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山演訓場。
荒野。
天已經蒙蒙亮了。
車隊在黃土地上飛馳，捲起了滾滾塵煙。
坐在車上的喬鵬此刻面如鍋底，黑得看不清表情。
僅僅一個小時。
他從本來佔據絕對優勢的境地里跌落到崖底。
完了。
留在原指揮部掩護自己的那個營已經被藍軍以優勢兵力外加空中集群力量吞掉。
而自己的防空營布置在附近的陣地被藍軍的突襲分隊端了。
現在，自己的防空力量只剩下政委這邊備用指揮部附近的這一個排，還有伴隨進攻部隊一起滯留在122防線以及大榮鎮如今的一個連。
其餘的，全軍覆沒。
在合成營兵力方面，回撤的兩個營受到了藍軍空中力量的打擊，由於原指揮部所在地的防空單位被摧毀，沒有空中掩護的地面裝甲集群成了無人機的活靶子……
這打的什麼仗！
到現在，本來有條不紊的攻勢成了一鍋燉得稀爛的粥，成了一團徹徹底底的漿糊。
他甚至能夠想到自己回到集團軍里見了首長莊嚴，對方會給自己什麼評價。
糊塗旅長指揮糊塗仗。
打的什麼玩意！
更要命的是，這是紅山-02演習的第一場，算是開幕式一樣的存在。
本來兩個旅一起合作，拿個開門紅那是多光榮的一件事啊，現在啥都沒了。
成了恥辱。
程勇見狀安慰他道：「老喬，我們還沒輸呢！讓東西兩翼的部隊拚命和大榮鎮的主攻部隊靠攏，拼了也要先拿下大榮鎮。只要藍軍一時半會找不到我們，只要在他們找到我們之前拿下大榮鎮，我們還是贏！」
一語驚醒夢中人！
喬鵬的臉上頓時有了點血色。
對，還有希望！
按照規則，只要自己這邊不被斬首，只要自己的指揮還沒癱瘓。
在這之前拿下大榮鎮，也是贏！
拼了！
歸攏所有的部隊，哪怕至今自己損失了那麼多，兵力上還是相對佔優的。
何況那邊還以後伴隨防空車，雖然數量少了點，但是也能堅持抵擋住藍軍空中單位的幾輪攻擊，加上地面的裝甲運兵車上還有對空導彈……
沒錯！
還有戲！
還能堅持！
他給自己打氣！
不一定會輸。
「梁參謀，馬上聯絡前線各單位，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向大榮鎮方向靠攏，匯合主攻部隊用最大的火力、最短的時間，給我拿下大榮鎮！告訴他們，我們這次要背水一戰了，他們輸，我們兩個旅都要輸！」
「是！」
梁參謀拿起車載電台就想發送命令，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低沉的直升機螺旋槳轟鳴聲。
喬鵬也聽見了。
只見四架直升機——兩架武直，兩架運輸直升機，一左一右分成兩組，越過了車隊……
武直在作出判斷後，果斷朝護衛車輛開火。
在武直面前，這些猛士輕裝甲車輛簡直就是紙糊的。
不消一分鐘，全部冒煙停在了路邊。
最後只剩下喬鵬和程勇乘坐的這輛指揮車還在狂奔。
程勇看著窗外低空處盤旋的直升機，此時天徹底涼了，天邊的紅日冉冉升起，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們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程勇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絕望。
作為一名旅長，他幾乎能意識到這是多麼恥辱的一件事。
簡直就是被摁在地上打，連還擊的能力都沒有……
運輸直升機的艙門打開著，一名隨機狙擊手在固定帶上架起了槍，對準了車輛來了一槍。
車子頓時冒煙，然後開始失去動力，緩緩靠停在路邊。
兩架運輸直升機一左一右懸停，同時扔下六根繩索，嗖嗖往下降下突擊隊員。
不遠處的兩架藍軍武直，看到場面被控制住後，驕傲地輕抬起機頭，一個空中調頭，撲稜稜朝遠處飛去，很快就消失在晨光里。
……
導演組大廳里一片寂靜。
天亮了。
一切都結束了。
龍剛喝完最後一口濃茶，起身走到了嚴肅面前。
「師兄，承讓了。」
嚴肅站起來，禮貌地伸出手：「不錯，你選中的人，有兩把刷子。」
龍剛笑道：「我看人很準的。」
說完，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李正。
然後笑了笑。
「我先走了，一夜通宵，我得好好睡覺補充一下體力。喔，對了，希望第二場對抗演習更精彩。」
說完，轉身大踏步離開了導演部指揮大廳。
