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正文卷

傅征出來時,順手帶上門。

燕綏聽到那聲鎖扣,沒忍住:「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想幹什麼?」

「知道。」傅征承認得乾脆,攬住她往樓梯隔間走:「高興了?」

這三個字一旦用上疑問的語氣,很難讓人覺得這不是諷刺。

燕綏額角狠狠一跳,她腳步慢下來,抬頭看他:「怎麼著,你還捨不得了?」

這欲加之罪聽得傅征皺起眉:「你從哪裡聽出我『捨不得』了?」

「就算你不點破,遲宴也打算和蘇小曦分手。」傅征的立場,相當於連接所有齒輪的樞紐。

遲宴想什麼,蘇小曦又算計什麼,他一早就清楚。

燕綏這一環是意外,以傅征對她的了解,與她無關的事她通常喜好袖手旁觀。從意識到她想使壞,他悄悄配合,整個環節都不在傅征的計劃中。

「遲宴要分手?」燕綏有些吃驚。

她對遲宴的最初印象是「瞎」,外帶有幾分恨鐵不成鋼,很是不理解傅征這種人精中的戰鬥機怎麼會有遲宴這種發小?

蘇小曦對遲宴有幾分真心暫且不提,但明擺著把遲宴當冤大頭。

不管遲宴是出於什麼原因和蘇小曦在一起這麼多年,就憑他處理不好這件事。燕綏能斷定,遲宴這人不是性格有缺陷就是智商欠費。

所以陡然從傅征口中聽到他要和蘇小曦分手,她是真的……驚到了。

這榆木?是動手術的時候順便換了個腦子吧!

「嗯。」傅征帶燕綏進二樓的貴賓等候室,這裡正對樓梯口,能第一時間看到上樓的人。

屋子裡沒人,燕綏隨意挑了個離門口最近的位置坐下。

傅征越過桌几,輕車熟路地進吧台,目光從一列酒架上掃過,落在桌上的保溫瓶上:「喝水?」

燕綏不講究,她這會抓心撓肺地只想了解遲宴的心路歷程。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傅征故意放慢了速度,倒了兩杯水,又從柜子里取了份準備好的水果拼盤,這才端過來,坐到燕綏對面的沙發上:「你在蘇小曦租房那小區守株待兔那晚,還記得?」

燕綏瞥了眼對面那隻「兔子」,哼了聲:「記得。」

傅征勾了勾唇角,給她梳理事情經過:「遲家反對遲宴和蘇小曦來往,遲宴出事後第二天,蘇小曦從她同學那知道消息,去醫院確認。人沒見著,在病房門口被遲宴的媽媽攔下來了,起了衝突。」

「遲宴剛做完手術,還在重症監護室觀察。兩邊一碰頭,立刻起了衝突。」他低頭喝了口水:「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草吧,遲宴孝順,否則以蘇小曦的手段,不至於拖到現在還沒和遲宴領證。」

燕綏大致能猜到,要不是遲母一直不鬆口,這會蘇小曦早該嫁給遲宴了。

蘇小曦大多舉動在她看來是蠢得沒邊了,但女人對男人天生有套手段,跟智商無關。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什麼好說的。

「他當提款機這麼多年,就一直這麼心甘情願?」

傅征不太想評價遲宴,聞言,反問:「在我面前旁若無人地提別的男人,你當我是死的?」

燕綏:「……」

她反思了一下,也覺得自己跟查遲宴戶口一樣提問,是有些為難傅征了。

下意識端起玻璃杯喝水,一口溫水入喉,燕綏突覺怪異地回頭看了眼吧台,視線溜回來又看了看面前那盆水果拼盤。

「這裡你很熟?」都吃上自助了,瞎子才看不出他是這裡的常客。

「熟。」傅征言簡意賅的概括:「董記第一筆啟動資金我出的。」

燕綏秒懂,這波操作可以!

——

辛芽摸上來時,第一眼就無意識地和傅長官對視了一眼,似乎是跟燕綏說了聲什麼。背對著樓梯口的燕綏轉身,朝她招招手。

誒?

