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迷霧層層

正文卷

停好車,牧岩摸出手機回撥給古勵。

電話響了一聲就被接通,古勵急切地問:「怎麼回事,頭兒?整得我莫名其妙。」

之前在車上接的電話當然不是安以若打來的,她還在昏睡著呢。莫名地,牧岩就是想試探下韓宇庭,所以當看到來電顯示是大勵的時候,他才格外溫柔親昵地說出那些話,而韓宇庭微變的神色令他越發不解。

或許是受職業影響,牧岩向來敏感,他能在那道目光中感覺出韓宇庭對安以若的不同。那種無可奈何,那種眷戀不舍,絕對不該由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眼裡傳遞出來,即便是一見鍾情,也不可能如此深刻。

他開始隱隱不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快速按下情緒,開口時嗓音出奇地平靜, 「沒什麼。找我有事?」

「嫂子怎麼樣,沒傷著哪兒吧?」古勵已經從消防支隊那邊得知安以若被困電梯的事,所以才打電話來問一下情況。

「崴了腳。」牧岩有心事,開始惜字如金。

「沒事就好。那你照顧嫂子吧。」深知牧岩的脾氣,大勵未覺有異,正要掛電話又被叫住,聽完他的交代,嚴肅地說,「我知道了,儘快給你結果。」

回到病房的時候安以若還沒醒。藉著投射進來的月光,牧岩靜靜凝視著她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側臉。

「一點兒也不讓我省心。」柔聲曼語的輕責透著外人不得知的寵溺,牧岩移坐到床邊,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小心地將可人兒摟進懷裡,「好好的周末還嚇我一跳。」

「嗯……」似是聽到他的抱怨,昏睡的可人兒輕輕囈語了聲,小臉自然而然地往他胸口處蹭了蹭。

牧岩輕笑,摟著她倚靠在床邊,閉上眼睛若有所思。

清晨,安以若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醒過來,當發現是躺在病床上,才想起被困電梯的事,偏頭看到牧岩的俊顏,微笑著用臉去蹭他的下巴,像只小狗。

牧岩皺眉,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腦袋,慵懶沙啞的聲音特別迷人,「睡醒了就不老實。」

「牧岩……」安以若往他身邊湊了湊,抱住他的窄腰,「醒了就看見你真好。」不知不覺間,她已是如此依戀於他。

牧岩彎唇,摸著她的頭髮說道:「那就早點兒嫁給我,保證每天睜開眼就能看到我。」有了那麼親密的關係後,牧岩提出結婚的申請,被安大小姐以還沒談夠戀愛為由駁回,令他產生深深的挫敗感,所以一有機會就念叨她。

任由她掐了自己一把,牧岩吻了吻她,關心地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不疼?」

安以若甜甜一笑,握住他的手捨不得鬆開,「除了有點兒冷,哪裡都好。」

眉頭漸漸舒展,牧岩笑了,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伸過去將她攬進懷裡暖著,「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嗯。」她滿足地應了一聲,隔著襯衫親了一下他的胸口,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做過全面的檢查,確定除了崴到腳之外再沒有什麼問題,牧岩才給安以若辦了出院手續,然後送她回家。

