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龍龜04

正文卷

第四章 大龍龜04

導演木獃獃地坐在製片人的面前,這個狀態已經持續了兩個小時。

在這兩個小時內,製片人把近一周的花銷整理成冊了,又找小破站談了談宣傳事宜,還把最不耐煩處理的審批資料整理好了。

做完了這些重要又極易讓她煩躁的事情,她的心情很不錯,有耐心等他回魂。

姜悅之事帶給導演的衝擊太大,讓他想了很多前世的事情,一些他前世今生都未曾想過的細節。

導演恍恍惚惚道:「紅姐,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製片人還在等他這幅頓悟後的發言,藝人統籌火急火燎地跑過來,「紅姐,姜悅要解約!」

導演頓時清醒,雙眼明亮澄澈,堅定道:「讓她解!沒有她,我們會更好!」

製片人不急著發火,先壓著脾氣了解因由,「你們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什麼?」

導演能在駱樓和滿滿面前沒有戒備心地說出自己重生的事情,在其他人面前他不會說也說不出口,言簡意賅道:「我們發現了姜悅的陰暗,姜悅好像也發現了我們知道她的算盤。」

製片人品了品他的話,又琢磨了下他這兩天的軌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駱樓:「最好有一技之長。」

製片人看向其他人:「你們都說一說。」

藝人統籌:「我建議請喜劇夫妻。」

劉花花積極出主意:「固定嘉賓會像一潭死水,建議三天換一對夫妻刺激氣氛。」

相聲夫妻梁琴:「你手上的小石頭是節目組的任務?」

劉花花站在昨日同樣的位置目送走姜悅,問製片人:「還請人嗎?」

從底層一點點爬上來又摔下去幾次的相聲夫妻不需要人照顧,他們拉著行李繞著小院子走一圈就緊鑼密鼓地把自個給安置好了。

職業素質過於雄厚而從頭到尾沒被發現的鷹妮打個哈欠,繼續靜悄悄地拍攝。

導演不想見姜悅,怕自己暫時蟄伏的病被她引出來,前世的這個時候他的病還只是普普通通的文藝青年常見病,重生一次,病情向壞的一面進化了,刺激太多會狂化。

兩人一早過來,院子靜悄悄的,其他夫妻和節目組工作人員都去爬龍龜山看日出了。

龍龜馱碑,以功德計量。滿滿手上快要成型的龍龜碑不大,只有一個廚房菜板的大小,其他明星夫妻都看見了滿滿手裡的龍龜碑,只以為是一個家裡的裝飾品。

製片人和藝人統籌去談賠償。《一家人》已經拍攝了四天,雖然沒什麼精彩內容,那也不能這麼算了,要把這些損失都給算上。而姜悅恰恰不缺錢,甚至阻止了製片人滔滔不絕的賠償金細則。

滿滿坐在院子中間一點點雕刻石頭,駱樓在滿滿旁邊深蹲。他昨天被滿滿甜迷糊了,又吃多了。

製片人收集了意見,圈了幾對夫妻讓藝人統籌去談,

第二天就來了一對恰好無檔期的喜劇夫妻。兩人都是相聲起步,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十九年,幾番起起落落,如今已是家喻戶曉的喜劇演員。

製片人一臉春光燦爛,「請!咱們不差錢!」

鏡頭前,相聲夫妻的情緒總是高昂的,笑聲不斷。這裡沒有鏡頭,他們安靜地看著滿滿雕刻,這般無聲地看了半個小時,誰也沒有說話。

渴望改變的導演迅速響應:「贊同!」

節目組全體工作人員討論後一致決定,讓嘉賓們決定下一對明星夫妻。

兩人拉著行李開門進入,看見影壁牆後面的滿滿和駱樓。

苗豐妻子:「都可以。」

滿滿搖頭。

她家滿滿不喜動,鏡頭對準就可以幾個小時不動了,她靠在牆上睡一覺醒來時她家滿滿還穩穩地在鏡頭裡,這娛樂圈沒有比她家滿滿更安靜內秀的小可愛了。

導演應付完製片人偷偷回來,明星夫妻們在鏡頭前說的話和前世沒有絲毫區別,他提不起興緻。

安安靜靜看滿滿雕刻龍龜碑的人又多了一個。

龍龜碑最後一筆落成,滿滿起身,牽落落的手去換衣服。

導演和相聲夫妻靜靜地看著兩人手牽手慢悠悠走的背影,耳邊傳來兩人親昵平常的話。

駱樓:「我運動了整整一個小時。」

滿滿:「棒。」

駱樓:「我堅持三天能瘦兩斤。」

滿滿:「嗯。」

駱樓:「洗完澡穿你給我買的那件紅毛衣。」

滿滿:「好。」

駱樓:「你穿那件暖黃毛衣。」

滿滿:「熱。」

兩人進屋,導演開口:「你們猜滿滿穿不穿毛衣?」

梁琴:「不穿吧。」

導演鐵板釘釘:「滿滿會穿,你們不知道滿滿有多寵他。」

滿滿和駱樓出來了,滿滿穿了一件杏色棉麻衣,駱樓穿了一件橘黃色棉麻衣。

相聲夫妻的目光轉嚮導演,導演的語氣依然硬氣:「果然還是情侶裝,全是棉麻材質。」

滿滿帶著駱樓送龍龜碑,快把鷹妮和導演繞暈時到了狼狗大大家。

狼狗大大九十三歲,面善,能自己走路,能自己吃飯,衣服乾乾淨淨的,家裡也收拾的整整齊齊。

「這是滿滿喜歡的人?」

「嗯。」

狼狗大大笑呵呵地看向駱樓,駱樓挺直腰背,收斂一身的毛刺,眼神清潤乖順。

狼狗大大四歲喪父,六歲母親改嫁,吃百家飯長大,九歲就用石頭砸死了三個進村子殺人的鬼子。村子被鬼子殺光了,他加入第七軍,此後幾十年一直是個軍人,退下來後,來了老妻的故鄉龍龜村養老,看著滿滿從一個雪糰子長成一個好姑娘。

