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自尊和信念

正文卷

第118章 自尊和信念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數不勝數,住在老城區「老破小」里的瘸腿中年男人,竟然能夠搖身一變,坐在城中心的高樓上,俯瞰整個京城的全景。

360°,南北西東,皇宮和貧民窟,天堂和地獄都盡收眼底。

她爸出於什麼原因欺騙趙忘生母子,任喬安其實沒心情知道,心裏面甚至覺得這些年他都能騙過去,也是一種變相的成功。

只不過,這種男人也很下頭,他連身邊人都嚴防死守,未免讓人心寒。

「爸,你是我爸爸,所以我尊重你所有的決定,我也希望你能夠尊重我。」

任喬安再一次強調道:「我以前一直認為,你不喜歡我是因為我的性別,所以我一直想要證明,我可以比男孩子做得更好,我也一直希望你能發現這件事。」

直到,趙忘生爸爸窺探她,試圖想要強暴她的那一年,他衝進來卻在問尹阿姨好不好,這種希望就破滅了。

彼時尹阿姨和趙忘生爸爸還沒有離婚,人家夫妻在一起只是吵架,又沒有打她罵她,為什麼聽說家裡有人遭非禮,他會第一個問尹阿姨?

看來他知道很多事,只是裝作不知道而已。

論跡論心,他對尹阿姨和趙忘生,都比對她好,他真真實實傷害了她。

「喬安,我……我很抱歉。」任鴻琛說不出任何借口解釋,到口邊只剩下慚愧:「我不知道當年你聽見我和你媽媽的話,我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呢?

覺得當年的三千塊錢很貴重,能省則省,反正女兒也還是在眼前,能再多一個孩子,是錦上添花的好事,要是能夠「兒女雙全」那就更好了。

可他氣過女兒很多事,唯獨沒有想過,孩子是因為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才會在後來疏遠他。

