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生鏽（二）
之前陳厭就曾懷疑，嘉靖身邊有一位熟悉演神者信息的高人，包括那些能查知演神者信息的玉佩，也是出自此人的手筆。
難道這死去的道人便是那位高人？
眾人正要近前觀察，轟一聲，龐大的人流沖碎了宮門，一擁而入，瞬間將那道人的屍體踩碎了肉糜，他們聚集在幔帳前。
敖三爺一把扯掉黃帳子，其內所藏之物霎時展露了廬山真面目，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噓聲，紛紛交頭接耳，討論這是個什麼東西。
映入眾人眼帘的，先是一口造型華美的青銅古井，凸出地面約半丈有餘的井口上面雕滿栩栩如生的祥雲仙鶴、童子玉女。
陳厭認出，這口井的造型，與曾經見過的那口吞人井別無二致，但規模稍大，裝飾也較其華美百倍。
一棵極為古怪的漆黑樹榦，從井中探出，這的確是一棵樹，不知存活了多少年，好似已經擁有了靈氣，枝杈演化為類似於肢體的形狀。
猶如柳枝，又似鬚髮的黃白細葉，從枝幹頂端傾瀉而下，隨意搭在枝杈上，猛地看上去，竟如同一位仙風道骨的隱士，正在井上盤坐。
人們看著古樹，古樹同樣也看著他們。
在眾人不停對他指手畫腳時，他同時在心中發出陣陣無聲的咆哮：「奸臣！叛賊！我是皇帝！我是萬壽帝君！爾等想幹什麼？爾等膽大包天！爾等無君無父！朕要誅了你們！朕要誅了你們！」
可是……我現在為什麼動不了？
不，我明明已經吞食了足夠多的民脂民膏，無數的蒼生性命，為何我的身軀越來越腐朽？
仙長？這就是長生嗎？這就是長生嗎！
在他不停自問時，身上的枝葉盪起輕柔的漣漪。
突然，不知道誰大喊了一句：「長生不老葯！這就是長生不老葯啊！」
人們沸騰了，雙眼像餓狼一樣噴射出綠油油的精光，他們像倒灌的海水般不可阻擋地朝古樹前仆後繼地衝去，他們貪婪地撕扯枝葉、樹皮、樹榦……拚命往嘴裡塞。
癲狂的模樣，比殘酷的沙場還要令人心悸。
他們也不知道在嘴裡滾動的樹汁散發著怎樣的味道，只知道，在吞食長生不老葯的那一刻，他們的靈魂都在興奮地戰慄。
幾乎是眨眼間，古樹露出井外的部分已經被蠶食殆盡。
人們又像螞蟥似的，撕咬打鬥著往井下擠，幾乎所有闖入皇宮的亂民，都像著了魔一樣地被吸引過來，宮室內全然無立足之地。
陳厭等人攀在房樑上俯視下方，潮水一樣的人群互相疊著向古井圍擠，類似場景，猶如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分食一具腐爛的屍體。
「啊！啊！」
忽然之間，人群中又爆發出一聲聲刺耳的尖叫。
緊接著，湧入井中的人像是觸碰到燒紅了的鐵板。
瞬間按下倒放鍵，嘩啦一下，人們開始分散後退。
潛入井下的人們，一起將亂線團似的粗大根須拖曳到了井外，肥大寄生蟲似的。
在這些根須上好似還結著一顆顆碩大的白色果實，不少人好奇地湊上來瞧熱鬧。
但看清其原貌的剎那，人們齊刷刷捂著肚子開始嘔吐，那哪裡是什麼果實，分明是一具具殘破、畸形的怪物。
一個孩童似的怪物忽然搖著雙臂，磕磕巴巴喊道：「媽…媽……」
咔嚓！
緊接著，便被驚慌的人群一起踩碎了身體。
「什麼長生不老葯！是怪物！那樹是妖怪啊！」
「燒了它！快燒了它！」
正當眾人齊心合力，準備將這根須連根拔出時，敖三爺忽然一躍而下，厲聲喝止道：「此妖只能由我來剷除，爾等速速退出此地，否則後患無窮！」
這時人們已經恢複理智，加上敖三爺之前創造了神跡樹立了幾分威信，人們聞言，開始撤離此地。
敖三爺他們之前在地下見過，知道此物根系遍布京師大地，若將其連根拔出，京城輕則坍塌，重則將波及方圓千里都陷入一場天災之中。
敖三爺嘟囔道：「想不到……這些怪根的源頭竟在此地。」
陳厭心下暗道，剛才那棵樹，就是嘉靖皇帝？
