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笙怔了怔，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傅硯臨已經放好行李下來。
他坐下來拿起筷子開始吃面，狼吞虎咽，與平日細嚼慢咽的樣子判若兩人。
「臭小子，你這是餓了一整年沒吃東西嗎？」
「慢點兒，別噎著。」
「哎，怎麼弄得滿嘴都是，跟小時候一個樣。」
……
外婆嘮嘮叨叨，傅硯臨則在一旁大口吃面。偶爾頂撞幾句，他少有地露出孩子氣般的爽朗笑容。
這種笑容，聞笙還是第一次在表面弔兒郎當、放蕩不羈的傅硯臨身上看到。他有很多面，唯獨這一面不摻和任何的色彩，至純至真。
「對了外婆，阿笙給您準備了見面禮。」傅硯臨吃完面，迫不及待邀功，「我找的女朋友，是不是很貼心？」
外婆難得沒有反駁，「你這小子，就選女朋友的眼光過得去。」
接著聞笙把禮物取出來，逐一給外婆介紹，「我給您準備了禦寒的衣服，還有可以監測健康的智能手環。功能很簡單，我教您怎麼用。」
看著滿桌子的禮物，外婆藏不住眼底的笑意，表面上卻裝得滿不在乎，「我就一老太太，不懂你們小年輕的什麼手環。下次可別再亂花錢，你一女孩賺錢也不容易。」
「我沒亂花錢，這些都是性價比高又保暖的衣服，適合您冬天穿。」聞笙始終記住祝老師說過的話，送禮物送的是合適和心意。
她選的這些衣物，都是價格適中的牌子。既不浮誇又保暖，物有所值。
外婆比划過後逐一把衣服收好，催促道，「坐了幾個小時的飛機你們也累了吧，趕緊洗洗睡。」
「外婆，明天我想吃您做的鹵牛肉麵。」傅硯臨上樓前說了這麼一句。
外婆在收拾桌面，頭也不抬罵道，「我明天約了小姐妹打麻將，沒空！」
這天晚上，聞笙跟傅硯臨擠在二樓的小床上相擁而眠。房間不大，卻乾淨整潔，連被褥都帶點陽光的味道。
牆上還貼著一幅早已褪色的球星海報，簡陋的書桌和書櫃已經看不到原本的顏色。
很難把身價數億的獨角獸科技公司聯創和這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屋子聯想到一起。也很難把江州傅家的幺子和小鎮少年扯上關係。
小小的房間亮著一盞昏暗的檯燈，兩人相擁在床上說話聊天。
大概擔心老房子不隔音的緣故，傅硯臨沒有拉著聞笙胡來。
以至於一覺醒來，他依舊精神抖擻，沖了半小時冷水澡才勉強恢複常態。
下樓的時候，外婆已經做好兩碗鹵牛肉麵。食材是大清早去市場買的，鹵牛肉是早上現鹵的，香氣四溢。
傅硯臨沒忍住進廚房偷吃了一塊鹵牛肉。
「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喜歡偷吃？」外婆用抓在筷子在傅硯臨的手背上敲了一下。
「外婆的鹵牛肉簡直是嘉州一絕，果然寶刀未老。」
「油腔滑調。」
「也是跟您學的。」
「臭小子！」
聞笙坐在一旁，看著兩人互動的場面覺得溫馨又好笑。她以前就覺得傅硯臨跟表面看起來不一樣，就像一本書，出刊平淡無奇，當你細細品讀便驚喜不斷。
在聞笙的記憶里，他對傅裕和的態度冷冷清清，完全不像是父子。在外婆這裡，卻跟普通人家的孩子無異，人也變得生動起來。
大概，這樣子的傅硯臨才是最真實的那個他。
「吃完我送你去趙太太哪裡。」傅硯臨把碗放在聞笙的面前。
這次的嘉州之行，聞笙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就是約趙太太談投資的事。
「我自己打車過去就好，難得回來一趟，你多陪陪外婆。」聞笙說。
「外婆約了老姐妹打麻將，嫌我礙眼呢。」傅硯臨一眼看穿外婆的小心機，「沒瞧見她已經穿上你買的外套嗎？待會兒估計還要去炫耀手環呢。」
昨晚嘮嘮叨叨說亂花錢的是她，大清早起床試衣服的也是她。
總結一句：女人的口是心非不分年齡。
聞笙莞爾，「我瞧你也差不多。」
「遺傳唄。」傅硯臨笑說。
吃過早餐，外婆親自送兩人出門。
「難得回來一趟還得工作，多辛苦。」外婆拉著聞笙的手，再次叮囑。「晚上早點回來，外婆給你做愛吃的。」
傅硯臨插話，「外婆偏心，我工作的時候怎麼沒聽您說這些話。」
「你一大男人皮糙肉厚的，怎麼會累著？」外婆沒好氣說。
「我晚上想吃紅燒肉。」傅硯臨又說。
「沒有，想吃自己做。」外婆瞪眼。
傅硯臨耍賴，「外婆，我是您親孫子嗎？」
「在垃圾桶里撿的。」外婆揮揮手說，「走吧，別耽誤我打麻將。」
「外婆再見。」聞笙笑著道別。
小路上停靠了一輛黑色的大奔，是傅硯臨雇來的司機。
恰逢上下班高峰期，半路上堵車了，十幾分鐘也沒前進多少米。傅硯臨說了句「抄近路」，司機便放心繞了小路。
誰料到在T字路口，一輛紅色SUV突然從右前方駛過來。司機反應過來馬上踩剎車，還是遲了一步。
「砰」的一聲響起，車子直接撞了個正著。
緊接著，紅色SUV的駕駛座走下來一個花枝招展的中年婦女，凶神惡煞朝著這個方向走過來。
女人把駕駛座旁的玻璃敲得砰砰作響，潑婦似的罵道，「你撞人了，想逃，沒門！」
司機徹底一個大無語，明明是女司機自己飈出來才會撞上，居然還惡人先告狀？
「下去看看，儘快處理好，別耽誤我們的時間。」傅硯臨吩咐說。
聞笙坐的位置恰好就是司機位置的後方，可以清楚看到女司機的模樣。
四目相對的那刻，聞笙的表情僵住了。
即使過去那麼多年，那個女人的衣著從樸素到雍容華貴，容貌也改變了不少，卻依然沒有改變骨子裡的市井和潑辣。
思緒回到了多年前，眼前這個潑辣的女人一巴掌扇在聞笙臉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前謾罵她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女人似乎也認出了聞笙，目不轉睛盯著她，良久才喊了句，「聞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