駱樓桌子上的飯菜是玉米糊、粗糧饅頭、新鮮時蔬小炒、辣椒油潑雞絲,熱騰騰的,全是綠色健康的生活氣息。

製片人把坐墊當飛盤,扔到導演身邊,走過去坐下來,眼神幽深道:「我老家鄰居豆子叔,一輩子沒結婚,年輕時沒有家庭責任,天天胡吃海塞,死的比誰都早。」

導演沒結婚,他懷疑她在指桑罵槐,「怎麼不說獨身更長命的人?」

製片人:「獨身,還能活得幸福的人,不是常人。祖先基因,讓我們時刻改變,以應對周圍時刻改變的危險。野獸不會在同一個地方等待捕殺。一成不變的自律,違背了祖先留給我們的生存基因。平常人,不要高估自己的自律,需要親密之人的監管。」

導演:「祖先不背鍋。」

製片人自顧自地勸:「你也老大不小了,找個知冷知熱的人,回家有口熱飯吃,出門有人叮囑少喝酒,生病還能安心地躺在床上被照顧。」

對自家王大貓的理所當然,劉花花直接給了他一下,低聲訓斥道:「駱樓把他的錢全給滿滿管了,你覺得滿滿缺咱這點錢!」

裴甲的吃飯時間都是莫得人性的精英范兒,一如既往的十分鐘,不多一分鐘,以及,碗里的飯不剩一口。

王虎被凶的縮脖子,還是想吃熱乎的飯,腦筋急轉,提出了一個穩賺不賠的生意:「以後我的錢也給你管,你學做飯行不?」

鷹妮悶笑了好一會,蹲到製片人身邊,小聲:「他不想結婚,我想。紅姐幫我介紹一個唄。」

鷹妮:「駱樓這樣的。」

劉花花:「凡是滿滿給他做的,他吃起來都很香。」

製片人:「你看到的駱樓是他家滿滿一點一點暖出來的。你想想駱樓一年前的樣子,是咱們敢靠近的?」

他來這裡見到了老闆從心底往外冒泡的幸福,放心了。這碗軟飯,他老闆能吃一輩子!

製片人立刻笑開了花,聲音都溫柔了,「想找個什麼樣的?」

迫不及待,迅速點頭。

裴甲走的靜悄悄,如他來的突然,沒有行李,只對滿滿點了點頭。

王虎:「咱們給滿滿飯費,讓滿滿把咱們的飯也給順手做了,駱樓吃啥咱吃啥。」

王虎:「媳婦,他的飯看起來很香。」

駱氏集團可以留給駱家親子爭奪了,他去飛雪幫老闆把這碗軟飯做大做強。

「行!」

導演面無表情:「年代味太重,思想嚴重落後於時代經濟發展,微波爐五分鐘熱飯,開車不喝酒,生病可以下單職業跑腿人。」

鷹妮眼睛倏地亮了,「紅姐也磕這一對是不是!」

劉花花不給王大貓任何後悔的空間。

駱樓對裴甲的去留不在意,吃得專心致志,每一個表情都讓人誤以為他在吃人蔘果。

製片人捂嘴笑,默認。

她是從懸崖走鋼絲的危險苦日子走過來的,消費觀隨她爸媽,過慣了節儉的日子。她這些年存的錢已經讓她一輩子花不完了,對王大貓的錢沒想法。

王大貓把錢給她是他徹底交心,一點退路都不留了。那她就得穩穩地接住,把自己的心也交出去。

劉花花捲袖子進廚房,「我們農村出來的姑娘學做飯,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只要滿滿給出做飯的細節,劉花花就能原樣複製出來。

已經煮開的熱水下鍋,沸騰冒泡後,下玉米糊,中火,五分鐘出鍋。

熱鍋涼油,蔥姜蒜爆香,丟入已被滿滿焯水的蔬菜,大火翻炒,兩分鐘出鍋。

現成的水煮雞胸肉,收手撕加潑辣椒油,三分鐘出鍋。

十分鐘,王虎面前擺上了複印件,肥胖的大臉蛋上是一雙被驚艷的眼睛,「媳婦,味兒一模一樣!」

駱樓溢出泡的幸福和王虎的驚艷,讓苗豐看著面前比他們更健康豐富美味的家常飯,漸漸生出了愧疚。

他能全身心地投入到演藝事業是妻子站在他身後,擋住了所有的生活煩憂。而他的心習慣了索取,變的麻木不仁。

苗豐把下一部戲的劇本從腦子裡清空,如駱樓那般,專心致志地吃飯,認真感受每一口的味道。

駱樓和王虎都吃完時,苗豐也吃完了。

苗豐心不在焉地吃飯時,總是吃的額外慢。當他好好吃飯時,他就能在飯菜變涼前一口接著一口吃完。

駱樓吃完飯後不吝嗇自己的誇獎,王虎向駱樓學習。駱樓說滿滿的飯讓他的五臟六腑都舒舒服服的,王虎就說媳婦的飯讓他的脂肪肝和高血壓安分了。

苗豐當著攝像頭說不出這些外露的話,起身洗碗。

手裡的碗被丈夫取走,安柔靜默,緩緩坐下來,垂眸遮擋眼底的苦澀。

丈夫的一夜爆紅,讓她感到日漸陌生。她現在已經判斷不出他是不是在做秀。

太陽燦爛,光暗明朗。

滿滿從雜貨房裡拖出靠背長凳,從木櫃里抱出厚厚的大棉被鋪到長凳上。

劉花花斜靠在大棉被上差點睡著,拍拍臉,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她一般不睡午覺,一旦睡了午覺就容易打亂作息。

