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正文卷

辛芽很快落實了去衣索比亞的機票,中途轉機雖然麻煩卻是整趟行程中最簡單的,只要從機場中轉入口重新辦理登機即可。

麻煩的是要找靠譜的安保,和協調從衣索比亞港口去往亞丁灣海域的遠洋商船。

有上次在索馬利亞吃的教訓,辛芽聯繫的是國內的安保,直接從國內一起出發。

她在公司的會客廳安排了面試,燕綏沒空,她就做主試官,力求從雇傭開始就嚴格把關。

燕綏看過辛芽遞來的雇傭合同,每條每款霸道得都猶如剝削。

要不是給出的傭金可觀,燕綏覺得安保公司可能會把辛芽當成神經病。

簽訂好雇傭合同,安保將安排保鏢於出發那日在機場和燕綏匯合。

辛芽把備忘錄上已經做完的工作全部挑上個鮮艷的紅勾,用座機給月前提前先回衣索比亞的陸嘯打電話。

陸嘯身體素質不錯,槍傷養了沒多久就已痊癒。出院後,燕綏安排了營養師,給他調了一個月的營養餐。直養得他長了一身膘,他才從這種每日醒來只等張嘴吃飯的日子裡及時醒悟,提出要先回衣索比亞。

燕綏准了。

沒理由不準。

原定計劃是她先把南辰市這堆爛攤子善後了,和陸嘯一起去衣索比亞。辛芽一個小姑娘,不能扛不能打的,不得有個免費輸出的男勞力?

但燕沉一事拖了太久,她委實抽不開身,親自把陸嘯送到機場,約了個後會有期。

陸嘯接到電話時,很雀躍:「你們終於要來了啊,機票訂了幾號的?」

得知就在半個月後,他笑道:「等會你抽空把航班發給我,我和項目經理一起去接你們。」

辛芽連聲應好,又劃去備忘錄上一條備忘,開始對接燕氏旗下的遠洋商船。

途徑亞丁灣海域的船隻只有一艘——燕洋號油輪。

這是訂機票簽雇傭合同之前就先確定的,誰讓她大老闆醉翁之意不在酒,去衣索比亞出差不過是順帶呢。

等一切安排妥當,燕綏按時出發。

——

出發的路上,燕綏終於想起來關心一下:「安保簽了幾個?」

辛芽:「……」敢情她連雇傭合同都沒看就簽了?

「兩個。」辛芽把平板遞給她,「你別看就兩個啊,和上次去索馬利亞的情況不同。這兩位都是有很出色履歷的,絕對頂一個車隊!」

燕綏抬眼瞅她。

辛芽立馬狗腿地搖尾巴:「當然,這次出海有傅長官護航,根本用不著一個車隊。」

燕綏沒細看,指尖劃著屏幕翻了幾頁,記了個大概,就把平板扔了回去。

上次孫副總一事對辛芽的打擊還挺大的,她如今處事謹慎小心,做派沉穩,燕綏把事交給她基本上不用再操心。

兩日後,燕綏抵達衣索比亞。

完成工作後,她在衣索比亞又停留了三日,出發去港口等船。

燕洋號當晚到港,停留了一夜,隔日清晨補給後重新起航。

船長聽說過上一年同一時間,燕安號最後一次出航在亞丁灣遭遇海盜,船隻連同船員一併被劫。也知道燕朝號幾個月前因船員走私被捕,所以只當燕綏是來視察的,打足了精神。

在海上漂了一天後,終於駛入危險海域。

滿載二十噸原油的油輪,笨重又遲鈍。為了安全起見,船長請求就近巡邏的中國海軍護航。得到回應,為表示感激和歡迎,船員在船艙上拉起致謝橫幅。

燕綏在甲板室頂層架了把椅子,就窩在躺椅里聽甲板上船員走動的聲音。

海上日照強,她帶了頂鴨舌帽,又架了副墨鏡,全身慵懶地看著船尾橫躍過海面追逐的海豚。

辛芽跟老媽子一樣邊碎碎念邊給她補防晒:「你別現在嫌麻煩,等晚上你就知道錯了。晒黑都還是輕的,蛻皮又痛又癢,有你受的。」

燕綏叼著根棒棒糖,垂眸看她家傻白甜助理:「你知道什麼叫苦肉計嗎?」

辛芽「啊」了聲,沒懂。

不是說好來把架吵完的嘛?怎麼就……又苦肉計了!