辛芽一臉疑惑地走進來,看見桌上的水果拼盤,挨著燕綏坐下來,伸手拿了瓣西瓜:「你們開小灶呢?」

她一來,自動激活燕綏的上司氣場,燕綏喝著水,一本正經道:「在暢談企業文化。」

辛芽狐疑地看了眼燕綏,挪了屁股就想走:「那不打擾你們了,我回去再吃點。」

燕綏側目睨她:「我讓你走了?」

剛挪開半寸的辛芽立刻乖巧地坐回沙發,她抬眼做了個往上瞄的動作,神秘兮兮地問:「燕總,你覺不覺得我的腦袋在發亮?布林布林的那種……」

她話音剛落,傅征的手機響起。

他放下玻璃杯,看到來電顯示上的「遲宴」後看了眼燕綏,這才接起。

幾秒後,他掛斷電話,起身:「走了。」

屁股還沒坐熱的辛芽滿臉:「???」

——

燕綏沒立刻走,她聽著傅征的腳步聲走遠,這才摟住自家傻白甜先下樓。

什麼都不知道的辛芽看著她家燕總老神在在的悠閑樣,想問不敢問,直到掀了帘子站在董記院子里,她到底沒忍住:「燕總,這就回去了?」

燕綏垂眸睨她:「沒吃飽?」

這要怎麼回答……說實話怪難為情的。

她撓了撓耳朵,回頭看了眼仍在晃動的布簾:「我剛催了主食……」還沒吃上一口呢。

燕綏瞭然:「那回去煮泡麵。」

辛芽:「……」頓時沮喪。

——

上車後,燕綏行雲流水的啟動引擎,關閉啟停系統,掛上倒擋。下一秒,車內響起雷達警報,倒車影像上兩條參考線交替閃爍著提醒她——距離不夠。

側邊靠得太近,除非等傅征的越野車先離開,否則她不是困死在車位里就是刮蹭隔壁越野。

意識到這點,基本給傅征定了「故意罪」的燕綏沉了臉,盯著掀開帘子走來的男人,狠狠地,磨了磨牙。

不過,這點氣,很快就消了。

燕綏轉頭看跟在兩人身後出來的蘇小曦,她身形單薄。饒是院里的燈光黯淡,也遮掩不住蘇小曦蒼白的臉色,她像是失了魂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口。目送著遲宴上車,再沒往前走一步。

看樣子……

是分了啊。

燕綏做這件事前,滿心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可這會事態發展得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嚴重,她忽然有些於心不忍。

她看著蘇小曦,舔了舔唇。連傅征已經站在車旁也沒留意,直到車窗被他輕叩了兩聲,她回過神,撳下車窗,手肘挎著車門,弔兒郎當地睨著他:「故意把我車堵了,傅長官你居心不良啊。」

「是不良。」傅征從善如流。

他承認得這麼爽快,燕綏反而不知道說什麼,不停歇的雷達警報吵得她更煩躁,她熄了火,在儀錶盤關閉前最後一抹余亮里抬眼看他。

傅征不再耽誤時間,問:「你今晚住哪?」

燕綏指了指辛芽:「我兩湊合一晚。」

那就沒什麼不放心了。

他低頭,越過燕綏看向副駕的辛芽,「我的號碼還存著沒有?」

辛芽從聽到要回去煮泡麵開始就神遊天外,饒是和傅征有片刻的眼神對視,她也沒能回過神來,這會聽傅征和她說話,始終被她屏蔽在外的聲音終於傳入耳朵。

她迷茫地點頭:「還、還存著……」

傅征微微頷首,「等會回去把燕綏的身份證照片發給我。」

辛芽「啊」了聲,滿臉無助。

這是……什麼劇情?

——

一直被無視的燕綏不淡定了,她伸手揪住傅征的衣領,抓得太快扯散了他領口的紐扣。

傅征低頭看了眼被她捏皺的領口,笑意慵懶地主動靠近車窗。也不說話,就似笑非笑地和她對視著。

他可能壓根不知道……自己顏值的殺傷力。

燕綏突然有些後悔,可這會鬆手顯得有些慫,她硬著頭皮,冷聲問:「要我身份證幹什麼?」

話一出口,她就覺得不對。

腦海中有一條線漸漸清晰,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傅征握住她拎著襯衫領口的手背,慢條斯理地一根根掰開她的手指,眉目依舊慵懶著,只那笑意隨著燕綏欲漸打結的眉心越來越深。

直到燕綏鬆了手,他咬字清晰,一字一句道:「打戀愛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