開門的時候安媽媽見女兒被牧岩抱回來,嚇壞了,「這是怎麼了?病了嗎?」

「您別擔心,阿姨,她只是崴了腳走路不方便。」牧岩禮貌地微笑,探身向客廳里坐著的安父打招呼,「安叔叔,我送以若回來。」

安父點頭,看向安以若的目光有著些許責備之意,「怎麼搞的,你就不能安分點兒?」

「不能怪我。」安以若癟嘴,「電梯壞了又不是我搗的亂。」

牧岩見她可憐巴巴地向他求助,才知道原來安大小姐還挺怕未來岳父的,於是說道:「昨天銀科大廈的電梯出了故障,她被困在裡面,摔倒時崴到了腳。」

聽完牧岩的解釋,安父的臉色才緩和過來,嘆了口氣說道:「也就牧岩管得了你。」

與安媽媽對望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嘟著嘴的安以若,牧岩笑了,笑容異常溫柔。

將安以若抱進卧室,放到床上安置好了,輕颳了下她的鼻子,牧岩說:「好好躺著,我出去和安叔叔說話。」

「不理他,陪我。」安以若耍賴。

「聽話。」牧岩笑,有點兒曖昧的那種,俯在她耳邊悄聲說,「我得去把岳父哄樂呵了,到時候不怕你不肯嫁給我。」

「我不接受包辦婚姻。」她反駁,見他俯身為她拉薄被,正想往他脖子上咬下去,忽見老媽站在門邊,臉騰地紅了,「媽媽,你怎麼偷看人家?」

安媽媽笑得慈愛,親切地看了牧岩一眼,「牧岩啊,這下你知道這丫頭有多不講理了吧。」

微抿著唇,牧岩但笑不語。

所謂盛情難卻,牧岩被安家二老留下吃晚飯。正坐在客廳里陪老爺子下棋,突然聽見安以若的房間傳來撲通一聲響。

安父皺著眉抬起頭,牧岩倏地站起身,疾步走進她的房間,卻見她呈大字狀狼狽地趴在地板上。

「還嫌傷得不夠重?」瞪著她不雅的姿勢,牧岩沉聲道,「讓你老實躺會兒怎麼就不聽呢,又要幹什麼?」

安以若灰頭土臉地坐在地板上,委屈得像個小媳婦,「人家睡不著嘛,想起來去客廳看看你們在幹什麼。」誰知道才單腳跳了一步就被自己絆倒了,真是丟人。

牧岩嘆氣,彎身將她抱起來,嘴裡開始數落,「前晚開飛車的事還沒和你算賬,現在又接二連三地闖禍,是不是想寫檢查?」

「什麼嘛,我才沒有。」提到前晚自然想到由於她的主動引發的激|情事件,安以若臉頰緋紅,低著頭抗議,「又不是你手下,我才不寫。」

「還敢犟嘴。」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算是懲罰,牧岩板著臉訓她,「說過你多少遍開車慢點兒,全當耳旁風,讓你躺會兒也能摔跤,有時候真懷疑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這個男人啊,表達關心的方法似乎就是用比平時嚴厲的口氣訓她,真是可愛極了,安以若就喜歡看他冷著臉的樣子,簡直迷死人。

摔跤導致的懊惱煙消雲散,她笑得燦爛,「爸媽養大的唄。」伸手撫平他糾結的濃眉,調皮地說,「訓完了沒有啊,牧大隊長?要是訓完了就抱我出去坐會兒唄,我要看電視。」

雙手抱在胸前,他說:「不是很能蹦嗎?剛好表演單腳跳,用得著我抱?」

「抱我——」半嘟著粉唇朝他伸出胳膊,安以若拉長了音調撒嬌。

向來對她的撒嬌沒有招架之力,牧岩的俊顏上浮起溫柔的淺笑,無奈地說:「這麼大了還撒嬌,不怕會被人笑……」話語間已俯身將她攔腰抱起,轉身出去放在舒適的沙發里,又體貼地遞上遙控器。動作熟練,一氣呵成,竟像是做慣了的。

「牧岩啊,以後可不能這麼慣著她。」看著素來獨立的女兒在牧岩面前像個孩子,安父的嘴角噙著笑意。

「爸爸,我不是您親生的吧?」安以若打斷父親的牢騷,對他胳膊肘向外拐的行徑表示不滿。

見父女倆為他「反目」,牧岩寵愛地揉揉她的長發,「本來就傻乎乎的,這下摔得更笨了,又開始習慣性胡說八道了。」

見安以若朝牧岩瞪眼睛,而某人又溫柔地瞪回去,安父哈哈笑了,笑聲爽朗而愉悅。他覺得這樣時而嚴厲時而風趣的牧岩,才是能承載女兒幸福的男人。

接下來的幾天牧岩自然而然地成了安以若的專屬司機,負責接送她上下班,曾有兩次碰巧遇上韓宇庭,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

牧岩心中的疑團一點點擴大,但沒有表現在臉上。

安以若腳好的時候風行新一季時裝發布會正好召開。她以設計師和主秀的雙重身份亮相,驚艷全場。高聳的髮髻彌補了她非專業模特的身高遺憾,質地柔軟的綢緞禮服更襯得她嬌俏嫵媚,玲瓏的曲線、從容的步伐、得體的肢體語言,將服裝的特點展現得淋漓盡致。

發布會空前成功,現場訂單數額創歷史新高。韓宇庭站在台下,看著她傲然立於偌大的T台中央,笑容自信而粲然,眸光不自覺地轉成深沉的複雜。

一切似乎都在他掌握之中,唯獨自己的心,無論如何不受控制。

感受到全場投來的目光,韓宇庭斂下眼,接過秘書手中的花束,抬步走上台,將綴著滿天星的藍色妖姬遞到安以若手中,當眾宣布:「鑒於『意』系列取得的成績,公司決定為安以若小姐申請商標註冊。」

