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老人家很高興，腳步都比平時快了幾分，拉起林殊的手，有些不滿的埋怨道：
「你這孩子，氣性可真夠大的！真捨得六年不來看奶奶啊？！」
林殊聞言心中有些歉意，連忙說道：「奶奶，我的錯，我這不是來了嘛！」
「來的好啊！六年不見，長高了，也壯了。」
奶奶慈眉善目的上下打量著林殊，目光落在他的軍裝上面：「臭小子，就穿這麼點，你也不嫌冷，快跟奶奶進屋，可別凍著了！」
說著，她又對林曉曉道：「曉曉，你也進屋吧！外面冷！」
「好的大奶奶。」
等她拉著林殊進入屋子以後，很多長輩們都看了過來，紛紛起身打招呼，老人家簡單應了兩聲，拉著林殊就往樓上去。
拾階而上，林殊腳步放慢，免得老人家走的吃力，問道：「奶，您這是要帶我幹啥去？」
「你爺爺醒了，想跟你聊聊天。」
奶奶說完，看了林殊一眼：「你想見他不？要是不想見的話就算了，跟奶奶聊會兒也行。」
跟他聊天？林殊內心本能的有些抗拒，但他也知道，有些問題逃避不掉，既然來了總歸要面對，點點頭道：
「他想嘮就嘮唄。」
奶奶聽完就很高興了，她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大孫子跟老伴始終這樣僵持下去。
兩個人來到二樓的起居室。
林家是典型的中式建築，簡樸中透露著古色古香，此時林衛國正坐在茶桌前，擺弄著一對兒文玩核桃，但從他盤核桃的頻率和遠眺的目光怎麼看都心不在焉，很明顯心思壓根就不在這上面。
聽到腳步聲，林衛國猛地抬起頭，老伴正拉著一名穿著陸軍冬常服的少校走了過來。
林衛國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麼，可話到嘴邊他也只是問了一句：「來了？」
「嗯。」林殊點點頭。
氣氛一下子就僵住了。
爺孫倆六年沒見過面，除了上次葉寸心的事兒，林殊更是沒有跟他通過一個電話，此次見面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奶奶看著兩人，跟著著急道：「老頭子，你不是有很多話要跟大孫兒說嗎？怎麼見了面沒話了？」
「你先下去幫忙弄菜吧！……對了，把韭菜雞蛋蝦仁的餃子蒸上。」
林衛國覺得老伴兒在這，他有點尷尬，想先把她支開。
林殊聽到他的後半句話心裡微微一怔。
韭菜雞蛋蝦仁蒸餃？
小的時候，他沒少在林家吃，記得以前在這兒過年的時候，奶奶也總會額外給他蒸一份餃子，只是這六年沒有跟這兒吃過了，林殊心裡某根弦像是被撥動了似的。
等奶奶去忙活菜以後。
林衛國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啊，別傻站著了！」
林殊不言語，端坐在椅子上，靜靜地看著他。
這下子林衛國可犯難了，自己孫子是個倔脾氣，來是來了，可就是這不冷不淡的態度，也不跟他打招呼，似乎連話都懶得跟他說，這可咋辦啊？難道還得老子主動跟他道歉？
「怎麼樣？部隊的生活還適應么？」林衛國開始沒話找話了。
「呵……」林殊不咸不淡冷笑了一聲：「適應不適應你不知道？你又不是沒調查過我。」
「額……」
林衛國有些尷尬道：「調查的都是你干出的成績，跟你適應不適應也不相干啊！如果要是待得不順心，想回歸以前的生活，可以跟我說，我能幫到你。」
林殊呵呵道：「你當軍營你家開的啊？我說不幹了就回去？」
「………」林衛國被噎的夠嗆，以前他總喜歡講這些大道理，沒想到現在反而被林殊拿這種話來噎他，尷尬的乾笑了兩聲，他道：
「你已經為國家做了那麼大貢獻了，回來沒問題的。」
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你想，我可以為你動用一些關係。
「用不著！」
林殊淡淡的說道：「我在軍隊乾的挺好，還不想回來呢！」
「哦哦！這樣啊！」林衛國點點頭：「為人民服務在第一線，挺好的！」
林殊斜楞了他一眼，「所以，你說要找我聊天，就是為了說這些沒味兒的廢話？你到底想說什麼？」
到底想說什麼……林殊的一句話，讓林衛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六年沒有見到孫子，他無時不刻不在懷念林殊小的時候纏著自己要聽打仗的故事，也懷念著這小子跟自己下象棋，馬上要輸了就悔棋的種種，現在關係鬧得這麼僵，他有心想要緩和，可又有點拉不下來這個臉。
華夏式的家長都有一個通病，哪怕知道自己做錯了，道歉也不外乎一句：吃飯了。
