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聶衍塵前來尋她之前，塗念這一整個下午都泡在藏書閣，尋找那些試圖破壞拜師大典的黑衣人的來歷。最終找到能符合那日杜鵑所描述的，孔武有力、充滿野性、且擁有黃褐色瞳孔特點的族類，只有狼、狗以及豺的精怪。
塗念最開始有想過那些黑衣人會不會是精怪化形，被她的血脈吸引而來，但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精怪修行的確可以化成人形，不過其品階至少也要到六階之後，而六階的精怪的實力堪比元嬰中期修為的修士。那日到積雪拜師大典上鬧事的約么著有十來個人，若真是精怪化形而來，那根本不是徐子翹加上幾個外門弟子就能抵擋得住的。
至於宗派。在碧海對修仙界內現存各種宗派的記錄中，倒也有專精鍊體的小宗派，不過卻都沒有記載其功法會使瞳色變黃之類的文字，顯然也都不符合那些黑衣人的特徵。
總之很可惜，塗念在碧海查到的，與之前她在積雪翻找到的線索並無二致。晃晃悠悠出了藏書閣，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果然不是什麼人都能當得成福爾摩斯，有些事情還得是專業的去做，看來那些黑衣人的來路，自己只能從赩熾那裡得到答案了。
只是這一等，卻不知要等到何時……
聶衍塵等在門口，見她出來便抱起胳膊，語氣發酸道：「怎麼，書讀得還挺感慨，連宗都不想回了？」
塗念心頭正鬱悶著，被他這陰陽怪氣的說得一愣，還當自己是聽岔了，問道：「方大哥跟您說過我要留下的事了？」
「還方大哥。這才見幾次面就叫這麼親熱，我看下次再來就該認叫師兄了。」
聶衍塵語氣越說越酸，那小氣勁兒的，就連看守藏書閣的弟子聽了都想笑。
塗念這下也懂了，合著這老小子以為自己是看上了碧海的藏書閣樂不思蜀了，正吃薛世謙的醋呢。
果不其然，聶衍塵上句話說完又是話頭一轉，看似找事，實則暗戳戳地點她，「你要想看書，咱宗里那麼多藏書還不夠你看的？就非得在他碧海門看兩天？」
塗念失笑，「這都什麼啊這是，這事兒我跟您上別處解釋去行吧？」
她說著上前拽了她這笨蛋師父要往人少的地方走，哪想人家醋勁兒正大著呢，竟是不肯。
「我不管，你今兒個就得跟我回去。」
這不活脫脫一深宮怨婦嗎！
不過塗念看著他這模樣，卻是忽然想到些什麼，開口道：「師父，咱宗和碧海同是千載的底蘊，為何人家的藏書這麼豐富，還專門設有藏書閣，咱們的藏書就只能亂堆亂拿來墊桌底？」
聶衍塵前一秒還在陰陽怪氣，聽完這話立刻換上了一副嚴肅的神情，「胡說！咱積雪的藏書秘籍那都是先人累積下來的智慧，怎麼可能拿來墊桌底呢！」
塗念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主峰塔桌腳下的『玉清門史實』是我親眼看您墊過去的。」
「欸。」
窘迫地挺起腰板，聶衍塵佯作拉伸似的四下張望了一圈，嘴裡嘟囔：「可不敢胡說啊，不敢胡說。」
「就別裝了您。」
終於借著他窘迫，塗念拉他到角落裡，沉眉低聲道：「我一直沒問過，咱們積雪的藏書，與碧海相比如何？」
聶衍塵想也沒想便說：「自然更勝一籌。」
塗念正色瞧他，「您說實話。」
聶衍塵急了，一拍大腿，「這就是實話！咱積雪立宗比碧海早三百多年，又有先祖羽化庇佑，不論實力上還是底蘊都比他們強多了，若不是當年……」
話頭一頓，意識到自己險些說錯話，聶衍塵癟了癟嘴，「總之你記住，咱積雪的藏書絕不比他碧海的差。」
「那咱宗里有什麼禁書嗎？」
問完又怕他誤會，塗念解釋道：「我說的是史實之類的，比如修仙界的秘事，以及一些舊時宗派的興衰。」
聶衍塵沉吟片刻，說：「禁書倒是沒有。但有些歷代宗主才能看的，對你們而言也算是禁書了。你要它們做什麼？」
「是那日擾了拜師大典的那些黑衣人。」
塗念抿了抿唇，「我懷疑他們是沖我來的，想查一查他們的來路。因此還請師父能將那些藏書借我一觀。」
「沖你……」
聶衍塵神情一動，「難道是為了你的身世？」
塗念搖頭，「我不清楚。」
「若真是為了你的身世，」聶衍塵面帶凝重地說：「那這些人的身份必須儘快查明。」
話音盡落，塗念不語，抬著眼睛瞧他。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聶衍塵恍然大悟道：「你就是為了查這個才來藏書閣的？」
塗念欣慰地為他鼓掌，「謝天謝地，您總算聽明白了。」
「那這事好說，」聶衍塵大手一揮，「為師現在就帶你回宗，叫你三位師兄一起幫你徹查此事。」
塗念斬釘截鐵，「今天不行。我的意思是師父您這兩日幫我把藏書找出來，等我回宗時再看。」
「為什麼？」
眼看著聶衍塵那一顆玻璃心差點又碎在當場，塗念趕忙安撫他道：「我還有筆生意要做……」
半攤牌、半示弱，塗念總算哄走了聶衍塵，並成功為自己爭取到了在碧海多待兩日的特權。
不過雖然有積雪兜底，塗念也沒有放過碧海的一手資料。整整兩天的時間，她幾乎無時不刻都在藏書閣里泡著，讀完了一本又一本的正史野史，也確定了在碧海的這些普通書卷內並沒有她想要的答案。正兒八經算是干白工一場。
好在她的生意進行得很順利。第三日的上午，那位說要買金烏逆羽的男修如約出現在了象牙塔外。
但也不知是不是塗念的錯覺，一眼瞧過去，那男修的臉色似乎不算好，整個人搖搖欲墜的，像是隨時會倒下一樣。
出於人道主義關懷，塗念問候了他句，男修卻只是搖搖頭，將施了空間術法的布袋交給塗念。
「二十萬，一分不少。」
塗念清點完畢，笑吟吟地將那根通體火紅，尾部帶金的金烏逆羽遞了過去，「合作愉快。」
她說著，正要轉身離開，可就在此時，那男修竟忽然一個腿軟，整個人朝後跌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