簡單的話語,將其時還位於新人之列的安以若捧至時尚的前沿。多少人為之奮鬥一輩子都無法得償的心愿,她似在一夜之間全部擁有。

全場嘩然,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安以若側身望著韓宇庭挺拔的身影,心裡除了空蕩之感,再無其他。

擁有自己的品牌是所有設計師夢寐以求的,然而在成功觸手可及之時,她卻感覺那麼不真實,似是下一刻就會跌至谷底,粉身碎骨。

接下來的慶功宴上安以若推託不過喝了點兒酒,感覺到腳步有些虛浮,她借口去洗手間,保留最後一絲清醒給牧岩打電話,卻在走廊里碰上了韓宇庭。

「還好嗎?」低沉的聲音出奇地溫柔,韓宇庭見她腳下踉蹌伸手欲扶,卻被她輕巧地避開。

「謝謝韓總的關心,還好。」安以若禮貌地笑笑,帶著淡淡的疏離感,很懂得保持距離。

掩去眼底失望的情緒,韓宇庭略顯尷尬地收回了手,心裡忽然有了決定,開口時語氣淡得令人聽不出情緒,「下個月巴黎有一場中國服飾秀,我有意讓你和盛夏過去。」

對於實力雄厚的時裝公司而言,這算是對旗下設計師的培訓,而且又是與盛夏同去,安以若自然沒作他想,微笑著應下。

韓宇庭沒再說話,默默地望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安以若輕輕皺了皺眉,覺得這人脾氣真是古怪,似乎喜怒無常。

二十分鐘後,牧岩驅車來接她,安以若和他鬧彆扭,怪他沒來看她的發布會。

「這段時間有點兒忙,保證下不為例。」見她撇著嘴生氣,牧岩親了親她氣鼓鼓的小臉,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酒味,擰著眉責備,「不是說過我不在的時候不許你碰酒,怎麼不聽話?」他可沒忘酒後的她有多「危險」,自然格外緊張。

「誰讓你沒來。」她揚著下巴頂嘴。

牧岩的臉當即沉下來,一言不發地啟動了車子。

見他真生氣了,安以若想起那晚酒醉後忘情的纏綿,臉燒了起來,怯怯地說:「以後再不喝了嘛。」

牧岩睨她一眼,表情嚴肅,「明天寫份檢查給我。」

職業病。她哼了一聲表示抗議。

下車的時候牧岩把外套裹在她身上,摟著她出了停車場。進入大廈的時候他乍然收住腳步,忽然回首看向旋轉門的方向。

安以若昏昏欲睡,詫異地側過頭看他,隨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她問。

牧岩皺了皺眉,緊繃的線條在看向她略微疑惑的神情時緩和下來,斂起眼底的鋒芒,下意識地擁緊她,說:「沒什麼。」

走進電梯前,他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門外。

然很想更進一步探入韓宇庭的生活。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容拒絕,韓宇庭難得地微微笑了,「那就麻煩了。」

「理應如此。」牧岩彎唇,拿著車鑰匙轉身之時,臉上淺淡的笑意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車子平穩地滑入街道,一路上兩個男人默契地選擇了沉默。牧岩目不斜視地望著路面,神情專註地開車,知道手機鈴聲響起,他戴上耳機接聽,「以若……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餓了啊?好,我知道了,你乖乖躺著別動,我最多二十分鐘就回去了……」

收線的時候,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到韓宇庭凌厲的神情,牧岩微微蹙眉。

透過倒車鏡看到韓宇庭站在街邊沒動,牧岩唇角抿成一條線,毫不猶豫地踩下油門,車子在暗夜中急馳而去。

當銀灰色的切諾基緩緩滑入街道,最終消失在視線之外,韓宇庭面無表情地回到公寓。

偌大的客廳之內燈光盡滅,黑暗中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靜默良久。

停好車,牧岩摸出手機回撥給古勵,古勵急切地問:「怎麼回事?頭兒?整得我莫名其妙。」

之前在車上接的電話當然不是安以若打來的,她還在昏睡著呢。莫名地,牧岩就是想試探下韓宇庭,所以當看到來電顯示是大勵的時候,他才格外溫柔親昵地說出那些話,而韓宇庭微變的神色令他越發不解。