所以在林衛國固有的印象里，自己的態度已經算是服軟了，那麼也該冰釋前嫌了吧？但從林殊的態度上來看，似乎這小子不想就此罷了。
事實上，林殊的確是不想就這樣算了！
他知道林衛國怎麼想的，但是憑什麼？曾經犯下的錯誤，現在就想這麼輕描淡寫的過去？
錯了就是錯了！
錯了就該道歉！
而不是東扯西扯幾句廢話，就能把事兒過去的。
「陪爺爺下會兒象棋？這麼多年了，看看你棋藝有沒有進步。」林衛國深吸了口氣，提議道。
沒想到林殊卻是搖搖頭，他站起身來：
「老頭兒，六年！我沒等來你一句道歉！我本以為今年應該可以把這些舊賬過去，現在看來，我來的很沒必要！下棋就不必了，您切記一句話就行了！我這次來是為了感謝你挽救了我的兵！咱爺孫兩個，也就這樣了！以後我會來，但我是為了奶奶！至於您老……說句不吉利的話，等以後你有那麼一天，我指定給你送終，不過別的你別指望了！」
說完，林殊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轉身下樓了。
「………」林衛國望著林殊的背影，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喊住他，話到嘴邊卻怎麼也沒有聲音了。
他最後的口型好像喊得是『大孫兒』！
林衛國長長的嘆了口氣。
林殊說的話難聽嗎？相當難聽，大年初一告訴他以後會給他送終，但最難聽、最扎他心的卻是林殊的態度：除了送終，別的您不用指望我！
這與明著告訴他不想認他這個爺爺有什麼區別啊！！！
「老頭兒，六年！我沒等來你一句道歉！」
這句話，林衛國心裡思索了很久。
…………
林殊下樓以後，心情糟糕的透頂，他一言不發的從老爸身邊拿走煙盒和火機，自顧自走到外面院子里。
「啪嗒！——」
打火機的火苗點燃了煙捲，林殊煩躁的吸了一口，長長地吐出煙霧。
林殊是不吸煙的，但此刻他確實是煩躁。
至於吸煙成癮？
這個倒無所謂，他一年到頭可能都抽不了一根，再說化勁宗師的他，身體還不至於因為一點尼古丁而成癮。
一身墨綠色的他，筆挺地站在院落里，如果不是時不時火苗明暗交替，口中吞雲吐霧，他就像是松柏一樣佇立著。
「怎麼在這兒抽上煙了？」
就在這時，耳畔傳來二叔的聲音。
「二叔！」林殊扭頭一看，打了聲招呼，並把煙頭丟到腳下碾滅。
林通恆已經走到了林殊跟前兒，笑著道：「特戰隊員抽煙可不好！」
說話間，他也從口袋裡摸出一盒煙，自顧自的取出來一支點上，「都當兵兩年了，這煙還沒戒了？」
林殊笑道：「二叔，我這兩年加一起，這是我抽的第二根！」
「可以啊！」林通恆笑道：「這玩意對身體不好，趁早戒了行，我說你怎麼把你爸的煙拿出來了呢！怎麼，跟你爺爺聊的不愉快？」
「就那麼回事兒吧！我跟他能有什麼愉快的！」林殊道。
林通恆道：「害！你爺爺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就是倔！明知道自己錯了，可他就是拉不下來臉道歉，你做晚輩的，還能咋辦？差不多就得了唄！」
「二叔，這可不是差不多就行的事！」
林殊正色道：「六年前，是姓陳的那小王八蛋喝點馬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我要把人姑娘救下來，才打的他！結果呢？老爺子前因後果一點沒了解，人家來找，就把我腿打折了！呵呵，他可夠鐵面無私的，真懂教育啊！」
聽到林殊提起六年前的事兒，林通恆嘆了口氣，道：
「你爺爺當時也是沒辦法，畢竟你當初下手太重了，打的還是陳家那一輩兒的嫡長子！老爺子要是不下手重點，後果挺麻煩的！」
「是！我知道他家是幹什麼的，我也知道他是在堵陳家的嘴！」
林殊有些激動道：「可是二叔，他為什麼不事先了解一下經過？OK！姑且我算他心急！那之後呢？人趙家帶著趙姐過來感謝我，他看到了吧？知道我是救人呢吧？！老頭兒怎麼不說跟我道個歉？就連他媽姓陳的家裡都過來賠不是了！我當初要是不打陳人傑那王八蛋，他們陳家得直接玩完了！……二叔你告訴我，這是差不多就行了的事兒嗎？犯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這是我從小就知道的道理，他活一把年紀了，不明白？！」
林殊確實激動。
因為當年種種的委屈浮上心頭，他真正生氣的不是被誤會，而是平白無故挨一頓打，老頭後面連個屁都沒有！
正如他所說，當年要不是他關鍵時候把陳人傑揍了！
就憑陳人傑那王八蛋當天乾的糊塗事兒，趙家得跟他們陳家拚命，到時候他們陳家多少年的積累將會頃刻間灰飛煙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