不會錯的，他剛才觀察古樹的信息，明明白白就顯示出了「朱厚熜」三字。
這就是所謂的長生之法，吞食天下，最後將自己弄成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但也算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死得其所了。
這時，被亂民衝散的周延儒等人又聚了過來。
「陛下，是否要更改國號？」
敖三爺沉聲道：「天下還未大定，這些事無須著急，你們這幾日要抓緊整頓城中的守備軍，另外傳令天下，將我即位的消息散布出去，各地官員若願擁護我的，通通加封侯爵，世襲罔替。」
百官紛紛跪地叩首，齊道：「陛下聖明！」
打發走了百官，咸老五又走了進來，拱手道：「啟稟父皇，二十萬亂民已殺入京城，正在肆意燒殺搶掠，恐怕這樣下去，勢必會引得民怨沸騰。」
敖三爺稍作思考，緩緩道：「暫時先不要管，等日落之後，你再傳令下去，若願為我敖三子民，那便不要打擾百姓，否則一律視為反賊，通通誅殺！另外，告訴這些亂民，他們都是從龍功臣，我要從中選取十人封王，誰有本事就封誰。讓亂民去斗亂民，用不了多久，這些人就會乖乖安分下來。」
「父皇英明。」
「再派人將這西苑封鎖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入！」
「兒臣領命！」
待咸老五走後，宮內便只剩下了敖三與陳厭幾位演神者。
來時有六七十人，一路打來，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就剩他們不到十個了。
陳厭跳下房梁，笑道：「佩服，三爺稱帝不過幾刻鐘的工夫，已經頗具人君之風了。」
敖三爺大笑道：「兄弟取笑我了，重任在肩，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啊……我在這裡還要多謝諸位，若是沒有你們，就憑我這草台班子，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打下京城。說吧，幾位想要什麼，儘管提，只要我能給的，眼皮絕對不眨一下。」
陳厭想了想，道：「要是我說，再過幾天，我們腳下的這方世界就要毀滅了，你會怎麼辦？」
曹春花等人聞言一起看向他。
敖三爺則笑笑，不假思索地說道：「有句詩說得好啊，爾曹身與形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天崩地裂的事，咱管不了，也不想管。老夫能走到今天，這輩子已經值了，只要死後有人與我陪葬，我巴不得時間就定格在此刻。」
陳厭點頭，看得出來，敖三爺此言非虛，他不再多講，轉手取出了卷虎腹圖，「在湖廣水寨時，三爺便曾許諾，打下京城後，就告知此物的認主之法，現在該兌現承諾了。」
敖三爺扯了扯嘴角，抬手隔空在畫軸上一撫，「好了，現在它是你的了。」
【虎腹圖】
持有人：陳厭
品質：珍貴（極）
作用：
內蘊西方白虎七宿靈光。
光產神性，以畫為巢，自成一界。
靈虎可攻殺，巢可納天地。
來源：唯一來源·競演世界（四戰之地）
陳厭心念微動，倏地，一道若隱若現的聯繫，將他的意識與畫卷相勾連。
隨著他的殺意起，畫卷陡然變成一頭數丈高的猛虎，躍到地上，低吼連連。
陳厭親身領略過這虎腹圖的威力，能自成一界，且玄妙程度，已經遠超他過往所擁有過的任何道具了。
其他人見狀，也顯得十分眼熱。
陳厭將猛虎收起，這時，又有人急匆匆來報：「啟稟三爺，我們發現了皇宮中的寶庫！」
「哦？」敖三爺不咸不淡點點頭，對其他演神者說道：「諸位，一起去瞧瞧吧，若碰到喜歡的，請儘管取用。」
「那就多謝三爺了！」
眾人紛紛摩拳擦掌。
人們在御花園中發現了藏寶庫的入口。