或許是受職業影響,牧岩向來敏感,他能在那道目光中感覺出韓宇庭對安以若的不同。那種無可奈何,那種眷戀不舍,絕對不該由一個初次見面的人眼裡傳遞出來,即便是一見鍾情,也不可能如此深刻。

他開始隱隱不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快速按下情緒,開口時嗓音出奇地平靜,「沒什麼。找我有事?」

「嫂子怎麼樣,沒傷著哪兒吧?」古勵已經從消防支隊那邊得知安以若被困電梯的事,所以才打電話來問一下情況。

「崴了腳。」牧岩有心事,開始惜字如金。

「沒事就好。那你照顧嫂子吧。」深知牧岩的脾氣,大勵未覺有異,正要掛電話又被叫住,聽完他的交代,嚴肅地說,「我知道了,儘快給你結果。」

回到病房的時候,安以若還沒醒。藉著投射進來的月光,牧岩靜靜凝視著她的睡顏,情不自禁地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側臉。

「一點兒也不讓我省心。」柔聲慢語的輕責透著外人不得知的寵溺,牧岩移坐到床邊,在不驚醒她的情況下小心地將可人兒摟進懷裡,「好好的周末還嚇我一跳。」

「嗯……」似是聽到他的抱怨,昏睡的可人兒輕輕囈語了聲,小臉自然而然地往他胸口處蹭了蹭。

牧岩輕笑,摟著她倚靠在床邊,閉上眼睛若有所思。

清晨,安以若呼吸著清新的空氣醒過來,當發現時躺在病床上,才想起被困電梯的事,偏頭看到牧岩的俊顏,微笑著用臉去蹭他的下巴,像只小狗。

牧岩皺眉,伸手按住她不安分的腦袋,慵懶沙啞的聲音特別迷人,「睡醒了就不老實。」

「牧岩……」安以若往他身邊湊了湊,抱住他的窄腰,「醒了就看見你真好。」不知不覺間,她已是如此依戀他。

牧岩彎唇,摸著她的頭髮說道,「那就早點兒嫁給我,保證每天睜開眼就能看到我。」有了那麼親密的關係後,牧岩提出結婚的申請,被安大小姐以還沒談夠戀愛為由駁回,令他產生深深的挫敗感,所以一有機會就念叨她。

任由她掐了自己一把,牧岩吻了吻她,關心地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頭疼不疼?」

安以若甜甜一笑,握住他的手捨不得鬆開,「除了有點兒冷,哪裡都好。」

眉頭漸漸舒展,牧岩笑了,手臂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伸過去將她攬進懷裡暖著,「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嗯。」她滿足地應了一聲,隔著襯衫親了一下他的胸口,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