狼狗大大的眼神和其他老人的眼神不一樣,慈祥包容的眼神裡帶著不易察覺的凌厲。

狼狗大大溫和地問駱樓:「做什麼工作的?以後有什麼打算? 」

駱樓想好好回答這個問題,十分認真地在腦子裡轉了好幾圈,鏗鏘道:「做老闆,以後把飛雪做大做強,為社會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

從狼狗大大家出來,悄悄跟隨的導演和鷹妮都抹了把額頭上緊張出來的汗。他們不清楚這位老先生的來頭,但他們知道這位老先生的來頭很大就是了,那軍裝上的功勳章都是一排一排的。

駱樓:「滿滿,咱們村狼狗大大這樣的卧虎藏龍多嗎?」

滿滿:「不知道。」

駱樓猜著滿滿也不知道,俗世多用金錢和權利評斷一個人,他家滿滿用功德評斷這個人用多大的龍龜碑,簡單純粹。

他問的方式不對,應該這麼問:「咱們村多少人能有滿滿親手雕的龍龜碑?」

滿滿:「二十三個。」

駱樓微微驚訝又很快平靜。在僅僅一百多個常住人口的龍龜村裡就有二十三個大功德之人,這裡算得上福地了,難怪他家滿滿出生在這個地方。

駱樓握住滿滿軟軟的手,踩著金黃的霞光,慢吞吞地回家。

裴甲堵在他們回家的路上,一身格格不入的嶄新西裝,皮鞋鋥亮。

駱樓捨棄圖謀多年的駱氏集團,一騎絕塵地飛奔向飛雪公司吃軟飯,身為老闆的一號得力狗腿子,裴甲認為自己應該以及有資格來看一看老闆的這碗軟飯能吃多久,畢竟童話故事都結束在婚禮上。當年,駱家大少爺和灰姑娘談戀愛談的轟轟烈烈,還舉辦了奢侈夢幻的世紀大婚禮,最後還不是蕭瑟離婚。兩人現在沒有情分只有怨恨,老死不相往來。

裴甲站在泥濘上,整個人卻乾淨的發光。駱樓看看自己灰撲撲的運動鞋和褲子腿,再看看裴甲,滿眼求知:「你怎麼走路不沾土的? 」

裴甲:「飛。」

大院子,一隻只剛破殼的小雞嘰嘰喳喳地擠在窩裡,駱樓和裴甲蹲在雞窩兩邊說話。兩人都盯著黃燦燦的小雞,誰也沒抬頭看一眼對方。

裴甲:「駱老二死了。」

駱樓:「誰動的?」

裴甲:「駱老三,想潑您身上。」

駱樓:「收集證據報警。」

裴甲:「您變了,擱以前您會讓他填海。」

駱樓:「沒變,我一直都是一個正直勇敢善良的好人。」

裴甲:「從心理角度講,人越是沒什麼越強調什麼,這是您第二次說自己是好人。」

駱樓和裴甲在平平靜靜地吵架,全程都是面無表情,偶爾還帶著點斯文敗類的微笑,從遠處看卻是一起玩小雞的兄弟情深。

驟然大雨,駱樓抱雞窩到廚房,黏著滿滿給小雞起名字。滿滿寵他,每一隻小雞的名字都認真想。

夜雨斷斷續續,清晨暫歇。

劉花花是看著滿滿怎麼寵駱樓的,她睡前反思了一下,覺醒到自己急需改變,她太慣著王大貓了,男人可以寵,不能慣!

「王大貓!起床跑步!」劉花花一把掀起王虎的被子。

王虎看著被厲鬼附身似的妻子,吃驚:「你瘋了嗎? 」劉花花對他雖然算不上言聽計從,可也算的上聽話,從沒有這麼吆五喝六的。

劉花花有點心虛,她和王大貓的婚姻帶著點利益交換味道,她給王大貓的化妝品公司帶名氣,王大貓庇佑她不受騷擾。這些年相處的時間長了,她對王大貓有了點親情,不是很想王大貓早死。

院子里,滿滿給駱樓一筐菜,駱樓挑出甜辣椒和白菜掰成塊。

劉花花透過窗戶看見駱樓乖巧的背影,有膽氣了。駱樓這樣厲害的人可以做到聽老婆的話,王大貓只是一個小小的公司老闆,憑什麼不聽老婆的話!

「王大貓!你要是知道我為你好,你就聽我的話,把身體一步步搞好。你要是不知道個好歹,我永不管你了!你去大吃大喝找小三,我修身養性早睡早起。你脂肪肝高血壓心梗又腦梗,我健健康康無病無痛。你讓白髮人送黑髮人,我快快樂樂九十九,你聽是不聽!」

王虎被噴的一腦子漿糊,投降:「聽聽聽。」

導演和攝影師坐在電三輪上,看著王虎用慢走的速度跑步,劉花花背著水和早餐在旁邊快步走,還時不時地停下來等一等王虎。

攝影師:「速度慢點沒關係,動起來總比不動好。」

劉花花:「我也是這麼想的。」

導演迎著逐漸溫暖的陽光,心窩亮堂。

蝴蝶的翅膀已開始,也許這一世他們能夫妻和睦,也許前世因此而失去做母親能力的劉花花可以成為好媽媽。

現在,劉花花應該已經懷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