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是反派——琴卷(二)

番外

「那是,三爺何等人物,怎麼會與我等小人計較。」楚瑜彎了大眼,笑盈盈地看著琴笙,一副無比真誠模樣。

這人說他壞,但是幾次三番,她遇險的緊急關頭,卻是他在出手。

比如當初那副在風煙山上繡的太后繡像,不知怎麼在運回宮後,卻令太后中毒昏迷不醒,龍顏大怒。

就算最後阿逸暗中一力查清了此事與她無關,又想法子將真相呈上。

這已經是很不容易,阿逸那時尚且是罪臣之子的身份,一手布局到最後,洗清了她的嫌疑已經是用盡了所有的氣力。

但太后中毒事到底還是因為她獻上的那一幅繡像,這關係沒法脫。

只能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皮肉之苦,打個半死總免不得。

在她都認命被架至刑司上刑時,卻是皇帝親自下旨將她放了。

待得她進了御書房,才發現了原來出手救了她的竟是琴三爺。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識到琴三爺對皇帝的影響力。

那般威嚴深沉的帝王在琴笙面前竟那般言聽計從,言聽計從到討好,琴笙卻依然平靜如水,習以為常。

阿逸甚至懷疑琴笙是皇帝在外頭的私生子,皇帝對他的好,充滿了補償的意味。

當然,這一切都是他和她的推測。

不過這個推測足以讓她對這個神秘的男人多了幾分忌憚。

比對宮少辰的忌憚更多。

因為,他想要抓住她,對她怎麼樣,太容易……

比如那次在宮裡,皇帝把她交給了他,只因為他問皇帝要她。

而一貫多疑又威嚴的皇帝陛下竟然沒有問任何原因,就把她像個不起眼的東西一樣扔給他。

甚至為他在宮裡安排寢殿堂,連守衛他住所的地方都不是大內禁衛,而是曜司的人馬。

要知道宮前有下馬石、解刀門。

若無宣召,就算是上將軍帶刀入宮,都是謀反殺頭的罪名。

說他是好人。

但落在他手裡那一刻,她求告無門,像只被他拽在手心裡,待宰的魚兒,還得被他細細地把鱗片都刮掉。

如果不是阿逸那時候在外頭,合縱連橫,利用了英吉利使節鬧出事兒,要她親自出面解釋方能不影響兩國邦交。

只怕,她半條命都要沒了。

皇帝不得已讓人進來要人的時候,

她被點了啞穴和麻穴,上身剝得只剩一件肚兜,癱在桌上,背上全是他刺青的針,疼得渾身都抖顫,一身大汗淋漓。

她是他手下的人形紙,他是那拿她皮做刺繡的綉師。

最終,他痛快放了她走。

甚至推波助瀾,讓她成了所有出口洋人貢品綉物織造的督造使。

包括幫著阿逸對付宮少辰。

……

這樣的事,不是一件,兩件。

似敵,似友。

她摸不透。

唯一好點的,就是他不像宮少辰,對她有別念頭。

可楚瑜知道,這個男人,是危險的存在,她身上有他也想要的藏海圖。

保不齊,哪天,他就剝了她的皮。

「我在楚姑娘的心裡,就這般不堪?」琴笙忽然挑了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楚瑜嚇了一跳,睨著他,不做聲。

這人是會讀心術么?

琴笙似覺得她警惕的樣子很有趣,莫測眼底的笑意漸深。

他抬手倒了一杯茶遞了過去:「請。」

楚瑜看了眼琴笙握杯的手,他指尖透明似的白,握在碧玉杯子上,很好看。

她從沒有見過哪個人能把白衣服穿得那般好看,人都說公子如玉,白衣勝雪。

琴笙膚色那種近乎透明的蒼白,硬生生壓下他一身雪衣。

神仙一般除塵脫俗的人物,可是,她卻覺得危險。

她抬起眼,看著琴笙,笑了笑:「我們這種人物,心裡怎麼想,您也不該放在眼裡的,這杯茶喝了,我還有事,告辭。」

說著,她接過茶杯就想一飲而盡。

但是在觸碰茶杯那一刻,他的手指微張,手腕一送,修長的五指彷彿無意的將她的手和杯子都握在了手裡。

感受到屬於男人掌心的微涼的溫度和細膩的觸感,楚瑜瞬間一僵。

她立刻掙了一下,想要把手抽回來。

但是她的手在半空中,捏著那隻杯子,被他握得——紋絲不動。

楚瑜臉上沒了笑,面無表情地看他:「三爺,您是天上仙,我是凡夫俗子,沒得玷污了你的清白。」

琴笙斂眉垂眸,神色平靜無波「楚姑娘,你是一尾魚,滑不丟手,不捏牢了,怕是帶著你這一身漂亮的魚皮沒入水裡,找不到,說不得還要咬人一口。」

楚瑜心底有些沒底,他的手很大,冰涼如玉,捏住她的手時,一點都不像他的人一樣縹緲溫柔,反而有一種讓人窒息的包裹與控制。

讓人無處可逃。

楚瑜挑眉,大眼咕嚕一轉:「我哪有這種本事。」

琴笙抬眼睨著楚瑜,淡淡道:「那日你在唐門地宮為了防著宮少辰強行擄走你,吞下唐門能靠著你自己催動毒力的焚心丹,威脅他若是敢輕舉妄動,你便玉石俱焚,燒了你這身皮……」