做過全面的檢查,確定除了崴到腳之外再沒有什麼問題,牧岩才給安以若辦了出院手續,然後送她回家。

開門的時候安媽媽見女兒輩牧岩抱進來,嚇壞了,「這是怎麼了?病了嗎?」

「您別擔心,阿姨,她只是崴了腳走路不方便。」牧岩禮貌地微笑,探身入客廳坐著的安父打招呼,「安叔叔,我送以若回來了。」

安父點頭,看向安以若的目光有著些許責備之意,「怎麼搞的,你就不能安分點兒?」

「不能怪我。」安以若癟嘴,「電梯壞了又不是我搗的亂。」

牧岩見她可憐巴巴地向他求助,才知道原來安大小姐還挺怕未來岳父的,於是說道:「昨天銀科大廈的電梯出了故障,她被困在裡面,摔倒時崴到了腳。」

聽完牧岩的解釋,安父的臉色才緩和過來,嘆了口氣說道:「也就木管得了你。」

與安媽媽對望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嘟著嘴的安以若,牧岩笑了,笑容異常溫柔。

將安以若抱進卧室,放在床上安置好了,輕颳了下她的鼻子,牧岩說:「好好躺著,我出去和安叔叔說話。」

「不理他,陪我。」安以若耍賴。

「聽話。」牧岩笑,有點兒曖昧的那種,俯在她耳邊悄聲說,「我得去把岳父哄樂呵了,到時候不怕你不肯嫁給我。」

「我不接受包辦婚姻。」她反駁,見他俯身為她拉薄被,正想往他脖子上咬下去,忽見老媽站在門邊,臉騰地紅了,「媽媽,你怎麼偷看人家?」

安媽媽笑得慈愛,親切地看了牧岩一眼,「牧岩啊,這下你知道這丫頭有多不講理了吧。」

微抿著唇,牧岩但笑不語。

所謂盛情難卻,牧岩被安家二老留下吃晚飯。正坐在客廳里陪老爺子下棋,突然聽見安以若的房間傳來撲通一聲響。

安父皺著眉抬起頭,牧岩倏然站起身,疾步走進她的房間,卻見她呈大字狀狼狽地趴在地板上。

「還嫌傷得不夠重?」瞪著她不雅的姿勢,牧岩沉聲道,「讓你老實躺會兒怎麼就不聽呢,又要幹什麼?」

安以若灰頭土臉地坐在地板上,委屈得像個小媳婦,「人家睡不著嘛,想起來去客廳看看你們在幹什麼。」誰知道才單腳跳了一步就被自己絆倒了,真是丟人。

牧岩嘆氣,彎身將她抱起來,嘴裡開始數落,「接二連三地闖禍,是不是想寫檢查?」

「什麼嘛,我才沒有。」安以若低著頭抗議,「又不是你手下,我才不寫。」

「還敢犟嘴。」伸手掐了掐她的臉蛋算是懲罰,牧岩板著臉訓她,「說過你多少遍開車慢點兒,全當耳旁風,讓你躺會兒也能摔跤,有時候真懷疑你是怎麼長這麼大的。」

這個男人啊,表達關心的方法似乎就是用比平時嚴厲的口氣訓她,真是可愛極了,安以若就喜歡看他冷著臉的樣子,簡直迷死人。

摔跤導致的懊惱煙消雲散,她笑得燦爛,「爸媽養大的唄。」伸手撫平他糾結的濃眉,調皮地說,「訓完了沒有啊,牧大隊長?要是訓完了我出去坐會兒唄,我要看電視。」

雙手抱在胸前,他說:「不是很能蹦嗎?剛好表演單腳跳,用得著我抱?」

「抱我——」半嘟著嘴唇朝他伸出胳膊,安以若拉長了音調撒嬌。

向來對她的撒嬌沒有招架之力,牧岩的俊顏上浮起溫柔的淺笑,無奈地說:「這麼大了還撒嬌,不怕會被人笑……」話語間已俯身將她攔腰抱起,轉身出去放在舒適的沙發里,又體貼地遞上遙控器。動作熟練,一氣呵成,竟像是做慣了的。

「牧岩啊,以後可不能這麼慣著她。」看著素來獨立的女兒在牧岩面前像個孩子,安父的嘴角噙著笑意。

「爸爸,我不是您親生的吧?」安以若打斷父親的牢騷,對他胳膊肘往外拐的行徑表示不滿。

見父女倆為他「反目」,牧岩寵愛地揉揉她的長發,「本來就傻乎乎的,這下摔得更笨了,又開始習慣胡說八道了。」

見安以若朝牧岩瞪眼睛,而某人又溫柔地瞪回去,安父哈哈笑了,笑聲爽朗而愉悅。他覺得這樣時而嚴厲時而風趣的牧岩,才是能承載女兒幸福的男人。

接下來的幾天牧岩自然而然地成了安以若的專屬司機,負責接送她上下班,曾有兩次碰巧遇上韓宇庭,他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微微頜首算是打招呼。

牧岩心中的疑團一點點擴大,但沒有表現在臉上。

安以若腳好的時候風行新一季時裝發布會正好召開。她以設計師和主秀的雙重身份亮相,驚艷全場。高聳的髮髻彌補了她非專業模特的身高遺憾,質地柔軟的綢緞禮服更襯得她嬌俏嫵媚,玲瓏的曲線、從容的步伐、得體的肢體語言,將服裝的特點展現得淋漓盡致。

發布會空前成功,現場訂單數額創歷史新高。韓宇庭站在台下,看著她傲然立於偌大的T台中央,笑容自然而粲然,眸光不自覺地轉成深沉的複雜。

一切似乎都在他掌握之中,唯獨自己的心,無論如何不受控制。

感受到全場投來的目光,韓宇庭斂下眼,接過秘書手中的花束,抬步走上台,將綴著滿天星的藍色妖姬遞到安以若手中,當眾宣布:「鑒於『意』系列取得的成績,公司決定為安以若小姐申請商標註冊。」

