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潛入

第九卷 天道

強烈的北風吹拂著血河兩畔的白草,乾枯的草莖瘋狂地搖動著,彷彿被抽乾鮮血的屍體。暗紅色的河水緩慢地流向北方,河床中涌動的似乎並不是水。這個時候,河面原本應該冰凍,但是今年即使在山嵐最北的地方也不見一絲冰封。

河畔上,紫微道人身上的輕甲已然被鮮血浸透,他滿眼悲涼地看著河水似乎看著無數長眠於河畔的太虛宮門徒一般。天玄七子中的五人安靜地矗立在河岸上,他們四周還有十幾個晚輩,都是天玄門的弟子徒孫,其中就有天穹上人的門人,姜雨,商浩然,蕭裂天。

太虛宮的大軍橫亘在河的兩岸,天色漸晚,營地中閃爍起星星點點的孤燈,看起來頗為的凄涼冷寂。讓人有種泫然的衝動。

「我們是不是該收縮戰線。」晨星子疲憊地說道。

上官風清搖頭道:「三弟此言差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們撤退一里,星宮一定會向前一里,我們撤退十里,他們便進逼十里。直到將我們趕下海。」

晨星子看了一眼一旁的洛殘陽,這位曾經的對手此時是他最親密的戰友。在數月以來的無數次戰鬥中,洛殘陽數次救過晨星子,此時他的身上也都是鮮血。天色微黑,這個時候星宮一般是不會進攻的。這個時候也是眾人最放鬆的時刻。

這裡沒有平素里高高在上的天仙修士,只有一個個死中得活身經百戰的戰士。在數十萬人的大規模戰鬥之中,無論個別修士的修為有多高,都將是滄海一粟,曇花一現。

洛殘陽細長的眼睛掃過晨星子,知道他想讓自己說什麼。

「撤退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要進攻!」洛殘陽的話讓晨星子震驚不已。

「天罡三十六子之中已經有一半隕落,地煞七十二子中有三十人陣亡,太虛宮個司部減員四成以上。出發之時大家意氣風發,此時已經變成了疲敝之師。此時不撤,更待何時。」晨星子悲憤地說道。

紫微道人看向了王三步,他素來對這位天玄門的掌教師兄有種發自內心的敬意。「王道兄如何看這件事情?」

「撤退可以暫時休養生息,卻失去了氣勢。死守很有可能將整個太虛宮都葬送在這裡。此時進也不得,退也不得,所謂進退維谷即是如此。」王三步話中滿是悲涼之意,加之河畔森冷的環境,更讓人心中發寒,悲從中來。

天穹上人說道:「師兄所言固然不錯,不過現在就言敗似乎尚早了一些。我有一個計策可用。」

眾人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紫微道人說道:「軒轅子快講,此時一刻都耽擱不得。」

天穹上人說道:「老六說的不錯,此時只能進不能退。我之所敗在於修士的數量,而非單個修士的戰力。星宮所長則是戰修數量眾多,隨時有新的戰修源源不斷地從後方補充而來。能否改變這個局面,關係到我們是能夠太虛宮的存亡。」

上官風清言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破壞掉對方後方的傳送法陣?」

天穹上人點了點頭。

晨星子道:「可是雙方焦灼於此,向前一步都很困難,我們如何突入他們的後方呢?」

天穹上人道:「血河兩畔的戰場綿延不過百餘里,繞開這裡深入他們的後方並非難事。只不過如果潛入後方的人過多,則必然被對手發覺,不免凶多吉少。如果潛入的人太少,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上官風清說道:「依你的意思,派誰去做這件事情呢?」

天穹上人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三個徒弟,說道:「老夫不才,願意率領麾下幾人前往。」

紫微道人輕輕搖頭道:「如果單單是你們四個,那無異於飛蛾撲火。我再調一隻百人的精銳隨你們同往吧。」

飛雲子說道:「不勞紫微兄費心,我陪師兄一起去。」

天穹上人看了飛雲子一眼,知道他這麼做的目的。自從當年飛雲子和自己鬧僵而搬出天穹派之後,他們兩個人見面的次數都是有限的。通過這段時間生死相伴,當年兄弟之間的情誼再次萌生。飛雲子這麼做,就是向他表達,當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已經徹底的釋懷了。

紫微道人輕輕嘆氣道:「我知道這件事極為難辦,潛入之人多半凶多吉少。在這裡先謝過兩位道友高義了。」

天穹上人苦笑一聲,「紫微道兄何必如此客氣。你們留在此地之人就能夠高枕無憂嗎?直面對手的虎狼之師,興許風險更大一些。」

王三步說道:「老三和老七潛入之時,我希望太虛宮發動一場大規模的戰鬥,將星宮的吸引力分散開。此戰之後,我們可以暫時退卻,誘敵深入,等待他們的好消息。」

紫微道人看了看河畔孤零零的燈盞,雖然極不願意再發動全面的攻勢,但是又無可奈何,只得長嘆一聲,命也!