楚瑜嘀咕:「那不是三爺您指點迷津,我才能拿到焚心丹么?我這也是聽你的呀」

琴笙道:「但本尊並沒有讓你毀掉金曜藏起來的焚心丹解藥,你找不到他將解藥放具體放在地宮裡的哪一具棺木里,在金曜忙著控制局時,索性一把火燒了所有的棺木,不過是為了讓本尊以後也投鼠忌器,輕易動不得你,算盤打得不錯。」

楚瑜下意識地撒謊:「誰說的,那一場火明明是宮少辰的手下打鬥時,不小心……」

「是嗎?」琴笙那莫測深邃的目光看得楚瑜忍不住心虛的別開臉。

下一刻,琴笙忽然手腕一收,將她上半身扯了過來。

楚瑜哪裡是他的對手,只得抬手撐著桌面,抵著自己的身子,才勉強沒有掉他懷裡:「三爺,你想怎麼樣?」

琴笙幽幽的目光一寸寸掠過她細膩的肌膚,忽然輕輕地彎起精緻的唇角,似笑非笑地在她耳邊柔聲道:「本尊一貫知道楚姑娘,是個聰明人,與聰明人打交道,一貫省功夫,不若這般……」

楚瑜哪裡聽得到他說什麼,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近得她目光所及都是他膚光如玉,如畫眉目勾人魂魄,鼻息間都是他身上淡淡的冷香,還有他一寸寸噴在自己嬌嫩皮膚上的潮潤呼吸,撩撥著所有的感官。

有些人,但凡他願和顏悅色地舍了些溫柔出來,便教人色授神予。

他說些了什麼,都不假思索地想要答應,只為博美人一笑。

楚瑜渾身僵硬,暗自惡狠狠地罵了一聲「妖神」。

她費了好大心機,暗中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才讓自己聚精會神地聽他在說什麼。

「合作?」她終於抓住對方說話里的關鍵。

琴笙微笑:「是。」

曜司和封逸、她一同合作,先行禦敵於外,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楚瑜穩了穩心神,沉吟了一會,才硬著頭皮道:「我與逸哥兒商量好了,再給火曜他們傳信罷。」

琴笙不答,只垂眸。

楚瑜有些無奈地盯著他捏住自己的手,沒有鬆開的意思,只好苦笑:「三爺,我是你這尊大佛手裡的猴兒,能躥哪裡,都躥不出你的五指山不是?」

琴笙沉吟著,穩坐如泰山,八風不動,也不知在想什麼。

在楚瑜一顆心懸得七上八下時,他才淡淡道:「嗯。」

楚瑜這才暗自鬆了口氣,隨後,她直起身,迫不及待地諂媚一笑:「好,那我就不打擾三爺了,這就告辭,馬上回去找逸哥兒商量。」

琴笙卻沒有馬上鬆開她的手。

她扭了扭手腕:「三爺?」

琴笙抬起絨薄的眼皮,看著她:「不知楚姑娘這一尾魚,除了有魚食會過來,還有什麼能抓得住?」

楚瑜心底咯噔一下,隨後笑得燦爛:「我記得三爺不愛吃魚,抓魚做什麼?」

琴笙幽深如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異光:「你倒是還記得?」

楚瑜點頭如搗蒜:「是。」

琴笙慢慢地鬆開了手,指尖還輕輕地在她脈搏上畫了一下,似笑非笑:「這倒是難得。」

楚瑜只覺得手腕一陣酥麻,她是見識過琴笙蠱惑人心的能耐,趕緊收斂了心神,隨手抱了拳,轉身就走。

琴笙垂下眸子,端起杯子,忽然淡淡地道:「慢走,小姑姑。」

那一聲「小姑姑」,讓她忍不住心頭忽一顫。

一瞬間,在這煙雨蔥蘢的樹林中,她生出一種錯覺來,彷彿現在還是在許久之前的風煙山上。

有白衣無雙的少年,在樹下翹首等誰回家。

……

她有些心神不寧地回了竹屋,遠遠地就看見一道熟悉的素衣修影站在竹屋門口。

楚瑜見狀,立刻擱下了水罐子,飛奔過去,著急地道:「你怎麼出來了,阿逸!」

「我還好。」俊秀斯文的青年抬手將她攬在懷裡,深邃的的修目睨著她:「琴三爺找你麻煩了?」

楚瑜一愣,忍不住嘀咕:「你還真是諸葛轉生么?」

這輩子她見過兩個手腕莫測,幾是算無遺策的人,一個是琴三爺,一個就是封逸了。

「我沒事兒,糊弄過去了,不過有些別的事……」楚瑜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封逸抬手將她的頭輕輕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修目里閃過幽暗深沉的光:「如今,我的勢力還是弱了些,但五年後,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找你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