簡單的話語,將其時還位於新人之列的安以若捧至時尚的前沿。多少人為之奮鬥一輩子都無法得償的心愿,她似在一夜之間全部擁有。

全場嘩然,響起如雷般的掌聲。

安以若側身望著韓宇庭挺拔的身影,心裡除了空蕩之感,再無其他。

擁有自己的品牌是所有設計師夢寐以求的,然而在成功觸手可及之時,她卻感覺那麼不真實,似是下一刻就會跌至谷底,粉身碎骨。

接下來的慶功宴上安以若推託不過喝了點兒酒,感覺到腳步有些虛浮,她借口去洗手間,保留最後一絲清醒給牧岩打電話,卻在走廊里碰上了韓宇庭。

「還好嗎?」低沉的聲音出奇地溫柔,韓宇庭見她腳下踉蹌伸手欲扶,卻被她輕巧地避開。

「謝謝韓總的關心,還好。」安以若禮貌地笑笑,帶著淡淡的疏離感,很懂得保持距離。

掩去眼底失望的情緒,韓宇庭略顯尷尬地收回了手,心底忽然有了決定,開口時語氣淡得令人聽不出情緒,「下個月巴黎有一場中國服飾秀,我有意讓你和盛夏過去。」

對於實力雄厚的時裝公司而言,這算是對旗下設計師的培訓,而且又是與盛夏同去,安以若自然沒做他想,微笑著應下。

韓宇庭沒再說話,默默地望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看著他的背影,安以若輕輕皺了皺眉,覺得這人脾氣真是古怪,似乎喜怒無常。

二十分鐘後,牧岩驅車來接她,安以若和他鬧彆扭,怪他沒來看她的發布會。

「這段時間有點兒忙,保證下不為例。」見她撇著嘴生氣,牧岩親了親她氣鼓鼓的小臉,聞到她身上濃重的酒味,擰著眉責備,「不是說過我不在的時候不許你碰酒,怎麼不聽話?」他可沒忘酒後的她有多「危險」,自然格外緊張。

「誰讓你沒來。」她揚著下巴頂嘴。

牧岩的臉當即沉下來,一言不發地啟動了車子。

見他真生氣了,安以若想起那晚酒醉後忘情的纏綿,臉燒了起來,怯怯地說:「以後再不喝了嘛。」

牧岩睨她一眼,表情嚴肅,「明天寫份檢查給我。」

職業病。她哼了一聲表示抗議。

下車的時候牧岩把外套裹在她身上,摟著她除了停車場。進入大廈的時候他乍然收住腳步,忽然回首看向旋轉門的方向。

安以若昏昏欲睡,詫異地側過頭看他,隨後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她問。

牧岩皺了皺眉,緊繃的線條在看向她略感疑惑的神情時緩和下來,斂起眼底的鋒芒,下意識地擁緊她,說:「沒什麼。」

走進電梯前,他狀似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門外。

「頭兒,這是能查到的韓宇庭的全部資料。」大勵將文件袋推到牧岩面前,笑著說道,「幹嘛查嫂子老闆啊?怎麼的,難不成他有非分之想?」

牧岩眼皮都沒抬一下,邊看資料邊漫不經心地說:「你得有個當隊長的樣兒啊,太閑的話去操場上跑幾圈。」

大勵嘿嘿笑了兩聲,對於老大百年不變的冰山臉已經百毒不侵了,想了想說:「不過這個韓宇庭還挺難查。」否則不會破了紀錄,效率如此之低。當然,這並不是因為韓宇庭生活在國外。特殊的警種,讓他查誰都費不了多大的勁,然而這次就真有查不到的東西。

牧岩不解,「什麼意思?」

「他去年五月的時候出過一場車禍,當時記載是特大交通事故,卡車司機當場死亡,而他也傷得非常嚴重,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抽出其中一份資料遞給牧岩,「這是醫院的報告。」

「病危通知書?」手指輕叩桌面,牧岩臉上疑惑的表情更深了,「在病危的情況下從醫療條件最好的醫院轉走了?」低沉的聲音像是自言自語,翻了翻資料,沒有找到想要的,他又問,「轉去了哪家醫院?」

大勵挫敗,「查不到。」

「查不到?」牧岩定睛望著他,抿緊了唇。

攤攤手表示無奈,大勵說:「是的,完全查不到。他的資料有八個月是空白的,今年年初才開始在巴黎路面。」

牧岩斂下眼,神色凝重了幾分,「也就是說他出院後到他再次出現之間的八個月?」

大勵點頭,給出肯定的答案。

牧岩沉默片刻,在翻開另一份資料看見那張照片時忽然怔住。

大勵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隨口解釋道:「那是韓宇庭的未婚妻,要不是出了意外,去年十月就該是韓太太的。」

