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唯有破局

正文卷

第67章 唯有破局

事出反常必有妖,當玉折親口允准自己入地牢,塗念反而猶豫了。

對玉清而言,扣人一事無憑無據,完全可以以禁地之由,拒絕他們入地牢,而玉折卻是隨口就答應了,還以如此嚴重的後果要挾。

塗念聽著,一時倒真分不出他究竟是色厲內荏,還是玉清門當真沒有做此勾當。

「怎的,不敢應了?」

玉折負手朝她走來,眼神淡然,居高臨下,「方才不還舌燦蓮花的,說我玉清扣了你們的人嗎?」

聶衍塵即便不知道他心中打的什麼算盤,卻也清楚,他對塗念不會有什麼好的心思,於是沒等他走近,便一把將塗念拽了回來。

「徒徒不應,那是因為闖宗、尋人,皆是我所做。」

將塗念護在身後,聶衍塵冷眼瞧著他,「不論入地牢還是賠罪,那都是我的事,你與她說這些,怕是找錯了人。」

玉折對他這般早有預料,波瀾不驚地斂回視線道:「恕我直言。那地牢里關押的人無一不是惡貫滿盈之徒,聶宗主此番態度,實在很難令人放心地放您進去。」

「若意外惹得惡徒出世,這罪名,我玉清可擔待不起。」

玉折的話說得已經很清楚了,要麼塗念獨自入地牢,承擔這件事所帶來的後果;要麼三人無功而返,從此背上挑釁生事的罵名,徐子翹的下落也就此不明。

聶衍塵兩頭為難,實在很難立刻做出選擇,但塗念不一樣,洞悉了問題所在的她,一個側步便已站回了聶衍塵身前。

「玉折尊人,請將地牢門打開吧。」

聽聞此言,玉折那張古井不波的臉上閃過一抹幾不可查的笑意,他旋即朝卞石清的方向抬了抬手。

後者意會,很快去到地牢入口處的墩子邊,隨著其在上面叮叮噹噹地敲打了一通,石墩旁原本平坦的地面竟節節凹陷了下去,露出一截昏暗的石梯。

玉折淡淡道:「地牢要如何下,想必你還沒忘,我就不叫人隨你去了。」

塗念頷首,「這是自然。」

「徒徒。」

聶衍塵眼見塗念當真要下這地牢,當即探手撈住了她的胳膊,臉色沉重地搖頭,然而塗念卻是緩緩把胳膊抽了回去,並遞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師父放心,我從前還在玉清時,也是來過這地牢的,裡面並無危險,待我尋到師兄,便會回來了。」

聶衍塵的眉頭幾乎被擰成一個結,「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塗念當然知道他的心思,於是她轉過頭看向玉折,「依玉折尊人的話,我尋不到人,便是詆毀玉清,須得自廢修為,確是合情合理,甚至我該謝尊人不殺之恩。」

「但若是我尋到了,玉折尊人又該如何?」

四眸相對,玉折垂下半截眼皮,雲淡風輕地說:「我玉清從未扣過積雪谷弟子,又談何『尋到』?」

「那麼或許,真是我們多心了吧。」

塗念臉色沉了沉,沒再多說什麼,從聶衍塵那要來了徐子翹的玉珏,又同楚秋容招呼了聲,便徑直進入了地牢。

「小師妹……」

楚秋容目送著她進入那道黑漆的地穴,臉上儘是擔憂之色。

玉折站在一旁,輕飄飄地開口:「她這一趟,最多不用半個時辰也就出來了,二位不必煩擾,靜等便是。」

這種玉清眾人眼裡的隨和,落在楚秋容眼中,卻是在幸災樂禍,他怒然,冷臉朝玉折啐了聲,「煩與不煩,也用不著你管。偽君子。」

「秋容。」

趕在楚秋容說出更過分的話前,聶衍塵將他喚了回來,不辨喜怒地道:「即便有話,也留到小四回來再說。她愛聽這個。」

靈雲、風啟終究是沒趕上重頭戲,兩人來時,場面已經被控制住。

靈雲了解了事情的經過,也是十分意外於玉折的應對。

要知道,徐子翹現在的確就在地牢里關著呢,他這樣大膽讓塗念去查,究竟是動了手腳,還是另有後招?

靈雲看不透,也不好當面問,只好與在場眾人一樣,抱著疑惑留在地牢外,等待塗念從那個黑漆的洞里出來。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唯有身在地牢之內的塗念最清楚。

「果然是不能用的。」

無邊的黑暗中,傳來塗念略帶沮喪的聲音。

預料之中的,原本在地牢外還好好的搜尋符,此時卻是失了效用,蔫蔫地包裹在那玉珏上,整張符體暗淡無比。

無奈,她只得將玉珏和搜尋符收起,從芥子里取出株螢火草照明。

走過黝黑的石階,入眼是三條不知通往何處的狹長甬道,塗念沒有多想,隨便選了一條徑直走了進去。

「你知道他人被關在哪?」

她的腳步才落,伯湫的聲音緊跟著從她腰間傳來。

塗念實話道:「不知道。」

「那麼是有別的法子尋人?」與平日的懶散不同,伯湫的音色偏低沉,帶著些認真。

塗念說:「或許有,但暫時還沒想到。」

「所以你一不知道人的所在之處,二沒有對策,就這麼下來此處了!?」伯湫這次是真的有些惱了。

他很不解。

在塗念的精心餵養下,他的本源之力凝聚奇快,現在也不大需要以休眠來恢複修為了,所以不論塗念收到徐子翹的消息也好,還是方才在地牢外被玉折刁難也罷,他都是看在眼裡的。

那個玉折,顯然沒安什麼好心,塗念若解決不了他的設計,那可不僅僅是無功而返的問題。

伯湫越想越覺得來氣,語氣不善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毀修為意味著什麼?」

塗念咂咂嘴,「算是知道吧。」

自毀修為。這四個字聽著輕巧,但真正做起來,要剮丹田、削靈根、破經脈。

且不說整個過程痛苦難當,結束之後,修道之人的身體更是會嚴重受損,從此再與修道無緣,甚至一命嗚呼者,那也是不在少數的。

這話原著里寫得明白,她自然也懂得其厲害,不過講實話而已,但話從她嘴裡說出來,那就不一個味兒了。

伯湫幾乎被她那不痛不癢的口氣氣得厥過去,沒好氣地說:「你既知道,還這般胡來,這不是找死嗎?」

天知道他是造了什麼孽,攤上她這麼個不知輕重的!

伯湫心裡罵了不夠,還打算再開口,然而就聽她輕飄飄地說道:「我這不是還有你嗎?」

感覺到腰間的震動驟然停了,塗念低下頭,借著那株螢火草看清他,勾出個輕鬆的笑,「再說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即便劍兄你沒了法子,只要徐子翹人還在這,我一間間牢房找下去,總會有個結果的。」

那株螢火草照著伯湫,同樣也照著塗念,在伯湫的視角里,她那雙略微上挑的丹鳳眼映著光,臉也明艷,與在陽光下時的模樣並無半分分別。

玉折的謀算,相當於是把刀架到了積雪谷的脖子上,這刀要麼她挨,要麼就是聶衍塵、徐子翹。

復興積雪谷的決定,是她一力促成的,如今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可能讓別人替她來挨這一刀,所以只有破局。

就是這局當真破不成,也只有她親自挨這一刀。

淺淺地「嗯」了聲,伯湫終究沒再說些什麼。

塗念一笑置之,挺回腰板提穩螢火草,沿著那條一眼望不見盡頭的窄路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