即使是這樣,孩子還是怕他餓死,在垃圾桶里找的食物,她捨不得吃,帶回來弄乾凈了留給他,最後自己餓暈在垃圾桶旁邊。

千言萬語,都是他這個爸爸做的不對。

任鴻琛不曾想過,任喬安懂這些。

任喬安笑著,真心的笑容,遮不住她空缺的牙齦位置,道:「您也是我生命中,第一個教給我『男人靠不住』這寶貴一課的人,我還要感謝您呢。」

最該成為女兒靠山的人,卻第一個崩塌在她眼前。

要不是他,她不會和趙忘生分的那麼清,以至於後來分手都沒有什麼好拉扯的東西。

一段關係到了末尾,才能縱觀始末,任喬安才驚覺,自己其實早就做好了和趙忘生分開的準備,潛意識中已經接受了彼此不會圓滿的結局。

或者說,她根本不信有人能夠和她在一起一輩子,那太漫長了。

至於周楚,任喬安至少目前還不想分的太清,就當是一個玩具,她的新鮮勁兒還沒過呢。

商場浮沉,見過瞬息萬變的局勢,任鴻琛單眼看著,就知道女兒不是在說反話,甚至一點埋怨他的意思都沒有。

她就站在眼前,面容漂亮,很像她的親生母親,神情卻不那麼像,她母親是溫柔恬靜的性格,並非她冷清之餘,心思百轉千回,每一句話都需要聽的人仔細揣摩,才能知道其中意思。

心思剔透,氣勢沉穩。

提了趙忘生母子,卻不指責他刻意隱瞞的行為,若不是任鴻琛比任喬安閱歷深,現在一定被她套進去了。

「那你今天來,是想做什麼?」任鴻琛也不再懷柔,眼睛微眯,第一次仔細看自己的女兒。

她穿的很普通,甚至是廉價,一點美感都沒有,卻敢站在他面前不卑不亢,千方百計套他的話,根本不是來發揮她作為女兒的特權,想撒個嬌就解決周楚的聯姻。

而是等套出他的話,想和他上談判桌。

「你想要什麼?空手上談判桌,是大忌。」任鴻琛把冷掉的兩杯茶倒空,換了新的茶葉。

開火、燒水、泡茶。

步驟有條不紊。

絕種大紅袍,千金難求,喝一口少一口。

「你想和我交換,就得拿出交換的籌碼。」任鴻琛撐著拐杖,站起來,走到任喬安面前,同她一起看著玻璃展櫃里的獎盃。

他不是沒有老朋友,他也知道老朋友家裡的孩子,如果優秀得獎,長輩會怎麼做。

曾經,某個首長的孩子得了一個金獎的獎狀,他把獎狀裱的體面無比,掛在他的軍功章最中間,每一個到訪的客人,都能夠看見他孩子的優秀。

老朋友向他炫耀的時候,那種洋洋得意的感覺,簡直就和他兒子當了皇帝一樣。

但他的女兒,就是可以讓他吃啞巴虧,他甚至不能告訴別人,他的女兒就是當年橫掃中高考的女狀元,因為她的作文揭露了他曾經很多的往事。

最致命的就是,他想逃計畫生育,為了省三千塊錢而把女兒送養。

名聲和利益上,都是污點,也是笑話。

「爸,我想請你幫周楚。」任喬安套夠了話,也知道目前不用再虛與委蛇,直接說出自己的目的:「周楚家裡在國外出了點事,我想請你幫幫他。」

能夠讓周楚連夜出國,必然是緊急事件,任喬安知道她爸爸在國外有私人勢力,要幫周楚易如反掌。

可是也不會讓她爸爸白幫忙,任喬安許諾:「爸,我請你幫周楚,我們父女倆前嫌盡棄,從這一刻重新開始。」

這個籌碼有十足的誠意,也有令任鴻琛心動的資本。

往前將近十八年的冷戰,最近一次他打掉她顆牙的矛盾,她都可以讓步,只要她爸爸能幫周楚。

「你真的喜歡這個周楚?」任鴻琛問,能夠為了他,主動放下她這麼多年的心結,也要保周楚平安回來。

看來這個周楚對她很重要。

「爸,他答應陪我去英國看講座,我們明天就走,可是他家裡有事,我怕他今天回不來。」任喬安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說了句:「就當是我向你要一個玩具,但是我喜歡別人沒用過,並且完整無損的玩具。」

「你幫我把他弄回來,我想讓他明天陪我去英國。」

她並不想這樣說周楚,但是她爸爸面前,如果說喜歡,可能會加速他對付周楚的動作。

「你從小眼裡只有離開人世的媽媽,那之後都沒有關心過我,現在我希望你能關心我。」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向她爸爸開過口,現在想要周楚儘快回來。

「你就那麼敢肯定,他願意陪你去英國?」任鴻琛見女兒喜歡,也就有些讓步,問:「如果我弄他回來,他還是要和張家的小姐訂婚呢?你還要當個見不得人的外室?」

她想自我貶低,用來懲罰他這爸爸?

時間上卡的太過巧合,去英國就參加不了訂婚,參加不了訂婚就有可能失去和任鴻琛結交的機會,更有甚者,說好了訂婚又不訂了,得罪任鴻琛,讓他以為他們在戲耍他,也是有可能。

這已經不是一場單純的訂婚宴,任鴻琛仍然不相信周楚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得罪他。

除非,周楚知道喬安的身份,但目前以他的調查來看,周楚還不知道。

任鴻琛拒絕:「沒有用,你說服不了我,不值得勞師動眾。」

「那您覺得怎麼樣才能說服您?」任喬安適當的低頭,他這樣說自然是有得談的意思,但是條件還不夠他動心。

任鴻琛是高手,彼此之間相互拿捏的條件下,主動權和決策權還必須在他手裡。

眼前這個女兒的鎮定和臨危不亂的氣派,讓任鴻琛對她徹底改觀,同時心裡有了對她未來的定義。

或許,她不適合在家裡享受,適合在外面指點江山。

轉過身去,把桌上的大紅袍端起來,原本給任喬安那一杯他自己喝了,另一杯端在手上,返回來時,即使拄著拐杖,身形也依舊平穩,茶水一點都沒有灑出來。

「喬安,我可以幫周楚,但是你不能告訴他,你和我的關係,若他最後和你一起出國,那我收回我對他的偏見,以後都不管你的事,你不想來見我,我也不會再見你。」

「但若是,他最後辜負了你,你就回來當任鴻琛的女兒。」

對任喬安的角度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只要周楚能夠和她一起走,那麼以後她不用再面對爸爸。

不用再擔心他會不會想起來對付周楚,時不時敲打她不能得意忘形,她將徹底擺脫她爸爸的陰影。

但若周楚最後選擇了張書怡,那她前半生所有的尊嚴和做人的信念,都要被敲碎了摒棄,做任鴻琛心裡想要的女兒。

千金娃娃,任他擺布。