牧岩沒有接話,眉頭擰得更緊了。

是她,竟然是她。世界真是太小了。

等大勵離開辦公室,牧岩打了譚子越的手機。

「什麼事?」電話接通後,譚子越的語氣很不友善。

「吃火藥了?」過大的音量令牧岩下意識皺眉,聽出那人心情很不爽,他直接切入主題,「前幾天你不是和我說她回國了嗎,有沒有電話?」

「誰啊?」譚子越一怔,左手拿著手機,右手一把扣住米魚的手腕,想了想說,「啊,有。你要?」

廢話。牧岩沉聲,「把號碼給我。」

「幹嗎,不是說不想見嗎?」譚子越瞪眼,將掙扎的米魚拉至身前寸許,「你這女人怎麼回事,有完沒完了?」

牧岩皺眉,隨即反應過來,笑著說:「先把號碼給我,再去料理你的私事。」

「一個比一個難纏……」譚子越自言自語,翻開手機通訊錄,「你記一下,139466……哎,我提醒你啊,別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要是翻了船……」

「我從來都是端著鍋吃。」牧岩凝眉打斷他,掛了電話。

「死木頭。」譚子越低罵,收好手機把米魚往懷裡按,嘴裡振振有詞地說,「我不是神仙,哪裡會知道照片是借位拍攝,再說了,如果你離他遠點兒,記者上哪兒借去?還有那個男人,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是你爸派來的司機。」

「你個渾蛋,錯了還有理了……」米魚趁他不備,使勁踢向他腳踝。

譚子越吃痛,低吼道:「謀殺親夫啊你!我告訴你米魚,差不多就行了啊,別太過分,再得瑟我真不要你了。」之前被牧岩大清早揪起來奚落了幾句,後來又接到安以若的電話被痛罵一頓,某人想通之後去道歉,結果折騰好幾天愣是沒見著人,今天好不容易把米魚拖來他公寓,兩人吵了快一個小時了。

「誰稀罕你啊,給我滾遠點兒。」米魚的倔勁也上來了,想到他說她水性楊花心口還在隱隱作痛。

「不稀罕是不是?」譚子越像扛米袋一樣猛地將她扛上肩,疾步往卧室走,「看來還是你的身體比較誠實。」耐心被徹底耗光,他決定換個方法讓她屈服。

「譚子越!」米魚展開最慘烈的掙扎,開始拳打腳踢。

噼里啪啦的聲音相繼傳來,像是什麼玻璃製品破碎的聲音,緊接著是譚子越的吼聲和米魚含糊不清的咒罵聲,許久之後,房裡終於安靜下來,隱隱傳出曖昧的呻|吟聲……

那邊譚子越與米魚之間的警報算是解除,這邊牧岩靜坐在辦公室里反覆按著那個號碼卻始終沒有撥出去。深鎖的眉頭,凝重的表情,足以說明他內心的掙扎與矛盾。

有些人,有些記憶,是他用了多年時間才沉澱下去的,不到萬不得已,牧岩不想觸及。然而他又是那麼急切地想要知道關於韓宇庭的一切,令眼前的捷徑越發充滿了誘惑。

手機毫無預警地響了,打斷了他的凝思,迅速平復了情緒,牧岩接起。

電話里傳來安以若的清甜笑語,「還在忙嗎,牧大隊長?」

牧岩忍不住危險,原本嚴肅的表情瞬間柔下來,「正準備走,等我去接你。」他沒忘今天兩人約好一起回公寓吃晚飯。

「都幾點了你才正準備走?」故意在「正」字上加重了語氣,安以若輕聲抱怨,「人家在公司等了你足足半個小時,打電話還佔線,已經自己回來了。」牧岩早就給了她公寓要是,不過今天是第一次用,心情很奇特。

低頭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快八點了,牧岩抓起外套起身,「對不起啊,忘了時間。」

「回來再審你。」安以若掛電話前不忘交代,「不許開飛車,我就在家,跑不了。」

他彎唇,笑意在俊顏上蔓延開來。

二十分鐘後牧岩回到公寓,進門後隨後扭開玄關處的壁燈,換了鞋進屋發現開放式廚房外的餐廳亮著燈,桌上擺著精緻的三菜一湯和兩雙碗筷。

安以若正在書房裡整理帶回來的畫稿,聽到開門聲,赤著腳跑了出來,「你回來了。」

在那一瞬間,牧岩覺得住了多年的公寓終於有了家的味道,而此時的情景就是妻子做好飯菜等他回來,心底流動著溫暖。煩亂的心緒忽然平靜下來。他大步走過去抱著她,纏綿地吻她的臉。

