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才

正文卷

第74章 大才

「咚。」

楊戈跳進路亭驛站,矮聲警惕的觀察了片刻。

確認自己沒有被巡夜的禁軍將士發現後,他俯下身軀,如同一隻大黑耗子一樣,沿著院牆往那個死太監入住的庭院摸了過去。

今夜天氣很好。

有雲、有風,有月光。

既有助於隱匿身形,又不至於完全看不清楚路。

城裡沒了那些江湖俠客們呼朋喚友、推杯換盞的吵鬧聲,也很是靜謐。

周遭的所有風吹草動,都能清晰得傳入楊戈的耳中。

機會只有這一次。

今夜城裡的大部分官家人,包括充當欽差儀仗的八百禁軍將士,都為了防備正在召開群雄大會的那些江湖俠客熱血上頭、聚眾鬧事,散布到了各城門與各坊市大門處……

若是這一次都做不成事,等到那些禁軍將士收回來,那就更沒希望了。

摸黑前行當中,一塊瓦礫突然掉下來,落在了楊戈身前。

他一抬眼,猛然抽身後跳,腰間浮影刀瞬息出鞘,一式野戰八方,纏頭裹腦、攻守兼備。

「叮。」

只聽到一聲悅耳的輕響,楊戈便感覺到一股鋒銳之氣撲面。

他連忙一偏頭,便感覺到一股好聽的風聲從自己耳邊掠過,沒入身後的圍牆就是「啪」一聲,石屑風塵亂飛。

若不是他躲得及時,這最輕也得落一個毀容……

就這樣,楊戈都還沒說話呢,就聽到對面傳來一聲漫不經心的男子低喝道:「滾,再敢來就死!」

「哎喲我去!」

楊戈火了,我怕手太重砍死你,沒敢用實力,你還抖上了?

「嘭。」

楊戈一記跺腳踩碎石磚,身軀借力前沖,手頭浮影刀一側,刀光乍現。

「轟。」

丈長的刀氣在鋪著青石板的狹窄的過道之中,犁出一道手掌寬的豁口。

煙塵飛濺之中,一道修長的人影側身貼在圍牆上,似也是險險的擦著刀氣避開。

那人亦是大怒,怒聲喝道:「好狗,看劍!」

話音落下,劍鋒如毒蛇吐信,自上而下點向楊戈的大動脈。

楊戈揮刀上撩,浮影刀格開長劍,未等收刀變招,他騰出左手,就是一記飄雪掌拍了出去。

雄厚的內勁噴涌而出,化作海嘯,轟然壓了過去凌空那人。

過道狹窄,避無可避!

「長虹貫日!」

那人厲聲大喝,長劍之中劍氣暴漲,一劍劃破掌力,刺向掌力之後的楊戈。

楊戈將浮影刀下壓,從容不迫的封住長劍,腳下一招魁星踢斗,踹向持劍那人。

不曾想那人竟也是這般想的,同樣一腳踢向楊戈的胸膛。

「嘭。」

兩條腿重重的踹在一起。

楊戈後退了幾步。

那人也借力倒飛出一丈有餘,從容落地。

「你這鷹犬,武功倒是不錯!」

他說道,聲音沒有了先前的漫不經心,反而有了幾分欣賞之意。

「這就不錯?」

楊戈沒發現有不什麼不對,獰笑著緩緩高舉浮影刀:「好戲還在後頭呢……吃某一刀,披霜撥露!」

話音落下,他猛然揮刀下劈,明明是一刀,卻化出了十數道雪亮的刀氣,重重疊疊的劈向前方那人。

那人見狀,手中長劍急舞:「蝕日劍法!」

在他的呼喝聲中,無數道雪亮的劍氣,重重疊疊的旋轉攪動,如同一方磨盤般護住他周身要害。

「砰砰砰砰。」

重重疊疊的雪亮刀氣,前赴後繼的一道接一道狠狠劈在了重重疊疊的劍氣磨盤之上。

強悍的余勁一波接一波的盪開,衝垮了院牆、推倒了房屋。

碎石、瓦礫,漫天飛舞!

而明滅不定的刀光與劍光,也終於是令二人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場面就如同照鏡子一樣。

都穿著一身兒夜行衣,面帶半臉面具。

只不過,一個拿刀、一個拿劍。

楊戈:「草,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屬於是!」

那人:「干,自家人不認識自家人了這是!」

楊戈:「伱是來殺那個死太監的?」

那人:「你也是來殺那個太監欽差的?」

楊戈:「不是啊!」

那人:「是啊!」

楊戈:「草,那個死太監不能殺!」

那人:「干,不是你來搗什麼亂?」

楊戈:「什麼叫搗亂?」

那人:「憑啥不能殺?」

楊戈:「殺了會很麻煩,整個路亭縣可能都要跟著倒大霉!」

那人:「要不是你搗亂,小爺指定都已經宰了那個死太監!」

楊戈:「能不能我先說?」

那個:「能不能爺先說?」

二人無語的齊齊閉上了嘴。

就在這時,只聽到「噗哧」的一聲,一道忍笑的聲音從塌了一半的房樑上傳來:「你倆要不拜個把子吧!」

二人齊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異口同聲道:「什麼人!」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站在崩塌的房屋中心,點燃一根火把……卻是一個頭戴烏紗帽、穿著百花錦衣、足踏緞面千層底長靴的青年男子。