開始一大幫亂民湧入後花園，將能搬的全都搬走了，包括花紋艷麗的觀賞石，還有各類花草。
在破壞的過程中，地皮被掀開，有人發現了通往地下的一條甬道，但他進去後沒多久，袍哥會的人也發現了這裡。
眾袍哥一起殺入，果然發現了堆積如山的金銀寶玉，他們先將開始進來的人殺死，然後各自取了大把的財物，便將此地封鎖了起來。
陳厭等人離開西苑後，只見之前還雄偉森嚴的宮闈禁地，此刻已經被剝了不止一層皮。
琉璃瓦、漢白玉磚，還有能取下來的建築木料，已經通通被掠走。
飽餐一頓的百姓，此刻正在漸漸散去。
敖三爺對此不以為意，一座皇城而已，沒了那就再建新的，只要能籠絡人心，這些都是小意思。
幾人步入後花園，穿過層層包圍後，發現了那傾斜而下的階梯。
陳厭取出羅經儀，大概看了一下，立刻就蹦出十幾條提示，珍貴持有物與大鹹水海遺落物的提示接連浮現。
果然是一處絕佳的藏寶地。
他們一同往下走，沒過多久，堪稱刺眼的珠光寶氣便映入眾人眼中，晃得他們睜不開眼。
「好……好寶物！好寶物啊！」
地宮佔地廣闊，大概跟整個御花園等同，其間遍布由黃金珠寶堆砌而成的山巒。
不光敖三爺在驚呼，饒是陳厭等人，望見如此多的金銀財寶，也不由口乾舌燥。
一個帝國數百年來搜刮的財富盡皆堆於此地，若是將這裡的財物全都兌換成神符，會有多少，幾百萬，還是幾千萬？
更不要說，裡面還有各種價值連城的持有物。
敖三爺大笑道：「單憑這些財物，老子便能稱霸天下！這些目光短淺的狗官，含著金湯匙亡了國，當真是可笑至極！來，諸位請儘管取用，能拿多少便拿多少！」
陳厭幾人知道，想在敖三這老狐狸面前，將這滿庫財寶搬空，無異於天方夜譚，還是先緊著珍貴物品取，之後再找機會大肆掠奪一筆。
霎時，眾人散開，遇見寶物便往隨身空間塞。
平日，這小小的空間怎麼放都放不滿，但此刻，稍微挑幾件，空間便不夠用了。
碰見更好的，只能將剛才拿的再取出來騰空間，活像撿了西瓜便扔了芝麻的狗熊。
敖三爺倒是精明，他知道這些演神者，都有一套辨識寶物的獨門神通，遠非他們這些人所能比。
但凡是被他們看上的，絕對是寶物中的精品，他便跟在眾人身後，將他們扔下的那些寶物收入囊中。
這裡的寶物實在太多了，倘若沒有目標，很容易便會迷失。
陳厭雖然也眼饞那些持有物，但還是優先挑選珍稀的素材。
之前有所提示，在競演演義進入正章後，演神者便不用再像尋常演義一樣，離開世界後才可以晉陞，而是在本土便可尋覓到提升階位的裝置。
寶物的替身再大，也是虛的，提升階位，才是最穩妥的保證。
先拿下一些素材，可以防備不時之需。
況且他們與敖三爺之間，勢必是有一戰的，畢竟這個世界最大的寶物，現在在他身上。
倘若運氣好的話，這裡的寶物都是他們的，倘若運氣不好，直接傾家蕩產。
所以他現在並不著急。
忽然，一卷褐色封皮的書冊出現在陳厭視野當中。
那書冊被壓在一座龐大的金山最下方，極容易被忽視。
此書既然放在存放至寶的地宮之中，定然不是凡品。
陳厭將書冊抽出來，幾個古樸的字眼赫然映入眼帘——神武演術·百鬼吞吸之法
這時，敖三爺湊了上來，感嘆道：「嘖，好啊，這是江湖上失傳已久的絕頂功法，竟然藏在這裡！」
【神武演術·百鬼吞吸之法】
分類：技藝秘籍
品質：無
作用：使用後可獲得百鬼吞吸之術。
該術共分十層，每一層為自身添加十鬼。
鬼怪在對自身進行異化改造的同時，可自主吞吸天地靈氣反哺自身，增強自身的神武熟練度。
來源：競演世界·四戰之地
「哦，你喜歡？」
敖三爺笑著搖搖頭，「老夫自身已成體系，練不了這雜門武學了，就算能練，我也不練，太簡單，沒意思。」
陳厭笑笑，他跟敖三爺這種畢生鑽研一術的人比不了，這傻瓜式的神武演術，反倒正適合他修鍊。
他還沒來得及使用，忽聽轟隆一聲，他剛才抽書動搖了眼前金山的根基，此刻那些金銀開始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