安以若被他下巴上隱隱的鬍渣弄得好癢,咯咯笑著避開他的親吻,推著他去餐廳,「吃飯去,快餓死了。」

牧岩不依不饒地摟過她溫存地吻了好一會,才將她抱到餐廳放到椅子上,然後主動給她盛飯,惹得安以若奇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說,回來這麼晚,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

抬眼看她,他漫不經心地說:「胡思亂想的後果就是會被我收拾得沒力氣下床。」除了寫檢查,他有更好的辦法治她,而且樂此不疲。

安以若面孔微紅地噤聲,小腳在桌下踢了下他的長腿。

席間,牧岩邊給她夾菜邊不著痕迹地將閑聊的話題從她的工作轉到風行上。他狀似不經意地問:「風行是以一億元的價格被收購的?」

「是啊。」安以若點頭。

「你覺得值嗎?」

「當然不值。」

「那值多少?」

「撐死五千萬。」

五千萬?以雙倍的價格收購一間對自己而言可有可無的公司?

眼底閃過深謀的精光,牧岩沉默了片刻,一字一字地說:「離韓宇庭遠點兒。」

「說什麼呀。」看著他嚴肅的表情,安以若皺眉,「我們只是上下級關係」

「我知道。」牧岩定睛看她,鄭重要求,「那也離他遠點兒,聽見沒有?」

不打算讓她知道太多是不想她害怕,可誰能料到最後的最後,她還是被卷了進來。

或許,這就是命。註定了的東西,饒不過,避不開,兜兜轉轉之後依然要回到原點。可是,如果知道結果,他的選擇會不一樣嗎?

眼波停留在他臉上,她乖順的應下,「知道啦。」

他笑,摸了摸她的頭髮,柔聲說:「乖。」

吃完飯,安以若洗了碗從廚房出來看見牧岩站在落地窗前出神,或許是黑夜的緣故,挺拔的背影微顯沉重。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自背後抱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寬闊的背上,輕聲問:「想什麼呢?」

伸手將她拉至胸前樓住,俯低頭將臉貼上她的臉頰輕輕蹭著,眼眸里蘊藏的東西被掩藏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牧岩正思索著如何去發現某個驚天的秘密。

他本就是個時而深沉,時而幽默的男人,安以若自然發現不了如蛛絲般的微微異樣。垂下雙睫,她笑了,覺得此刻的相擁異常甜蜜,忍不住輕輕叫了他的名字,「牧岩?」

「嗯?」牧岩閉著眼睛慵懶地應了聲,心虛還在遊離。

小手覆在腰間他的大手上,安以若柔聲曼語,「最喜歡你從背後抱我。」似是猜到他會疑惑,她結實到,「這樣的姿勢有心心相印的感覺。」他的心疊著她的,親密得再無一絲縫隙。

牧岩無聲笑了起來,收攏手臂將她樓得更緊了些,讓她的背緊緊貼著他的胸膛,傾聽彼此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夜裡,安以若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開門聲,就隨手扭開檯燈,含糊不清地問:「計劃做好了?」

牧岩掀開被子躺進去,將她拉進懷裡,「整套的訓練計劃昨天已經做好了,只是修改下細節。」很快就有新警員加入隊里,他在準備特訓課程。

見他一臉疲憊,安以若關了燈,乖乖靠回他懷裡。

沒過多久,感覺到他溫熱的唇在她的頸後游移,大手熟練地解著她睡衣的系帶。以若微喘,「你不累嗎?」

「再累點兒也沒關係。」牧岩的聲音啞啞的,滾燙的身軀緊密契合地覆在她身上,火熱的唇舌霸道又不失溫柔地吻遍她細嫩如指的肌膚……

激|情褪去,安以若貓兒般趴在他胸前沉沉睡去,牧岩側身樓著她,疲憊中湊過去親了親她光潔的肩膀,幾不可聞地輕喃,「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我不知道是她。」

所謂相愛容易相守難。牧岩已經意識到某種潛在的危險,一天不破解除他終究放心不下。經過徹夜的思考,原本的猶豫到底被要保護她的決心衝散。

第二天,牧岩打出了那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