第二天,天還不亮的時候,太虛宮分兵六路,每路一萬人,從六個方向一舉向星宮的營地發動猛攻。星宮集結四十萬戰修迎敵。大戰一直從破曉持續到黃昏,太虛宮撤退之時,留下了三萬多具屍體。星宮自然死傷更多,十萬戰修葬身血河兩岸。當然,對於這些活死人來說,根本不存在死亡這回事,他們早就死去了。

自此,太虛宮開始了長達一個月的撤退。星宮果真如上官風清所料,沒有顧及四分之一的損失,馬上開拔,直逼太虛宮敗退的腳步。太虛宮退一里,星宮便進一里,雙方之間零星的戰事一直在持續著。屍體和鮮血一直伴隨著那條縱觀南北的大河而去。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一隻不足十人的小隊身著星宮戰修的制式鎧甲,向相反方向行進。這支小隊沒有旗幡,行蹤詭秘,遇到盤查之人多半一刀殺之,一路之上能隱則隱,不能則殺,經過一個月的緩慢跋涉,終於來到了山嵐最南邊的颶風海岸。

此時颶風海岸和當日上官依雲死去之時已經大相徑庭。巨大的傳送法陣發出深紫色的光芒,距離百餘里可見。一隊隊戰修排列整齊,從傳送法陣中走出。這些人臉上帶著殺氣,目光極其的獃滯,彷彿一隊隊木偶,毫無生命。

傳送法陣四周戒備森嚴,可以看到三名星官模樣的修士在巡視著。天穹上人和飛雲子快速對視一眼,五個人來到了一處山石後面,盡量遮住了自己的行蹤。

天穹上人說道:「我盡量避免和他們直接發生衝突,就算要打,也要等破壞掉傳送法陣之後再動手。」

飛雲子說道:「你和我一同出手,先破壞法陣,讓三個小輩清理掉四周礙眼的戰修。」

蕭裂天說道:「我們三人可以對付那三名星官。但是可能持續不了多久,師父和師叔動手要快。」

天穹上人說道:「現在動手還早,等天黑在出手。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如果錯過,太虛宮就完了。」

眾人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時間流逝的很慢,太陽一點一點從中天偏向了西面,由灼目變成了橙紅色。五個人安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今天晚上的行動。

蕭裂天突然想起來什麼,問飛雲子道:「師叔,聽說你給師弟送了信箋,讓他來山嵐馳援,可有此事?」

飛雲子點了點頭,道:「天穹派已經變成了一支不可忽略的力量,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助。」

蕭裂天點頭道:「沒錯,陳師弟天賦異稟,經過這些年的錘鍊,已經今非昔比了。很期待可以和他並肩作戰。」

飛雲子默默算了一下時間,說道:「如果他接到我的消息馬上出發,應該就在最近會來到山嵐。」

天穹上人搖頭道:「當時發信之時我就不贊成這件事情,且不說他們勞師動眾,就算來到此地,戰爭也許已經結束了。」

飛雲子爭執道:「我看未必沒用。當年他無論怎麼問你,你都對神祇和守護者的事情守口如瓶,在我看來這無疑是愚蠢的。就算你想保護他,可覆巢之下無完卵。該面對的,他早晚要面對。」

天穹上人慘淡地笑道:「那是你的徒弟,怎麼我要保護他,你反倒看不過眼了?」

飛雲子沉默不語。

商浩然說道:「據說我的那個不成器的徒弟諸葛靖宇居然成了天穹派的二號人物,這讓我有點摸不清頭腦。你們誰知道這傢伙在天穹派搞什麼東西?」

姜雨冷聲道:「你這個做師父的當真不靠譜,無心插柳反倒弄得滿是皆是柳絮。當年你為了諸葛靖宇不知花了多少時間,可他偏偏不用心修行,現在反倒成就不小。看來作為修士,並非只有苦修一途啊。」

商浩然搖頭道:「誰說我不靠譜,江雪芹也是我的徒弟好吧,她此時的修為估計已經逼近你了。反倒是你麾下沒出幾個像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