劉花花從行李箱里找出全套的美甲小工具,再捏住滿滿的手指,看了許久。

滿滿的指甲和滿滿的臉蛋一樣,透著一股粉嘟嘟水潤潤的可愛。

劉花花捨不得破壞滿滿的指甲,換個了人。

劉花花握住安柔的手,彷彿幼時握住了爸爸媽媽的手,全是生活一刀一刀刻下的粗糙。

劉花花委婉道:「女人啊,忘不了自己是兒子的媽媽,丈夫的妻子,大家庭的兒媳婦,卻總是忘記女人還是她自己的。」

安柔垂目,淺笑:「我的手從小丑。」

劉花花心裡不是滋味,可也不能再多說什麼了。她在滿滿這裡不用擔心什麼交淺言深,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在安柔這裡不行,安柔像一隻保護自己傷口的刺蝟。

導演看著劉花花和安柔在鏡頭裡對比鮮明的手指,沒有煙癮卻想抽煙了。

他拿一根芝士棒塞嘴裡,心情不好,吃到嘴裡的棒棒糖都不是甜的。

導演揣上所有的芝士棒,蹲到滿滿身邊。芝士棒給滿滿吃,他來磨石頭。

「滿滿,我求你件事兒。苗豐夫妻在鏡頭裡不真實,你問一問駱樓有沒有辦法讓兩人真實一些。」

滿滿凝神看安柔片刻,舒張的眉頭漸漸聚攏,緩緩點了點頭。

滿滿吃了三個口味的芝士棒,留下駱樓會喜歡的草莓芝士,剩下的分給劉花花和安柔。

滿滿慢悠悠地走進屋,背靠著落落,安靜坐下,等他結束視頻。

感受到來自背後的溫度,駱樓嘴角止不住上揚,眉眼間都帶出了遮不住的好心情。

視頻那頭的合作夥伴大笑著調侃了幾句駱樓以前不近女色的模樣。

雙方沒有因為這一段小插曲中止談判,對方反而因為駱樓這副有妻萬事足的模樣,給予了更多的信任。

駱樓以前背靠駱氏集團談生意,對方信任的是百年駱氏集團。飛雪是新興企業,在國內有不小的知名度,但在國外沒有水花。他需要用自己的名義把他的人脈拉到飛雪。這個過程不容易,他甘之如飴,耐心前所有未有的充足。

他五歲被丟棄,十歲被駱氏收養。駱氏家族封建又混亂,讓他感到幸福快樂的事情稀少,被生意對象評價笑容虛假。他無法用人格魅力談下生意,只能用利益捆綁。

如今,他被滿滿的愛豐盈著,一天二十四小時地想笑,他不信還有人敢說他笑容虛假!

電腦那頭的男人被闖入書房的孩子抱住了腿,也想節省出更多的時間給家人。

雙方有了基本信任就少了許多費精力的試探,猶如驟然按下了加速鍵,兩個小時沒談妥的合作,十分鐘就簽下了供貨合同。

確定了合作關係,駱樓打電話給裴甲,全程快速輸出。裴甲的精英腦也跟不上,不過他是老職場人,在按下接聽鍵時已經把錄音鍵按上了。

常規操作罷了。

以前老闆陰晴不定,還話裡有話,一句話里十個字十一個心眼子。他要把老闆的話翻來覆去地揣摩幾十次才能執行到位。

現在老闆一步到位,中間省了幾百個心眼子。只是,老闆下命令過於流暢,各國語言摻著用,自動加密,他依然要聽幾十次。

一年前,老闆還沒有結婚時,他只會英語就能應對老闆的各種話術。現在,他各國語言都快精通了。活該他是老闆一號狗腿子!活該他的年薪遙遙領先!他這樣優秀上進的人在哪裡不能混的風生水起?

一天一次對鏡誇誇,生活更好美好。

提醒老闆掛斷手機的裴甲抱著個人物品箱離開駱氏集團。沒有人留他。

平靜且理性的裴甲:他們不知道他們失去了什麼,他們失去了卧龍。

駱樓扔掉手機,轉身抱住滿滿。滿滿不緊不慢地把導演的話告訴他。

駱樓知曉導演介意的不是苗豐夫妻在鏡頭面前的假。這一對夫妻大概在導演重生前出了事。

駱樓的臉蛋蹭一蹭滿滿的耳朵,「安柔有什麼問題嗎?」

滿滿:「她快要死了。」

駱樓沒有太多的驚訝,很多時候意外比明天先來,他已親身經歷過很多次,「還有嗎?」

滿滿:「我沒有看見她的墓碑。」

駱樓驚訝了,「苗豐把她骨灰揚了?

滿滿:「不知道。」

駱樓揉一下滿滿的頭,「也許這是她的遺願。有些人活得痛苦,不想在這個世界留下他們曾經來過的痕迹。」

滿滿仰頭看他,「我也沒有看見你的,你也痛苦嗎?」

駱樓:「以前思想境界不高,不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看啥啥不順眼,看自己的臉都想給毀了。現在嘛,生活好美好,我好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