「男人吧,喜歡女人的時候是佔有慾。這佔有慾里不止精神上的,更直觀的體現在肉體上。誒……我話剛開頭,你臉紅什麼?」

辛芽囧:「我是被太陽曬的。」

她懶得聽燕綏那調不正經的歪理,轉移話題:「這海上飄個幾天幾夜可能都見不到一艘船,要是傅長官來了,雷達上不得先顯示?你沒事在這曬什麼太陽,去船長室待著不好嗎?」

她就是心疼燕綏這身細皮嫩肉。

燕綏沒作聲。

她忽的坐起來,曲指勾下墨鏡的鼻樑,露出一雙眼來。

遠處,有一艘水灰色的艦艇正從茫茫大海上駛來。

眼前是蔚藍色的大海,陽光直射,水面泛著碧藍碧藍的銀光。有海鷗在船尾盤旋,不時發出鳴叫。

那艘漸漸逼近的水灰色軍艦上,傅征立在甲板上,一身特戰服,衣裝筆挺。他握著對講機,低沉的聲音透過無線電流清晰地傳進燕綏手邊的對講機里:「中國海軍為你護航。」

——

半小時後,南辰艦隊派出五名特戰隊員赴燕洋號油輪執行隨船護衛任務,護送燕洋號從亞丁灣東部海域至曼德海峽南口。

傅征接到上級命令後,陸戰隊準備好物資和武器彈藥,下小艇以掛梯的方式登上油輪進行隨船護衛。

船長在左側船舷迎接,沒等他開口把感謝詞先說一遍,傅征抬眼,仰頭看向船艙頂層。

逆著光,傅征什麼也沒看見。

他眯眼,打量了片刻後才道:「帶我熟悉下船上情況。」

船長忙不迭應下,領著幾人先圍著三百多米長的油輪甲板和高達八層的艙室轉了一圈。再從舷梯進艙室,熟悉船體結構和船上的防護。

上至頂層艙室,船長介紹完正要回頭領幾人下去。只見那位身姿挺拔的特戰隊隊長攀著鐵門,手上用勁,一蹬一踩,連看都沒看尾部的小樓梯一眼,直接躍上了艙頂。

船長眯著眼睛往上看,想起船東下午一直待在上面,扯高了嗓音忙說:「傅隊長,上面是我們船東在休息……」

傅征已經看見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躺椅上,鴨舌帽遮住了整張臉的女人。以及旁邊從他出現起就被他低氣壓震懾得瑟瑟發抖的辛芽。

他抿唇,瞬間暴怒,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裡擠出她的名字:「燕綏。」

燕綏似壓根沒察覺到他的怒意,懶洋洋地抬起鴨舌帽,覷了眼傅征,笑眯眯道:「傅長官,好巧啊。」

艙頂之下眾人,紛紛打了個寒噤。

胡橋先反應過來,拍拍老船長的肩膀:「船長,你先帶我們下去吧。」

船長指了指艙頂,滿臉猶豫:「可是這……」

「沒事。」郎其琛往舷梯下邁了一步,示意船長邊走邊說:「兩人認識。」

走了幾步,他似想起什麼,提聲喊了句:「辛芽。」

艙頂有人「誒」了聲,似終於回過神來般倉促地尋著樓梯走下來。

——

辛芽一走,艙頂頓時便只有兩人。

傅征壓著怒,看了她好一會,語氣低得能融進海風裡:「你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不是!」

「出差。」燕綏坐起來,她有一大筆賬要跟他清算,但不是現在。

她的目光往甲板瞟了眼,低聲道:「有什麼話等你忙完再說。」

傅征剛上船來,熟悉了船體結構和安防布置,還要儘快制定防護措施,加固船身防護,的確時間緊迫。

反正離曼德海峽南口還有兩天兩夜,想收拾她,不急。

燕綏有恃無恐,看他一身威壓盡數收起,知道他是明白輕重緩急的。當下又懶洋洋地躺回去曬太陽,剛把鴨舌帽壓在臉上,兜頭蓋上一件外套。

她睜眼。

傅征剛邁過欄桿準備下躍,見她看來,冷硬的拋出一句:「海上陽光烈,待會就下來。」話落,人也下去了。

燕綏抱著外套躺回去,緩緩勾起唇。

嘴硬心軟的臭男人!

——

傅征很快歸隊,前後都沒超時一分鐘。

燕洋號油輪吃水深,干舷低,航速慢,機動性也差。

若是被海盜盯上,成為他們的襲擾對象,等待燕洋號的可能就是重蹈燕安號的覆轍。

尤其這艘油輪,滿載二十噸原油,價值好幾億。一旦被海盜挾持,後果無法估量。

傅征領隊對油輪進行了仔細的排查,加固了一些海盜容易攀爬的「矮地」,並在船周圍布置了鐵絲網,以爭取在海盜襲擾時增大海盜登船的難度贏取時間。

布防後布控:「在駕駛室設置二十四小時警戒哨,並負責左右兩舷瞭望警戒。三小時換一次崗,每小時向指揮所報告一次情況。若遇海盜襲擾,狙擊手和我會分別在駕駛室左右舷天橋就位,輕機槍手和狙擊手分別在甲板左右舷就位。」

話落,傅征的目光微厲,一一掃過幾人:「明白了沒有?」

「明白!」

有海鷗忽鳴,傅征轉頭看去。

燕綏倚著欄桿,吹了聲口哨。船尾破水聲響起,還未遠去的海豚在遠處躍出海面,輕啼聲中,她轉身,雙手撐著欄桿,逆著光,身段玲瓏又妖嬈。

傅征只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再開口時,喉結微滾,聲音沙啞:「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