楊戈要是沒記錯的,這人身上這兒打扮,應當是屬於太監的打扮。

但這人渾身上下,卻給人一種十分陽剛的男兒氣概……而且,這人竟然有胡茬。

不是那種貼在嘴唇上的那種鬍鬚,而是像絡腮鬍刮完鬍子兩三天後重新長出的那種胡茬!

有鬍子的太監?

三人呈三角形站位,有鬍子的太監高舉著火把,先看了看使劍的那人:「你方才使的是蝕日劍法?你是明教的人?」

那人聽言大大方方的雙手持劍,行了個劍客禮:「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明教散人楊天勝!」

「楊天勝?」

鬍子太監想了想,問道:「『金翅大鵬』楊英豪,是你什麼人?」

楊天勝挺起胸膛:「正是家父!」

鬍子太監頷首,很是誠懇的讚歎道:「果真虎父無犬子!」

楊天勝冷笑了一聲。

鬍子太監再轉過頭來,看向楊戈:「你方才使的……是關外的功夫?」

楊戈不答,只是默默的將腦後的九筒面具,拉到了正臉。

出門在外,面子都是自己給的……

果不其然,鬍子太監與楊天勝一見到他這張九筒面具,便異口同聲道:「你就是『及時雨』張麻子?」

張麻子腦門上浮過幾條黑線,默默的持刀揖手,心頭低低的嘀咕道:『難怪那個死太監敢把禁軍都散出去,原來藏了這麼一手!』

明明相隔不過丈余。

他卻完全感覺不到面前這個鬍子太監的氣息運轉。

鬍子太監看著楊戈,正要開口,那廂的楊天勝就搶先開口道:「哎,張麻子,你方才說那個欽差太監不能殺,到底是什麼意思?」

楊戈沖鬍子太監揚了揚下巴:「真人在此,你為何捨近求遠?」

鬍子太監聞言著向西方揖了揖手:「汪公公乃是代天出巡的欽差,是聖上的眼睛、寶劍,也是聖上的顏面,他若有什麼閃失,整個路亭都得給他陪葬!」

楊戈沉默不語。

那廂的楊天勝卻不屑的嗤笑道:「想唬小爺?當年建寧皇帝派去清查江南織造的欽差,死在了揚州,也沒見建寧皇帝平了揚州啊!」

鬍子太監笑了笑,看楊天勝的目光,如同關愛智障。

楊戈看不過去,主動開口給他解釋道:「你也說了,那是揚州不是嗎?揚州多大?路亭多大?揚州多少人?路亭才多少人?」

這就是他的顧慮所在。

建寧舊案,可以當作借鑒。

但不能當作真理!

拿著建寧皇帝對欽差死在地方的處理結果,去揣摩熙平皇帝對於欽差死在地方的處理結果,會玩砸的……

這一局,楊戈不敢賭、也不能賭!

鬍子太監誠懇的向楊戈豎起一根大拇指:「確是個難得的聰明人,難怪能以一己之力,在朝野掀起如此大的風波……那你能不能告訴雜家,你今夜前來又是所為何事?」

楊戈輕輕將浮影刀點地,直言不諱道:「我來,只為放一把火!」

鬍子太監:「燒哪兒?燒誰?」

楊戈:「燒三大糧號囤積居奇一案的案牘!燒三大家族以及他們背後的所有人!」

他的話音剛落。

楊天勝便急著回道:「你沒腦子啊你?證據都燒了,朝廷還辦個屁的案!」

他態度很不好……

但看在他今夜在此的份兒上,楊戈還是耐心的回道:「楊兄不妨好好琢磨琢磨此事!」

鬍子太監也不比楊天勝好得了多少,心頭咀嚼了好一會兒,才驚嘆的向楊戈揖手道:「先生大才,年紀輕輕便有如此老辣的手段,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成不了大器也無妨。」

楊戈淡淡的回道:「朝堂有朝堂的好、市井也有市井的妙,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渡過這短短一生,才是人生最大的成功。」

拒絕CPU。

拒絕畫大餅。

他提起浮影刀:「所以,你今晚要擋我嗎?」

那廂的楊天勝終於琢磨出味兒來了,提著劍就蹭蹭蹭的跑到了楊戈身畔三尺處,與楊戈一同面對這個深不可測的鬍子太監。

「若是在別的地,雜家很想交張先生這個朋友!」

鬍子太監輕嘆著慢慢挽起大袖:「但今夜,雜家職責在身,只能請二位少俠陪雜家過幾招了……」

楊戈點頭:「好說!」

有點撐不住了,今天就容我休息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