嚴肅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外，扭頭對莊嚴說：「有啥想法沒有？」
莊嚴說：「沒想法，輸就是輸，喬鵬和程勇不是溫朝暉的對手，溫朝暉這次運用了戰術勝出，是要給我們看的，說明他不止靠裝備，指揮藝術也很高超。」
嚴肅說：「嗯，確是很有才華的一個指揮員。」
說著，目光挪到了李正面上。
「李正，你的那個挑戰者計畫很不錯，我看如果你下一場能贏，我就可以在全戰區里推廣你的經驗和做法了。」
莊嚴問：「你有沒有信心？」
李正說：「我不喜歡吹牛啊，首長。」
莊嚴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了說：「行，那就看半個月後你和溫朝暉之間的對決了。你如果都輸了，我這個集團軍首長也要去戰區寫檢討了。」
李正說：「放心，我不讓我的老首長寫檢討的。」
「走吧，先回去休息，總結會估計要等兩天了。」嚴肅招呼倆人：「到時候我們再看看人家白鷹旅分析作戰意圖和戰術安排，也算是學習學習了。」
幾人一行往外走。
半路上，莊嚴對李正說：「李正，你要小心，跟白鷹旅對壘的時候小心他們的偵聽能力，我總覺得這個龍部長為白鷹旅招攬的這些人才可不一般。」
嚴肅在一旁聽了便笑：「當然不一般，那個甘麒本來就是總部情偵部門的一個非常出色的技術軍官，專業出身，特招的，被我那師弟直接弄去了白鷹旅，是個人才啊。」
幾人正說著，到了大門口。
忽然，天空上傳來了直升機的轟鳴聲。
李正抬頭一看。
居然是一架刷著白鷹旅旅標的運輸直升機出現在不遠處。
那架直升機顯然是沖著導演部來的，在空中減速並盤旋，最後慢慢降落在距離導演部綜合指揮大廳正門不遠處的停機坪上。
「白鷹旅的直升機，飛來這裡幹什麼？」莊嚴有些奇怪。
嚴肅不說話，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
機艙門開處，先是跳下兩個穿著迷彩服全副武裝的白鷹旅偵察兵，然後倆人站在門邊，機艙里又出現了溫朝暉的身影。
他也下了飛機，回過頭來對機艙里的什麼人說了什麼。
一會兒，喬鵬和程勇倆人從機艙里下來，看樣子顯得有些不情不願。
「怎麼把人帶到這裡來了？」李正皺起了眉頭。
他嗅到了一些示威的味道。
果然，溫朝暉客客氣氣地引著倆人來到大門口，見了嚴肅幾人都在，笑道：「首長好！」
說完還敬了禮。
喬鵬和程勇倆人憋了一張紅臉，也敬了禮。
莊嚴說：「溫朝暉，演習結束了，你不將他們送回自己部隊，送來這裡做什麼？」
溫朝暉說：「啊，首長是這樣的，我的突擊小隊在他們逃竄的過程中俘虜了他們，剛好我就在附近，於是我就上了飛機，剛好俘獲他們的地點距離這裡比較近，我想著反正首長們都在這裡，就送過來了，交給你們也一樣。」
那意思，那口氣。
就跟「誰家的娃誰家自己領回去」一個意思。
李正忍不住說：「溫旅長，這有些過分了吧。」
將喬、程倆人送來導演組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總部的、戰區的都在。
明擺著羞辱。
雖然他很欣賞溫朝暉的指揮才華和領導能力，但對他低情商同樣有些厭惡。
溫朝暉說：「李旅長看來對我的做法有微詞，對不起，在這裡向您道個歉，我考慮欠周，不過來都來了，要不……您開車捎兩位一段？我沒空，要去向龍部長彙報一下工作。」
嚴肅不說話。
莊嚴也不說話。
李正還是忍住了氣：「行，我捎。」
溫朝暉說：「那謝謝您咧，對了，再過半個月就輪到你我了，我看好你。」
說完，手抬起來，在自己身前微微一點。
李正說：「行，火車不靠推，牛皮也不靠吹，誰英雄誰好漢，演習場上比比看就是。」
溫朝暉笑了笑，也不說話，徑直擦過李正等人，進了大廳里去。
「這小子。」
莊嚴不氣反笑。
說完望向嚴肅。
「你師弟也是個奇人，他手下更是奇人，哪找的這樣性格鮮明的傢伙，就跟個狼牙棒一樣，見誰扎誰。」
嚴肅說：「勝者為王。他贏了，他說啥都有道理。」
頓了頓，目光投向李正。
「李正，咱們戰區的臉算是掉到地上去了，怎麼拾回來你看著辦。」
話到這，有停頓了一下。
之後語氣加重了幾分，說上了演習場，給我狠狠揍！
話畢，大步走向停在路邊的車，上了車關了門，一腳油門消失在基地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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